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既是萬物收成的季節,亦是諸事蕭索的時分,縱然天空依舊碧藍、仍然漂浮著朵朵白雲,也已不見那茵茵綠原,取而代之的是那扎眼的一地黃葉,一旦到了黃昏,便成了天地連一線的秋色,若是此時又有一陣已經帶有幾許寒氣的秋風吹來,在傾斜的山影襯托下,便會顯得就連曾經溫暖人心的芳草也正在無情地向這個世界道別,而在如此這般「明月樓高休獨倚」的時節,最好不要去追憶、去思念,僅管黃湯烈酒入腸,也無非只是憑添心上一抹秋,愁愁愁,然而話雖如此,但在無法做好夢入睡的夜晚,卻總是讓人不由自主地往死胡同裡鑽。1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RPwLsnGoL
自從那天帶著見一面便心頭甜上一分的心情卻被那道過於完美的粉色身影劈下了一記無情雷霆從而有大夢初醒之感的冷姮盈,雖然如今已認清了現實,但她還是心裡煩悶的讓她心中發堵,人每每在回想反思的時候,總是避免不了兩個階段,一個便是怨懟所有人所有事,另外一個則是將所有的罪過都加諸在自己的身上,而如今冷姮盈就是處於後面的階段,儘管她努力地讓自己過著過去正常的生活,但每當一碗飯或是一道菜甚至是一杯水出現在眼前時,她總是不禁想起那些與狄康武共患難的日子,如今回首,就連自己也不由對自己的當時的嬌蠻以及不成熟感到頭皮發麻,冷姮盈進而極度地懷疑或許自己在最初就已經沒有了任何一絲一毫的比賽權,在最剛開始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輸給了那個名叫玉蕊兒的女子了。
最近這些天,冷姮盈總是獨自一人坐在房間內落地窗邊,雖然她位於米加爾列宮北側的房間離狄康武和玉蕊兒被安置在的東側其實有一大段的距離,但冷姮盈的心思卻總是不知不覺地往東側飄去,她甚至在心裡不斷模擬著從自己的房間一路走到狄康武的房間會經過的每一個景色,但卻沒有任何一次真的走出去,她深怕她會看見她最不想看見的畫面,儘管自己從未真正地看過,但腦海中已經想像過無數次:玉蕊兒嫻靜淡雅地站在狄康武身邊,而狄康武也很坦然地與她站在一起,狄康武那雙如蒼鷹一般凌厲有神的雙眼,或許還會平添出一份自己只匆匆瞥見過一次的似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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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盈!姮盈!」
在門口連叫了兩聲的陳亭綺眼看冷姮盈依舊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發愣,便就直接走進了冷姮盈的房間,陳亭綺來到冷姮盈旁邊,放下手上端著的托盤到玻璃茶几上,並且也直接坐了下來,與冷姮盈一同看著窗外的花園。
「喔嗚,亭綺,你什麼時候來的?」冷姮盈突然發現陳亭綺後,問。
儘管陳亭綺平日裡總給冷姮盈一種少根筋的感覺,但兩人之所以能成為閨密,也不僅僅只是因為陳亭綺的大而化之,反而是陳亭綺總是能細膩地捕捉到冷姮盈那些不願意說出口或是沒有辦法說出口的心理情感,或許在一般大眾的眼裡,身為驪昌國的三公主,一是不愁吃穿,二來也沒有任何會要走入朝堂的壓力,怎麼看就是怎麼的好,好的讓人欣羨不已,然而對於冷姮盈來說,的確這些她都覺得很好,但是身為三公主,她也有她不得不面對的事情,不過這些事情,她雖因做為老么而有些許刁蠻之氣,但卻也從未對於那些她不得不面對的事情感到反感,反倒是相當坦然的接受,在她看來自己既然能享有多數人沒有的榮華富貴,那這些事情自己就不可以推拖。
