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狄康武被判定為「被遺棄者」之時,有極少數的人心中發出了「終究是無力回天」這樣的感嘆。
因為其實早在狄康武十二歲時,就曾經有過一次秘密的覺醒儀式,不過就連狄康武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當下正在進行覺醒儀式。
儘管在皇宮中,狄孝倫和狄簡姵嬌在大多時候都盡可能淡化狄康武是太子這個身份的影響,但身為太子的狄康武,自然不能同常人一般,更何況也不是沒有高官貴冑加的子弟未到志學之年的十五歲就術法覺醒了。
所以在十二歲那年,由皇帝親自主導了一場秘密的覺醒儀式,然而就在那場秘密覺醒儀式中,參與在其中的皇帝以及皇后還有幾名術法大師都相當意外狄康武竟然無法將體內渾厚的艾勒凝聚成術法或是結界。
這個結果令為人父母的皇帝和皇后完全無法接受,畢竟狄康武可是早早就展露出了他過人的武術天分。
而且在運轉皇氏獨門呼吸心法「龍嘯九天」,明明就能清楚的感知到狄康武是能順利讓體內艾勒運轉起來的,但為什麼在最關鍵的時候,狄康武卻無法讓體內的艾勒形成術法。
不過當時葛朴給出了一個說法:「雖然自古不乏有術法潛力超群而提早覺醒的能人,但老祖宗卻依然將覺醒儀式定在十五歲,應該還是有其箇中道理的,如今太子殿下才十二,再過個三年,或許就能成功引導體內的艾勒」
由於葛朴也算是洛坎國內有名的術法大師,在他說出這樣的猜測後,也是起到了一定份量且具有安撫人心的效果。
因此儘管狄康武在十二歲的時候覺醒失敗,但參與這次覺醒儀式的人卻仍舊對他抱有滿滿的希望,並且狄孝倫也下令此事絕對不能外傳,而狄簡姵嬌則是遍尋調理身體的藥材和藥方,為狄康武洗血溫脈溫體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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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在狄康武已經是十五歲了,而且在武術上的成就也是有目共睹的出眾超群,甚至幾名知情的人更是知道狄康武身負多種皇族鎮國之術,如號稱能卸盡所有物理上攻擊的「淨空明」,還有神秘的呼吸心法「龍嘯九天」,當然還有已經廣為人知的「望仙步。」
但就是這樣光彩奪目的成就,更是讓所有人不由得無比感嘆並且好生惋惜,狄康武竟然最終還是難逃「被遺棄者」的命運。
儀式場內,狄康武鍥而不捨、近乎著魔似地不斷依照術法大師方才所說的方法在運轉體內的艾勒,但卻始終無法將艾勒凝聚成術法。
狄孝倫心中怨恨,同時他雖是不忍自己的兒子,但他身為一國之君卻也萬萬不能有過多的失態,拍碎龍椅並且拂袖而去是他為人父的最後底線。
狄簡姵嬌則是無比的心疼,甚至還臉色慘白,她一時間想到了很多,關於狄康武的未來,先不說若往後登基成帝後他是否有辦法壓制文武百官,身為母親的她更擔心狄康武若一直保有太子的身份,那十八歲的那道關卡,對於被判定為「被遺棄者」的狄康武而言,幾乎可以說是去送死。
想到這裡,狄簡姵嬌腦袋一片空白,並且胸口一陣苦悶,甚至一口鬱血自喉頭竄上來,最後她更是感到一股暈眩感,直接昏到了。
由於皇帝的憤然離去以及皇后的暈倒,狄康武的這一場覺醒儀式最後也就不歡而散了,幾乎每個人都在離場前,最後向場中央依舊嘗試讓自己的術法覺醒的狄康武看了一眼,只不過每個人每一雙眼睛都有著不同的心思。
除了可惜的和嘆息的,甚至還有思考著是否要轉投其他皇子的心思,而那些本就與其他皇子親近的人更是悄悄地露出欣喜之色,狄康武過去的成就太過耀眼,太子之位幾乎無可撼動,但如今已然是「被遺棄者」的狄康武,堂堂一個伊盤大陸上最強的帝國的皇帝,怎麼能是「被遺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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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人去場空,唯有狄康武還在場中,他頹喪地彎身,雙手撐著膝蓋,他雖然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是「被遺棄者。」
「啊!」
他仰天怒吼,雖然雙眼中充滿了不甘,但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更沒有時間繼續頹喪鬱悶。
儘管是太平盛世,但皇宮中依然還是充滿著危險,儘管因為有著傳統儀式所以歷史上鮮少有皇子輕易願意去爭奪太子之位,但這並不代表真的沒有人會動這個心思。
而且在皇室中,母憑子貴這種事情也是一個相當現實的問題,後宮粉黛三千,就算有多麼曾經有多麼的相濡以沫,都難保不會有新人換舊人的失寵,狄康武知道自己的未來不僅關乎著自己,同時也關乎著他的母親和妹妹。
而且,他還有要保護的人,一個被他視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個人。
