雖然集結在蓋雅山下平原的灰衣銀甲鷹師團的人數大幅超過由驪昌國的拂影、鯤瓊國的王家步兵以及炘谷族的精靈組成的北伐聯軍,而且在阿爾琪和明嘉東手中的情報中,北伐聯軍的確是節節敗退,不斷地被迫向後撤,但只有真正親臨戰場的那些鷹師團士兵們才能感覺到在戰場上的無力和困惑感。
照理來說騎兵對上步兵是件再輕鬆不過的事情,只要幾個來回衝撞,就能將步兵全數殲滅,但很奇怪的是這支北伐聯軍卻始終以傷亡數極少的狀態一直撐到現在,反倒是鷹師團騎兵時不時便被突然撂拽下馬匹,兩邊的傷亡數完全不如預期那般懸殊。
當蓋雅山的山腰上出現身穿柔藍色、代表著鯤瓊王家軍的騎兵隊伍,風馳電掣地俯衝下戰場時,本來是來大展身手、撈收軍攻的鷹師團的騎兵們,心中皆是猛地吃了一大驚。
鷹師團原本滿溢的氣勢也在這一剎那跌的是七零八落,又聽見身後傳來撤兵的鳴金聲,蓋雅山前平原上的鷹師團騎兵們,更是頓時間失了頭緒、亂了方寸,這讓本就因為極其強調高機動性而捨棄秩序的鷹師團,如今更是亂的宛如被貓玩弄過的毛線球一樣,在戰場上不分敵我地橫衝直撞。
反觀北伐聯軍卻是越發顯得沉著,沒有因為眼前敵兵的混亂而輕易展開大規模的反攻,反倒是堅守陣形,在混亂中保持鎮定。
因為他們從來就不是這場風牽城之戰的主角。
鷹師團是騎軍,那便當以騎軍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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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手持龍首寶劍的狄康武,率領身後鯤瓊王家騎兵自蓋雅山山腰處猶如一波滾滾石流衝擊而下,並且由狄康武親率的這支騎兵隊並沒有如同故事中常見的高喊衝殺,反倒是出乎意料的沉默。
然而此時無聲勝有聲,但見狄康武斂氣凝神,銀色劍鋒上風起雲湧,青光層層疊加,終成一束飽涵磅礴宏大的劍氣的青色劍虹。
狄康武高舉龍首寶劍,青色劍虹直達天際!
「在我洛坎面前,誰敢稱騎軍?」狄康武那睥睨的眼神好似這麼說著。
隨著手中寶劍斬下,青色劍虹自九重天落下,在蓋雅山山腳處的那一塊小平原上,劃出了一道深如溝壑的劍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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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上有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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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亂成一團的鷹師團面對這風雲一劍,更是毫無招架之力,三千六百騎,眨眼間僅餘兩千八百騎。
一劍破八百騎!
而就在狄康武一劍破八百騎之後,鯤瓊王家騎兵緊跟著筆直地撞入戰場,初次交鋒,鷹師團的兩千八百騎頓時再損一千兩百騎!
第一次衝撞後,成縱四列隊形的鯤瓊王家騎兵以左右各兩列的隊形,在平原上向後繞轉,而領隊的狄康武則是在衝鋒的直線上使出了一記漂亮且高超的騎術,進而讓人有種他是直接在原地調轉馬頭。
只見狄康武將以龍爪作為護手形狀的寶劍劍尖斜指地面,再一次一馬當先地衝在鯤瓊王家騎兵之前,以單人之姿面對敵軍一千六百騎,全然無懼,是身為領將的意氣,亦是身為洛坎國之太子的底氣,更是身為劍之聖約者的霸氣!
一劍在手,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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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變色 威震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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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劍斜拉而起,一劍斷銀河,再破鷹師團四百騎!