但從小到大,最令冷姮盈心裡難受的卻是來自於她的王室血統,若她不是驪昌國的王室,或許不會術法這件事情就不是什麼值得被關注或是讓她放在心上的事情了,但偏偏她體內流著的就是驪昌國的王室血脈,而且不僅僅只有驪昌國的王室血脈,還有來自鯤瓊國王族的血脈,這或許也是讓她的兩位姊姊在術法上擁有高人一等的造詣,並且被並稱為「雙葩」的原因,但不知道為什麼在自己身上卻沒有同等的結果,當然如果是現在,冷姮盈或許會對這件事有另外一種看法,只不過當時面對著自己那無可救藥的術法,冷姮盈心中的委屈和不解起初還能以撒嬌的方式讓媽媽或是姊姊們知道,但隨著逐漸長大,冷姮盈越來越知道自己就算在怎麼向外人吐苦水也沒有用,而在這些越來越無法說出口的憋屈累積出來的日子裡,能讓冷姮盈得到一點慰藉的便是雖然術法造詣也相當不錯但卻總是陪伴在冷姮盈身邊的陳亭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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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又再想事情了,所以就不打擾你了」陳亭綺微笑地回答道。
冷姮盈有點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然後看向茶几,一雙美麗的桃花眼瞬間一亮:「是提拉米蘇欸!」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就喜歡吃提拉米蘇,我看你最近幾天不是很開心,所以就帶了這個過來」
陳亭綺的話讓冷姮盈心頭不禁一暖,桃花眼也跟著悄悄變濕,冷姮盈望向陳亭綺,陳亭綺卻好像沒有發覺自己又再一次安慰到了冷姮盈,她只是自顧自地說:「最近花園裡面桂花開的很好,所以我就採了一些,試著跟提拉米蘇結合看看,不過我還沒有吃過,就想著來跟你一起試吃看看」
冷姮盈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塊提拉米蘇後,直接將那一小塊叉起來放入嘴中,提拉米蘇綿密的口感和香甜的味道瞬間就在嘴中化開,冷姮盈又拿起在一旁的咖啡,濃郁的咖啡香氣,口感雖是苦中有酸,但卻是與蜜甜的提拉米蘇有相得益彰的各自點綴。
「怎麼樣?」陳亭綺用她那一雙大眼盯著冷姮盈,關切地問:「有味道嗎?」
「痾……亭綺,沒有」冷姮盈苦笑著搖了搖頭:「完全沒有桂花的味道」
聽了冷姮盈的回答後,陳亭綺的表情瞬間就頹喪,冷姮盈趕忙說:「不過好吃,真的好吃,而且依你的手藝,下次一定就能做出來了!」
陳亭綺宛如小朋友一般,頹喪的情緒在聽了冷姮盈的話後瞬間就變的開朗了起來,陳亭綺笑逐顏開地說:「嗯!我一定會做出來桂花口味的提拉米蘇!」
而陳亭綺這樣的表現,實在是讓冷姮盈心中感到些許的哭笑不得,自己到底是怎麼跟這麼一個不知道是少根筋還是太與眾不同的人處成了閨密,敢情好本來自己要被安慰的,到了後來竟是自己要反過來安慰她,不過無論是兒女之情、兄弟之交或是閨密之誼,哪一種不都是需要雙向奔赴的呢,在自己被治癒的同時,又何嘗不是自己在治癒對方呢?