狄康武逐漸斂去了自己失意的情緒,他站直了起來,並挺起了胸膛,他雙眼再次變的有神,並且銳利地看向天空,那眼神猶如雄鷹、神似猛龍。
「天,不足以擋我,神,亦不足以阻我,我要崛起,我要扶搖上青天,天若擋我,我便破天,神敢阻我,我就弒神,我即是己身命運的主宰,我將超脫一切,若無法施法,那我就以武入法,以武成帝!」狄康武高昂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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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由於狄康武沉浸在自己那一份不屈、不向命運低頭的意念當中,導致他並沒有察覺到其實在所有人都散去後,仍舊有一道倩影一直在他的不遠處站著,那一道倩影一直注視著狄康武,那是一道粉色的倩影。
在狄康武後方不遠處的玉蕊兒癡癡地望著狄康武,她為狄康武被判定為「被遺棄者」感到難過,她相當清楚狄康武當下的情形有多麼的絕望,畢竟曾經那般萬眾矚目並且豪語壯志,竟然在一瞬間被粉碎。
但在後來,當她再聽見狄康武強行扭轉心境,要抗擊天運的宣言,她心中更是有種說不出的酸楚,她何嘗不知道,在狄康武那樣慷慨激昂地宣言之中,也包含狄康武心中那塊始終不曾被取代的溫柔地,一塊有著她的身影的地方。
一雙擒著晶瑩剔透淚水的丹鳳眼深深地凝視著狄康武那悍然不低頭的背影,玉蕊兒心中暗暗發誓:「我要變的強大,我要成為他身邊最為可靠的術者!」
在經歷了狄康武的覺醒儀式風波後,皇宮「永昊城」中卻是意外的一時之間無風無浪。
當然這其中有因為狄孝倫第一時間就以皇帝之姿壓制那些蠢蠢欲動的文臣武官。
在許多朝臣眼中,很顯然狄孝倫暫時並沒有因為狄康武是「被遺棄者」而放棄狄康武或是對狄康武的未來感到失望。
而當後來透過一些僕役的交頭接耳進而傳出了狄康武在儀式後的不屈宣言後,朝臣中有人讚嘆狄康武的志氣。
只不過自然也不乏有人嘲諷譏笑狄康武的愚蠢和不自量力,不過這些人礙於來自狄孝倫天子的威壓,他們一時之間也不敢有所動作或是表示。
可是對於他們來說,狄康武這樣的受到庇護,也不過就只是暫時性的,因為只要三年過後,狄康武勢必要面對十八歲那年的那場專屬於洛坎國太子的考驗儀式。
他們相信狄康武若還是以「被遺棄者」的身份進入考驗儀式,必然無法順利闖過那場有很大概率會讓人喪命於外的考驗。
就算皇帝想要保狄康武,但皇后會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去送死嗎?很顯然的,這個答案是呼之欲出的,所以狄康武要想活命,就得放棄太子之位,不放棄的話,他們相信等著狄康武的只有死路一條。。
因此他們只要等,等上個一兩年,到時就算是皇帝想要保全狄康武的太子之位,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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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立秋過去,金黃色也逐漸襲捲了大地,而轉涼的金風也隨之吹起,蟬鳴漸弱,菊花也在悄然綻放。
在覺醒儀式之後,狄康武更加潛心修習武道,同時也花了極多的心力去專研原本心中還有所抗拒的「帝王學」,並且也針對諸子百家的學說進行多方面的學習,其中尤其側重「兵家」學說以及「縱橫家」的理論。
隨著狄康武的自我鞭策,他也越發有太子的風範以及威嚴,既內斂且寡言,臉上也逐漸沒有了多餘的表情,淡然且淡漠,近乎如冰一般的冷漠。
就是常年跟在他身邊並且服侍他的下人們,也漸漸對這位喜形不顯於色的太子殿下感到陌生並且有距離感,甚至有時候還會因為狄康武的一個眼神而感到心慌。
而在狄康武將「帝王學」三派逐漸全數內化於自身的同時,玉蕊兒也在刻苦地,幾近瘋狂地修煉她的術法和結界。
她心中有一個念想,如果狄康武真的今生今世都無法施展術法,那她願意成為狄康武的術法,只要狄康武要,她就替他施展。
同時她在武術上的修行程度也相當激進,完全不是一個大家閨秀、猶如公主之身的一屆女子應該承受的修行,但玉蕊兒卻是咬牙苦撐,因為她知道,唯有自己不斷靠近狄康武的武術修為,自己才有辦法真正成為狄康武在術法上的後盾,並且領悟狄康武未來在戰鬥時的需求。
兩人就這麼在各自的領域中努力,並且朝著自己的目標不斷前進著,不過偶爾兩人還是會在夜晚時到御花園「旖清園」中的涼亭中碰面。
大概是因為他們二人從小的關係,所以沒有人阻攔他們,在宮中很多人的眼中,他們二人看上去是一名太子和一名公主,但太子是真,公主是假,兩人之間應該不太有可能發生出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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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匆匆而過,一轉眼便來到了九月的末尾,並且迎來了狄康武的束髮典禮。