沒有任何一點時間留給平原上鷹師團剩餘的一千兩百騎,再次成縱四列隊地鯤瓊王家騎兵兇猛如虎地展開了第二次的衝鋒撲獵。
「這是怎麼一回事?」阿爾琪大聲喊道。
「我們太著重在如何破解他們兵分二路這件事上了」
明嘉東語氣陰寒地道:「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心理戰局,我們被算計了!」
「嘉東,你是說,連你也被算進去了?」阿爾琪驚駭地問。
「雖然不想,但必須得承認,這回是我大意了,竟然忽略了最根本的動機,反被眼前所見給徹底迷惑住了」
明嘉東嘆了一口長氣,道:「兵分二路,從來都是以一路掩蓋一路,只是鮮少有兩路都是幌子,水路是用來分散我軍的兵力,陸路則是用來挫敗我軍的士氣」
「這樣一來不就不算是兵分二路了?而是三路」阿爾琪道:「嘉東,只要我們現在殺過去,還能有機會扳回一城!」
「不!不可以!」明嘉東嚴厲地喝道。
「為什麼?」阿爾琪問。
「這支騎兵既然已經翻過蓋雅山,我們就不能不假設『玫瑰槍』已經在後面等著我們衝上去好來個一錘定音,此時我軍士氣已被打亂,對上『玫瑰槍』,恐凶多吉少」明嘉東答。
「那你說,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阿爾琪緊握拳頭,問。
明嘉東深吸了幾口氣,然後緩緩地說道:「往後退,放棄麝宮城」
阿爾琪瞪大眼睛,盯著明嘉東。
同一時間,平原上的鷹師團有五騎在鯤瓊王家騎兵的第二次衝鋒後倖存下來,此時正以最快的速度往軍團的方向退回,雖然這個後撤無疑是逃戰,就算回到大團,也難保不會有殺頭之罪,但他們還是冒險一試,因為他們的直覺告訴他們,若能將剛剛在最前線察覺到的事情傳回去,或許還能活下去。
然而在他們五騎之後,一隊鯤瓊王家騎兵卻是緊追在後,鯤瓊王家騎兵各個搭弓放箭,一波鋪天的箭雨就這麼讓阿爾琪與明嘉東眼睜睜地看著那僅剩的五騎被射殺而亡。
三千六百騎,全數陣亡死絕!
而當最後那五騎連人帶馬倒在亂箭中,阿爾琪很明顯感覺到之前那瀰漫在整個鷹師團內勢在必得的士氣已經蕩然無存,他雖是不甘,但也深知此時若仍冒然出擊,恐怕便要如明嘉東說的,送人頭給敵軍了。
鷹師團就在鯤瓊王家騎兵的挑釁嗤笑中,自麝宮、風牽二城的交界線向後撤回風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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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後撤入風牽城,但眼下的情勢,仍使鷹師團不得不駐紮在風牽城的最前線,與滯留在蓋雅山山腳下的平原處的北伐聯軍對峙。
帳篷內,明嘉東對既擔憂又憤怒的阿爾琪安撫:「將軍,不用急,此時我們先退一步,只不過是權宜之計,別忘了你還有派去劫殺鯤瓊水軍的那些士兵,他們會成為我們轉守為攻的關鍵」
阿爾琪點點頭,臉色稍稍轉好,但仍對於這次出乎意料的慘敗而惱怒不已,他抬起頭,看向明嘉東,問:「嘉東,你說,為什麼他們沒有趁勝追擊?」
「我想應該是對於水軍的狀況還是有所忌憚的吧」