冷姮盈看向正琢磨著如何改良桂花口味的提拉米蘇的陳亭綺,不自覺地又吃了一小塊眼前的提拉米蘇,這一生或許將愛錯放,但至少身邊有她,看著看著,冷姮盈只感覺口中是甜的,心中亦是甜的。
在經過一連串的協助調查後,終於被「放」出宮的冉亮攸、于洪哲以及原安娪三精靈回到了炘谷族駐紮的營地,然而當他們三精靈回到營地後,原安娪便受到了炘谷族族民的異樣眼光關切,甚至還撞見過好幾名精靈湊在一起,在她背後小聲地說著些話,原安娪對這個情形不由得在心中皺起眉頭,她找到了與自己同樣化名的兩位弟弟,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似乎那些族民也都避開了他們兩兄弟。
而本來在此次出沙漠的遠征隊中因為是女性而顯得特別惹眼的幾名女精靈,本來還因為同是女精靈而與原安娪時常在一起互動,這次原安娪回來之後卻都有意地與原安娪保持距離,這讓原安娪更是猜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不過雖然心中有疑惑,但畢竟心中藏有秘密,也還是擔心是不是消息曝光或是風聲走漏了,所以原安娪也就不敢直接詢問或是打聽,只是安安靜靜地做好自己身為原婷此身份應該有的形象。
反觀自打那天救出陳李宜青之後,冉亮攸似乎就時不時會突然走神,而且有時候說出口的話更是讓身邊的精靈或是人感到不解,就像是那天原本只是被請去協助調查時,冉亮攸忽然看見了那幾件深棕色的長披風時,臉色突然大變,他也顧不得禮儀和勸阻,幾個箭步來到長披風前,好在那天二公主冷姮娥也在場,示意獄卒們不要阻止冉亮攸,不然依照主事者包化慈的臉色,大牢中恐怕是免不了要興起一場不小的騷動。
不過冉亮攸也不是平白無故地做出那樣的舉動,冉亮攸自從在與歌德的幻影對話之後,他雙眼所見的世界就會時不時地出現變化,他能看見世間萬物的最原始模樣,也就是一個只有艾勒與艾亞這本是同一物只是有心人為了區分存在於空氣中還是有生命物體中而故意創造出兩種不一樣名字的物質的世界,那日冉亮攸便是雙眼突然又進入那個狀態,當他看見那幾件披風後,立即發覺那幾件披風上的存在大量變異的艾勒,也就是「魁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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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魁念,其實就是猶如積鬱成疾的心病一般,魁念的本質與艾勒和艾亞並無不同,之所以會從艾勒轉變成魁念,便是吸收了過多原生命體的負面情緒,無論是「貪、嗔、癡、慢、疑」或是「傲慢、貪婪、色慾、嫉妒、暴食、憤怒、怠惰」,都會一點一點地浸染影響本無正邪區分的艾勒從而轉變成邪魔之力來源的魁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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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冉亮攸一如過往地來到原安娪的帳篷,其實相比於原安娪的不解,冉亮攸其實心裡多少清楚到底其他精靈在原安娪背後在指指點點什麼,多半就是此次原安娪與他和于洪哲一同入宮好幾日這件事惹的營區裡的精靈們議論紛紛、想入非非了,男精靈們對長的美麗如沙漠中的一朵豔花的原安娪本就有好感,只不過族長冉亮攸多次公開的獻殷勤的舉動早已經讓男精靈們心中泛起打退堂鼓之意,如今原安娪又與冉亮攸一同入宮這麼多日,八成生米也煮成了熟飯,心中更是不勝唏噓;至於少數幾名女精靈們,則是一些存著八卦心態觀察著這對可以說是郎才女貌的男女,也有一些是嫉妒原安娪占有這麼一位年少有為的新任族長,反正不管是男精靈們還是女精靈們的心思,對於冉亮攸而言都無所謂,甚至說這些言論都是他能更靠近原安娪的契機,所以他一點都不排斥這些指指點點和異樣眼神,反而還相當樂意看見這些言論和眼神繼續發酵。
「原婷」看見帳篷裡面只有原安娪,冉亮攸便熱情地微笑道。
原安娪看向冉亮攸,站起身:「族長」