然而理應為了九月二十八號的盛大典禮而在前一晚養精蓄銳的狄康武,卻幾乎整晚都不曾閉合過眼睛。
並不是因為緊張,更不是因為感到興奮,相反的,束髮典禮的前一晚,狄康武非常的擔心,不過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三天前受了風寒而臥病在床的玉蕊兒。
因為他很清楚,當習武到一定的程度後,要想生病其實並不容易,因此當狄康武在兩天前得知玉蕊兒病倒時,他心中便是一震。
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玉蕊兒染上了重病,畢竟第一,玉蕊兒的武道修為也已經到了一定的程度,理應很難生病,更別說病倒,第二,正值秋冬交替之際,最是容易惹上風寒等病症的時候。
狄康武一聽說玉蕊兒病倒,就第一時間,不顧身份地直接趕到玉蕊兒的寢宮,並且直接就待在玉蕊兒的寢宮中,親手照顧玉蕊兒。
最初的兩天,玉蕊兒都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她知道是狄康武在照顧她,她其實一直想要讓狄康武去休息,但她實在提不上力氣、開不了口,所以也就只能在比較清醒且稍微有點力氣的時候,輕輕碰觸狄康武。
狄康武又何嘗不知道玉蕊兒想說什麼,但他又怎麼可能會棄玉蕊兒而不顧,他手把手地替玉蕊兒煎藥,並且照料她的餐點,當然有些屬於女子私密的事務,還是交給侍女來做。
一直到了束髮禮的前夕,玉蕊兒才終於有了好轉,有了些許的生氣,蒼白的臉頰也稍微紅潤。
然而在玉蕊兒身體狀況剛有起色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狄康武說:「回去休息吧,我沒事」
不過狄康武卻是直接無視了玉蕊兒的話,繼續待在玉蕊兒的寢宮中陪她,玉蕊兒也知道自己勸不動狄康武,也就不再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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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御醫那邊得知玉蕊兒之所以會病倒,並不是染上了多麼嚴重的疾病,更不是自身出了什麼問題,純粹是因為太過勞累,既修術法,又習武術,並且兩項都是以非常嚴格的標準要求自己。
這樣過度使用體力,再加上玉蕊兒身為女子本身就有月事,這才釀成了氣空力盡,並且感染風寒,最終病倒。
因此狄康武也就對玉蕊兒只說了一句話「好好休息」,但也就是這麼一句話,讓臥病的玉蕊兒分外感到窩心。
很快地玉蕊兒又再次睡去,而這個時候已經是月亮初上樹梢之際,但狄康武仍舊沒有因為明天的束髮典禮而離開,他依然繼續待在玉蕊兒的寢宮中。
「殿下」一名侍從悄然來到狄康武身邊:「明天的典禮極為耗神,還是先休息吧」
狄康武沒有說話,侍從也已經逐漸習慣太子殿下的寡言,侍從最後也只好摸摸鼻子,安靜地退下。
時間差不多到了後,狄康武又開始起身親手替玉蕊兒煎藥,光是短短三天,狄康武已經感覺自己身上充滿了藥味,但這卻沒有阻撓狄康武繼續著手煎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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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後半夜,玉蕊兒才再次幽幽轉醒,不過就當她醒來、睜開眼時,她看見了足以讓她銘記一生的一幕。
狄康武一手放在膝蓋上,另一手靠著桌子並以手掌托著頭,他微微低垂著頭,閉著眼睛,看上去應該是睡著了,而在撐著頭的那支手旁邊,擱著一只圓碗,從圓碗中散發出濃郁的藥味。
玉蕊兒一雙丹鳳眼凝望著狄康武,她有種眩然欲泣的感覺,那是一股由衷的感動,打從內心深處因為狄康武的付出而徹底感動。
狄康武睜開眼,發現玉蕊兒醒來了,便直接拿起乘著藥湯的碗來到玉蕊兒身邊,並親手餵玉蕊兒。
「我自己來就好,要是被人看到了,恐怕對你不太好」玉蕊兒說。
「喝!」狄康武只有一個字,卻沒有要將藥碗交出的意思。
玉蕊兒有點無奈,她最後還是順著狄康武的意思讓他餵,等碗空了後,玉蕊兒說:「你還是抓緊時間休息吧,明天的典禮對你很重要,我本來想著能去觀禮,但看來是不能了」
「你只要多休息,不用擔心」狄康武說。
玉蕊兒點點頭:「現在喝完藥,我感覺又有點睏了」
「你好好休息」
狄康武說完,便要後退讓玉蕊兒再睡下,而就在這個時候,玉蕊兒突然說:「謝謝你,真的」
狄康武看向玉蕊兒,以已經好久沒有在他身上出現的溫柔語氣,說道:「跟我,你永遠不用說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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