明嘉東回答:「雖然陸路上他們取得了勝利,但先前在水路上他們卻是戰敗,這也是為什麼我說你派出去的那些士兵會成為我們轉守為攻的關鍵,只要我們的水軍能殲滅敵方的水軍,屆時再配合陸面上全軍壓進,敵方後方為山,走山路撤退絕非易事,更何況還是在有騎兵的情況下,而且他們不可能走水路,畢竟我們的水軍已經在後方做好部署,只要再加上陸軍的逼近,敵方勢必陷入左右為難、前進不得後不行的困窘之中」
「這麼說來,他們這招兵分二路的先手,也不盡然是無敵囉」阿爾琪心情轉好道。
「越是精妙的計策,越是容不下一點小差錯,所以我向來都不喜歡策劃太過縝密的計策」明嘉東回應。
阿爾琪的臉色由陰轉晴,他問:「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暫且先按兵不動,你負責穩住軍心」
「那你呢?」
「我得去寫封信」
「寫信?現在?給誰?」阿爾琪不解地問。
「給你弟」明嘉東回答:「要是真的想要我們替他守住風牽城,你哥應該會答應派兵過來援助」
「援兵?我們為什麼需要?」
明嘉東白了阿爾琪一眼:「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是怎麼當上這個鷹師團的統領的」
「嘿嘿,這不有你嗎?」阿爾琪笑回。
明嘉東也不跟阿爾琪爭辯,續道:「別忘了,他們既然決定讓騎兵翻山,那你認為玫瑰槍現在在哪裡」
「啊哈,原來是這樣啊,那你趕緊去寫信!」阿爾琪笑了兩聲。
明嘉東搖了搖頭,然後鄭重地再次交代道:「記住,切勿輕舉妄動,無論發生何事」
「陳弘,你確定我們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戈登走到雙手交叉疊在斬馬刀刀首上的陳弘身邊,問。
陳弘面色平靜,任憑著塞茵河上的風吹動髮絲,道:「戈登將軍,既然老師覺得計畫可行,那就可行」
戈登有些無奈亦有些怨氣地看了眼陳弘,畢竟陳弘這麼一說,外人若是聽了,不得揣測戈登不相信鯤瓊國的威望最高的武將李勇。
戈登解釋:「其實我只是覺得,我們鯤瓊國赫赫有名的垂雲軍,竟然連續兩場大戰都被當成了誘餌,有點委屈」
「是垂雲軍也好,不是垂雲軍也罷,都是鯤瓊國的兵,國王要揮師北上驅匪,那我們就有義務聽從征夷將軍的命令,就算是去死,亦當去死」
這下算是徹底讓戈登閉嘴不想再跟陳弘說話了,眼前這位出自垂雲軍,後來又貌似是因老將軍和少年國王不和而請辭後,被提拔當上垂雲守將的陳弘,看來是真的一點都不懂的何謂官場文化,這跟出自武將世家但一生中真正打過的仗不超過五十場,卻在官場上練就出了一身「好本領」的戈登,完全是截然相反,不過戈登畢竟還是受到武將門弟的影響,對於陳弘這種直腸子的武將,倒還不至於討厭,頂多就是多翻幾個白眼,或是如現在這樣閉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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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軍來襲!」
塞茵河河面上響起震天的號角聲,本來面南而望的陳弘和戈登同時轉身看向北方。
只見塞茵河畔塵土飛揚,一支灰衣銀甲的鷹師團分隊正策馬而來,這支騎兵分隊捨去該團標誌性的騎槍,而是拿起穿透性、殺傷力以及方便性更高的弩。
雙方甫接近,一波箭雨便隨即而來!