「欸欸欸」冉亮攸搶上前去,一手扶住要作禮的原安娪,笑著說:「咱們是什麼關係啊,這樣就太生份了吧」
原安娪看著冉亮攸:「族長,我不記得我們有什麼關係」
冉亮攸實在也沒想到原安娪會把話講的這麼直接,臉上表情先是一僵,接著放開手,說:「嗯……你說的也沒有錯啦,這樣吧,從現在開始,你跟我私底下就不用那些什麼禮數了,這樣行了吧?」
原安娪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盯著冉亮攸,冉亮攸還在想著要怎麼化解尷尬的時候,卻見原安娪轉身坐了下來,自故自地搗弄起剛剛因為冉亮攸進來而停下來的修補衣服之事。
冉亮攸看著原安娪的背影,有點無奈,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原安娪竟然會這樣,自己上一秒才剛說免去了所有禮數,下一秒自己就完全被忽視了,感覺自己好像拿起了石頭然後用力地砸自己的腳一樣,冉亮攸苦笑了下,想著當時在沙漠裡面,自己也算是個輕鬆便能招蜂引蝶的瀟灑精靈,那時自己心氣之高,對於那些拋媚眼給自己的女精靈基本上是不屑一顧的,要不是有個算是父親的族長歌德,只不定冉亮攸會是兩三天就換一個女伴的花花公子,冉亮攸如今想起當時歌德還語重心長地跟自己說:「你啊,最好收斂一點,不然天道好輪迴,哪天遇上了你真心喜歡的,肯定會讓你吃無數的啞巴虧!」
想到這裡,冉亮攸不禁苦笑了一聲,是該埋怨歌德一語成讖,還是怪自己過去不懂事才惹得如今現世報來的如此之快,不過好在冉亮攸生性豁達,而且在精靈的社會中,大膽求愛可不是什麼丟點的事情,以前他可聽過幾句話,什麼「滴水可穿石」,還有「鐵杵磨成繡花針」,反正只要自己的鐵杵沒有變成繡花針就行了,被自己喜歡的女生拒絕,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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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亮攸稍微調整了一下心態後,便大辣辣地直接坐到了原安娪的旁邊,看了看原安娪手中在縫補的衣服,說:「這是小克的?」
「嗯」原安娪點點頭。
「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冉亮攸說。
「應該沒事」
「希望他能平安,真搞不懂為什麼要讓他去坐那種事情」冉亮攸撇嘴說。
原安娪沉默地繼續縫補衣服,縫著縫著突然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冉亮攸看著原安娪:「原婷,你也不要太擔心了,我看小克是個小機伶鬼,不會有事的,而且還有我們當後盾」
「族長」原安娪抬起頭,朝冉亮攸看去:「族長,有件事情其實我一直沒有跟你說」
「噢,你說」冉亮攸臉上難掩興奮地說。
「其實原婷是我的化名,因為我爸爸之前有跟匈羅族的精靈有些關係,但後來他們殺了我爸爸,甚至還想屠殺我們家族,害得我跟小克還有另外兩個弟弟被拆散,後來我與小克在沙漠中流浪,為了逃避匈羅族的追殺,所以我就把我的名字換掉,想著這樣應該能避開他們的追殺,之後加入炘谷族,我就想著還是繼續用『原婷』這個化名生活,只是後來我意外地找回了我那兩個弟弟,看到他們,我不禁想我是不是應該換回我真正的名字」
「其實無論你用什麼名字,你都已經是我們炘谷族的一份子了」冉亮攸聽完笑道:「大家都很喜歡你跟小克的,當然我更喜歡你」
對於冉亮攸這不按牌理出牌地告白,原安娪卻是出乎意料地鎮定,而且還白了冉亮攸一眼,顯然冉亮攸這行為已經頻繁的不能再頻繁了。
「不過既然你想換回你原本的名字,那就換吧,不過我想要是第一個知道的」冉亮攸笑說。
「我的本名叫原安娪」
「原安娪,嗯,是個好名字!我喜歡!」
冉亮攸笑著說,而原安娪則是毫不留情地又狠狠白了他一眼,然而嘴角卻是不由自主地微微往上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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