「舉盾防禦!」戈登大聲喊道。
然而守住了第一波箭雨,還有第二波、第三波,讓就算是在因為不算湍急且常年流動不結冰,一直以來都在江南地區都有「母親之河」別稱的塞茵河上的垂雲軍,真切地感受到何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整個江南地區的文明和文化皆與塞茵河有關,然而如今這條帶給江南地區無限生機的塞茵河,卻成為河面上的好不容易再一次集結的垂雲軍此時最大的危害。
反觀,鷹師團此時正火力全開地對垂雲軍展開攻擊,儘管兩軍一支在河上一支在河畔,但此時鷹師團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權,在隊伍中,更還有精通術法的術法騎兵,讓整個局面幾乎可以說是一面性地往鷹師團的方向倒去。
而河面上的垂雲軍並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擊措施,只是一味地結盾陣,儘管垂雲軍反應迅速,但面對持續不間斷的箭雨攻勢,依舊逐漸開始出現傷亡。
盾陣最忌諱的便是有一絲絲的鬆散,哪怕是如螻蟻一樣小的空隙,都會直接導致盾陣潰散,再加上垂雲軍如今結盾陣於塞茵河河面之上,河水的流動搖晃更是在根本上將盾陣的效果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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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鷹師團分隊的分隊長手持一把連發弩,從第一波箭雨開始到現在,他已經射殺了二十幾名河面上的垂雲軍,他咧嘴冷笑,心中暗自想著:「就這點程度,中流地區的兵真的有夠不耐打的!不過這樣看來,攢星城那邊的穆玄軍也是廢物,竟然被這種軍隊打敗,就算不排除他們使詐,但要是換作是我們鷹師團,哪怕是突圍,肯定也能把他們殺的片甲不留!」
心中暗想的同時,他又射殺了一名垂雲士兵,而這時身邊傳來了一名隊員士兵的話:「隊長,前面就要進入山間峽谷了」
「好!讓弟兄們稍微放慢速度,但千萬不要被敵軍發現,該追還是追,該殺還是給我殺!」
「是!」
分隊長先是往河面上逐漸分崩離析的垂雲盾陣看了一眼,接著又朝前方望去,已經能依稀看見最具有麝宮城特色的連綿山巒了,那麼不遠處就應該是塞茵河與山巒相互形成了峽谷了。
「趕鼠入匣,你們就等著全部都死在峽谷之中吧!」隊長陰惻惻地笑道。
「媽媽,剛剛是打雷嗎?」
暮雨城內,一名從睡夢中被窗外的驚天巨響嚇醒的男孩抬起頭,並以含糊不清、充滿睡意的語調,問著雙手抱住他同時也望向窗外的媽媽。
「嗯,對啊,剛剛打了一個好大的雷」媽媽收回視線,低下頭,一如往常到地和藹回答。
「那等下也會下雨嗎?」男孩又問。
「有可能喔」
媽媽輕輕摸了摸男孩的頭:「但這些都不要緊的,趕緊睡吧」
「嗯,媽媽晚安」
「晚安,我的寶貝」
男孩再次躺下,他的媽媽輕輕地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後一直到小男孩再一次睡著後,才悄聲地起身離開男孩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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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好了?真的要回去?」男孩的媽媽有些擔憂,神色不捨地問。
在客廳,站在這名母親的對面,是一名拿著頭盔、穿著岱赭色的盔甲的男子,男子笑了下:「嗯,身為驪昌國水軍『熒熠濯鮫』,我們都已經等這一聲召集令很久了」
說著,男子伸手牽起他的孩子的母親,同時也是他的愛人,暖聲道:「孩子的媽,我們的兒子就拜託你了」
凝視著被牽起的手幾秒後,男孩的媽媽才緩緩抬起頭,柔聲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很快,打完了就回來」
說完,男子在他的摯愛臉頰上親了一下,接著便戴上手中的頭盔,轉身要出門。
「要是被我發現你在外面胡搞忘記回家,我就把你沉入水中!」男孩的媽媽對著那堅毅的背影,突然大聲威脅、叮囑道。
「知道了,我不會的!」男子笑了笑,舉起手擺了擺,然後走出了家門,身影很快地就隱沒於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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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至親的離別,在今夜的暮雨城多戶人家中上演,隨後那一道道隱沒於夜色之中的身影逐漸匯聚。
今夜,潛伏在暮雨城中的三百六十名驪昌國水軍「熒熠濯鮫」,紛紛浮出「水面!」
由於都屬於在各自城內難得一見、適宜人類居住的平原,所以自驪昌國建國以來,蓋雅山山腳下的那片平原和風牽城那片集中了幾乎所有風牽城人民的沖積平原就像是打同一個娘胎生出來的親兄弟一樣,總是互相照應,兩地之間的人民更是來往頻繁如在同城一般,若非那塊刻有「鬢雲」二字的石碑立於中間做為兩城間的關卡,風牽與麝宮兩城幾乎便要合為一城。
若是過去,問生活在兩城的人民能否想像會有如今雙營對峙的景象,就算沒有被當作是瘋子,也大抵要被認為是在說笑。
只不過就如同那千古名言:「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或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兩城卻是走到了兵戈相向的地步,一抹鮮紅色身影,親手將這麼多年的和平粉碎,並且塗抹上了鮮血的嬌紅以及烈火的赭赤。
「嘉東!」
阿爾琪憤怒地大吼:「我的援軍呢?」
銀色鷹頭盔甲上插著三支飛箭、灰色的衣服也被染紅的明嘉東回答:「將軍,信兩天前剛送出去」
「玫瑰槍都來了,以我們現在的兵力,擋不住!根本擋不住!」阿爾琪怒吼。
「我知道!但這一來一回,沒有個五六天,也是不可能的」
阿爾琪憤怒地將面前的桌子搥碎,怒喘著氣:「那你說現在我們要怎麼辦?要是他們再來個幾次,我們就算沒有死光也只剩下不到半條命,當初是你說要按兵不動的,結果勒,還沒等來援軍,先等來了玫瑰槍,這下你滿意了嗎?那個時候我就應該按照我自己的直覺,直接殺回去,這樣至少還有一搏的可能!」
明嘉東沒有答話,眼前的局勢的確出乎他的意料,天下聞名的術法混騎軍「玫瑰槍」竟然這麼快就翻過蓋雅山!
原本在他的計畫中,前去劫殺鯤瓊水軍的鷹獅團騎兵和早就在峽谷兩側佈下的伏兵完成夾殺任務的時間應該會比玫瑰槍翻過蓋雅山的時間還要早,倘若能按照他的計畫發展,那怕是玫瑰槍來了,也必須要提防後院著火的危險,最終必將陷入進退兩難的必死局面。
但現在的局面卻是完全的相反,不僅是玫瑰槍都已經對駐紮在風牽城平原上的鷹獅團展開了兩次兇猛的衝殺,就連鯤瓊水軍覆亡的消息卻始終沒有傳回來。
想到這裡,明嘉東心頭不由一震,就算是做為鷹獅團謀士的他,也在心中不禁對至始至終在北伐聯軍後面、策劃兵分二路、並以幾乎說是逆天的手段將玫瑰槍搬運過蓋雅山的那個藏鏡人,生出一陣驚懼。
實際上來說,兵分二路,從來都不只是分化己方兵力來增拓路線的一種計策,兵分二路還是一種逼迫敵方也跟著分散兵力的賭博性策略。
而一旦「莊家」賭贏了,敵方跟著分散兵力,那麼戰局就進入考驗雙方指揮官對於局面掌控、兵力調控和時機把空的綜合能力,既膠著又白熱化的危險階段,但凡只要一點失誤,都可能導致滿盤皆輸。
但若是「牌客」不跟進,打出兵分二路的「莊家」也只能是徒勞無功,所以「莊家」如何將「牌客」拖下水,那就是真正的學問。
而就明嘉東看來,自己這個「牌客」從一開始就已經被拖入一個極為被動的局面,好像自己根本就沒有選擇權一樣,強行被迫入局,並且所有他的應對措施,也似乎都在「莊家」的預料之中。
而要打破這個窘境,就必須有新的因素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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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我們必須再撐五天」明嘉東突然抬頭說道。
阿爾琪瞪向明嘉東,質問:「然後呢?」
「我相信,最多只要再撐過五天,我們撒出去的兵力就能撤回營地,屆時我們要與當前這支未滿萬人的玫瑰槍抗衡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嘉東略頓,續道:「而且五天之後,援軍應該也已經不遠了」
「你確定?」阿爾琪問。
明嘉東吐了一口氣:「這是我們現在能做的其二之一」
「另外一個呢?」
「現在直接殺出去,然後送上我們的人頭」
阿爾琪閉上眼睛,過了一會,才緩緩吐出:「去吧,把命令傳下去」
明嘉東抱拳:「是」
兩天後的一大早,明嘉東快步來到阿爾琪面前:「將軍,是什麼要事如此緊急?」
「嘉東,你過來看看這個」阿爾琪無論是臉色還是語氣都明顯比起兩天之前還要好上許多。
明嘉東上前接過阿爾琪遞給他的一只信箋,從裡頭拿出信,阿爾琪道:「信上這個主意我覺得相當好,來個前後夾擊,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嘉東這次派出去的這名隊長,回來定要好好賞賜他一番」
「將軍,這是何時收到的?」明嘉東淺皺眉問。
「就昨天晚上,而且你再看這個」
說著,阿爾琪拉著明嘉東來到大桌前,面上攤開著一上繪有北伐聯軍軍營分佈的佈防圖,明嘉東抬起頭看向阿爾琪,驚道:「這是!」
阿爾琪笑著點頭:「沒錯,這是跟著信一起來的,也難怪他們去了那麼久,都不返營,原來是在搞這個東西,害我差點就想砍了他們的頭,嘉東,你看看,這事不是說明了,我們的路還沒到頭啊」
「將軍,這份佈防圖,是否為真,我們尚不可確信」明嘉東道。
「放心吧,昨夜我在拿到這個後,就派人去核實過了,上面畫的都是真的」
阿爾琪笑著回應明嘉東,然後又道:「既然我們的人回來了,那就代表鯤瓊水軍已破,我們記錯的話,鯤瓊小兒派出來走水路的就是那支『垂雲軍』吧,就是他們攻破攢星城的」
「沒錯,是垂雲軍」
「那就太好了」說著,阿爾琪抬起頭,喃喃道:「穆啊,哥哥也算是幫你報仇了啊!」
明嘉東的視線不斷在手上的軍報和桌上的佈防圖上來回遊轉,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心裡總感覺不是那麼踏實。
卻聽阿爾琪仍舊興奮地說道:「終於讓我等到這反守為攻的機會了!嘉東,我決定了,依照信上所言,以戰鼓為號,明天來個夜襲夾殺,定要殺的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片甲不留!」
明嘉東先是看了看阿爾琪,然後又朝軍報和軍營佈置圖各看了一遍,然後說道:「將軍,這其中會不會有詐?當太多的巧合湊在一起的時候,就不是巧合了」
阿爾琪卻是搖搖手:「咍,你就是太小心了,事情肯定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啦,誰會傻到將這麽詳細且完整的佈防圖交給對手的啊,更何況若是對方存心使詐,這兩天我們定然會有所發覺,我已經派人緊盯鯤瓊小兒們的一舉一動了,要是有任何不對勁,我們必然會第一時間察覺的,嘉東,這種千載難逢的時機,我是絕對不會像上次那樣錯過了的!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擇天不如撞天』,更何況,我向來運氣不錯,你說是不是?」
「可是」
明嘉東還有話想對阿爾琪說,阿爾琪卻是搖了搖頭:「好了好了,你就照著我的話去安排吧,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我說了算!」
初一的深夜,沒有母月光芒的夜晚空顯的格外黯淡。
山之北、河之南上的兩塊平原之間的那塊「鬢雲」石碑,在肅穆靜謐的深夜中,一如往昔地安靜佇立在中界處。
石碑猶如一個旁觀者,慣看秋月春風,不僅就在不久之前望著蓋雅山山腳下的營火一團接著一團地消失在夜色之中,如今也細聽著夾雜在風聲中的那細碎的腳步聲以及刺殺聲。
是非成敗轉頭空,古今多少事,盡付笑談中。
悄無聲息的深夜,鬢雲石碑之前,卻是停立了五千匹駿馬,一匹駿馬上頭皆坐有兩名騎兵,而在這五千匹駿馬、一萬騎兵之前,一桿紫杆、銀色槍頭上雕有黑浮雲的騎槍,正巧斜指著鬢雲碑上的「雲」字。
隨著夜來到最深處,就連一顆星子都不願意在今夜的夜空中眨眼,整個世界似乎都沉浸在黑暗之中,鬢雲石碑前,那桿紫杆銀騎槍卻是緩緩舉了起來,紫色的槍杆也被牢牢地夾於持槍手的內側。
如今的鬢雲石碑,猶如生死兩世之間的界碑。
石碑之北為生界;石碑之南為死界。
以錐形隊形列陣的五千匹戰馬,宛如一雙張開雙翼的鷹翅,而那萬桿騎槍則猶如獅牙,而這頭碩大的鷹獅在張開鷹翅、露出獅牙之時,卻是異常的靜謐。
忽然,在隊伍最前端的那匹戰馬前蹄仰起,並發出一聲淒厲且雄壯的馬鳴聲,隨後那桿紫杆黑雲銀槍率先衝過鬢雲石碑,向著南方死界奔出,身後的萬人隨後衝陣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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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桿騎槍似要捅破眼前的一切生命,一槍一赤紅,在無光的深夜中,馬蹄踏地聲和驚叫聲以及嘲笑大罵聲,互相交織、纏繞,譜出了一曲名為弒魂曲的曲子。
「救命啊!」
「殺啊!」
「不要啊!」
「通通都去死吧!」
「不要啊!我是你兄弟!」
「你很快就真的是好兄弟了!殺!」
在毫無抵抗力的黑暗營區中,五千匹戰馬,如入無人之境,無一戰損,萬人萬槍更是沾染了無盡的鮮血。
就在這萬人的鷹獅團殺紅了眼,殺的無比起興的時候,忽然在他們的周遭境有一個馬蹄形的火炬陣霎時亮起!
馬蹄形的火矩陣照亮了無邊的夜色,營區一時之間,亮入白晝並亮的讓鷹獅團的萬人睜不開眼。
阿爾琪勉強瞇著眼睛,大聲地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將軍,中計了!」
隨著逐漸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線,好不容易睜開眼的明嘉東在看清周遭的情況後,既淒慘又驚懼地大喊道:「我們中計了!」
然而不等明嘉東和阿爾琪做出任何的反應,只聽蓋雅山山腳下,突然響起一個少年的聲音:「放箭!」
一聲令下後,一張似可遮天的箭網自火炬陣後方立即被拋甩了出來,漫天的箭網直往營區撒蓋落下。
眨眼間,軍營內宛如人間地獄。
五千匹戰馬,頓時倒了兩千匹!
萬名鷹師團士兵,剎那死了將近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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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明嘉東拉起因為戰馬被殺而跌落的阿爾琪,放聲大吼:「全軍撤退!」
然而正當好不容易在箭網中倖存下來的鷹師團騎兵們要調轉馬頭或者徒步後撤之際,卻從地表上傳來另一波有別於他們混亂的馬蹄踩地的震動。
是一股整齊劃一的馬踏乾坤聲!
身穿柔藍色的盔甲代表著鯤瓊王家軍的騎兵。
披掛身藍色鎧甲,在攢星城攻堅戰中一戰成名的垂雲軍。
以一身鮮紅甲冑聞名天下、位居騎兵排行第二的玫瑰槍。
三支騎兵,分別自東、西、南三面浩蕩出現,並又在那少年的聲音的一字「殺」令下,同時向灰衣銀鷹甲的鷹師團殘兵衝撞擊殺!
時間過的其實很短暫,但對於當下的鷹獅團眾人而言,卻是一段極為漫長且痛苦的時間,一段迎向死亡的歷程。
手持斷頭銀槍的阿爾琪看向左肩膀已經被削去一大塊的明嘉東,懊悔道:「嘉東,要是我聽你的勸,是不是就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境地了」
「也許」明嘉東似乎也點無奈地苦笑了下,回道。
「要是有下輩子,該換你做將軍」阿爾琪苦笑。
「以你的腦子,還是別做軍師了,你繼續當將軍吧,我還當你的軍師、做你的副將」明嘉東想要搖頭,但身體上的疼痛和傷勢卻已經讓他連這最基本的動作都做不到了。
「好吧,就聽你的!」阿爾琪也是想點頭,但也已經做不到,他又道:「不過我現在還是要在最後一次問你,現在要怎麼辦」
「死戰」明嘉東笑了下,回答。
阿爾琪丟下騎槍,拔起腰間的配刀,也是笑了下,慘烈地說道:「好,聽你的!我,鷹師團統領,阿爾琪,今夜,死戰不降!」
「我,鷹師團副將兼軍師,明嘉東,今夜,死戰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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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在鬢雲石碑前的最後一波殺伐聲,距離第一聲的那個馬鳴聲,時間其實短的令許多參與過這場夜襲的士兵們往後餘生都很難相信。
同時他們也都很清晰地記著,在那一晚的火炬陣中,來自蘭戎國的鷹師團,全數死戰,並全數死絕。
暮雨城內,一支擁有兩百艘戰艦的艦隊,以極速自順著塞茵河急穿南下,戰艦上皆是黑衣銀甲的蘭戎士兵。1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ntMD7p6bS
然而就在這支艦隊即將要穿過暮雨城的時候,原本萬里無雲的夜空卻是陡然間聚集了厚重的不正常的雲層,突如其來的一片黑暗,令戰艦上的士兵不禁紛紛抬起頭,望向那一片漆黑的夜空。
「那是什麼?」主艦上,上將指著那突如其來出現在一片漆黑中的唯一光點,問。
只說在那黝黑的夜空中,突然有道極為耀眼的藍光一閃而逝,那道藍光就像是一隻撞進厚重的雲層中的小鳥,最後被黑雲吞沒。1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xm9Xx1Cnu
但就在所有人都逐漸放鬆了警惕時,一道粗壯的藍色雷霆卻是突然自雲層中轟燃打落,猶如雷神之怒一般!1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Nx3YMm3JI
「轟!」
粗壯如天柱的雷霆猛力地打在塞茵河上那兩百艘戰船中立著一桿「蘭」字大旗的主艦!1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Xw2vaZChH
雷霆的轟擊下,主艦轉瞬間便已然斷分兩半,並且隨即在塞茵河上,燃燒起熊熊炙火。
橫生的異變,散佈在其餘的一百九十九艘戰艦上的蘭戎士兵們都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之際,在他們頭頂上的夜空竟是在眨眼間青藍如白晝蒼穹。1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d5ULs40lI
厚重的雲層此時哪還有最初的安詳,閃爍在層層疊疊的雲層間的青藍色雷光,看上去既是神聖無邊,同時也是殺機湧動。1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j00cszInc
加上打毀主艦的第一道雷霆,今夜,在暮雨城塞茵河上,總共降下兩百道粗壯如頂天柱的藍色雷霆!1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uE4c904sH
而這支為馳援風牽城內的鷹獅團而由輝都以極速南下的艦隊,兩百艘戰艦俱在兩百道雷霆幾乎是不間斷的轟擊下,化作灰燼。1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Vx762Idxj
而在戰艦上的所有蘭戎軍,全數死絕。
在這注定要被記載於歷史中的傳奇一夜終於迎來了落幕的安寧後,一道鬼魅的身影卻突兀地出現在暮雨城和風牽城的交界處。1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gGh5x6xfZ
「看來這一次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啊!真是有趣的一局,竟然敢下這麼一大盤棋,人都還沒到暮雨城,腦筋就已經動到暮雨城了,真是好本事!先是阿爾昌,然後是阿爾穆,再來又是阿爾琪,阿爾巴啊阿爾巴,你的兄弟都死絕死光了,那你會不會也離死期不遠了呢?」
接近黎明的深夜中出現陣陣陰寒的笑聲:「不過這個問題,問阿爾巴好像也沒有用,我覺得是應該要好好問問你的,應該要問你什麼時候才會開始準備將心思放到阿爾巴身上這個問題才對吧,你說呢?洛坎國的太子,狄康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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