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紅花劇院離開後,冷姮娥便被女王派來的侍從帶上另外一台馬車,脫離了一同來紅花劇院的其他人的隊伍,直奔米加爾列宮回去。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iZri5qI3M
一路上冷姮娥不停地思考媽媽到底會為了什麼事情派人到劇院門口等她,若說是有什麼重要的政事,應該也不太可能讓侍從在劇院門口等到自己出來,況且自己沒有記錯的話,今天還有陳李宜青陪著,有什麼事情,她們應該都能解決。
但倘若不是政事,那還能有什麼事情?還有什麼事情會讓媽媽如此興師動眾地召自己回宮?冷姮娥從紅花劇院返回王宮這段路上,始終想不出來。
回到王宮,冷姮娥便跟著侍從直接來到了冷尉緹麗的寢宮,然而徑直前往媽媽的寢宮這件事,越發的讓冷姮娥心中不解。
當她進入冷尉緹麗的寢宮後,發現所有的僕人和侍從都被遣退出去,更是觸動冷姮娥的敏感神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冷姮娥心忖。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qzKh1AYo6
然而就算是冷姮娥看見了臉色鐵青的冷尉緹麗的時候,冷姮娥依然不知道冷尉緹麗擺下這樣的陣仗到底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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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如既往地以身為一個女兒的樣子,微笑著向冷尉緹麗說話:「媽媽,你找我?」
冷尉緹麗抬起眼,然而就僅僅是抬起眼這個動作,卻已經讓冷姮娥察覺到事情不妙。
而且不妙的事情可能就出在自己的身上。
冷尉緹麗語氣冰冷地開口說:「戲,看完了?」
冷姮娥坐了下來,點頭:「嗯,看完了」
「好看嗎?」冷尉緹麗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冷姮娥,這讓冷姮娥久違地感覺到一股來自母親的壓力。
「媽媽,怎麼了嗎?」冷姮娥問。
「劇本是你挑的嗎?」冷尉緹麗問。
「嗯……算是,但『金芝劇團』本來就也有在排練」冷姮娥回答。
「你覺得合適嗎?」冷尉緹麗再問。
冷姮娥望向冷尉緹麗,她已經好久沒有見到自己的母親這樣按耐著宛如火山爆發一般要衝出的脾氣的神情和眼神了。
這樣的冷尉緹麗,就連如今自己也還是能感覺到打從心底湧現的害怕。
「『梁山伯與祝英台』,姮娥,你覺得你今天挑的這齣戲,合適嗎?」冷尉緹麗問,儘管沒有大聲怒問,但那股來自母親的憤怒和責怪之氣,還是讓冷姮娥清楚感覺到冷尉緹麗對這件事的極度不滿。
「我……」
「姮娥,你知道你此舉有多麼的糊塗嗎?可能會讓我們這段期間苦心經營的一切都化為烏有!」冷尉緹麗提高了些許音量,斥責道。
冷姮娥緊盯著冷尉緹麗,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幾天一直暗中綢繆地這件事,竟然會惹動冷尉緹麗如此大的怒氣。
「說句很難聽的,打狗還要看主人,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你怎麼就沒有想清楚在玉蕊兒背後是誰?是狄康武,狄康武是誰?是救了你的妹妹冷姮盈的救命恩人,同時也是解救我們驪昌國於兩次危難之中的人,姮娥,你怎麼能那麼糊塗地對玉蕊兒下如此重的手!」
冷姮娥雙眼放大,她望著自己的媽媽,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為數不多的媽媽對自己發脾氣。
「再退幾步來說,玉蕊兒也是以洛坎國的外交使臣名義到來,就算如今洛坎國的皇城被佔,但在洛坎國的其他四州上,都還有好幾股勢力不小的反抗勢力,那些反抗勢力,可都是打著『中興洛坎,驅逐韃虜』的口號,這件事還是你親口告訴我的,你怎麼自己反而沒有記住,還是說,這件事全是你一意孤行要這麼做的?」冷尉緹麗繼續斥責。
「我……我想為了妹妹……還有……」冷姮娥小聲地說。
「姮娥,你是真的為了你的妹妹嗎?還是其實是想以你的妹妹,來換取兩國之間的關係,又或者說是鞏固你未來的王位?」冷尉緹麗語氣冰冷帶刺地說。
冷姮娥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冷尉緹麗的話生生刺破了她那些不願意說出口但確實有意如此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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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尉緹麗嘆了一口氣,語氣終於是平緩了些許,道:「你爸爸因為你很早就展現出了過人的聰明,所以有意栽培你,但其實以前我就反對過讓你過早認識和熟悉政治官場,畢竟你還太小,心性都還不算是真正的沉穩」
冷尉緹麗停了一下,繼續說:「不是因為我是你的媽媽所以誇你,但凡跟你接觸過的都會誇獎你特別的聰明,但你也就是因爲太聰明,聰明到讓你太久就能看清很多事情的本質,今天這件事也算是間接證明了我當初害怕你會過早就被政治官場這鍋混濁且汙穢的大染缸給汙染的這件事,政治的黑暗已經讓你的價值觀和對於一些事情的判斷力受到影響」
冷尉緹麗又嘆了一口氣,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那樣的影響,會讓人忘記其實很多時候以及很多事情,並不是追求最高的利益和最好的效率就是最佳的選擇」
冷尉緹麗看向冷姮娥,眼神也不再那般怒意沖霄,她繼續說道:「再說了,所有的相知相遇都是機緣,姮盈與狄太子的相遇是命運的必然,但並不代表外人可以擅自更改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或許他們的緣份就止於聖約者和術者之間,強行附加,反而可能會有所生變,有些事情本就不可強求的,而且你如此聰明,肯定也早就看出了,狄太子對玉蕊兒的一心一意,他們兩個也都是聰明人,我猜沒有誰比他們更清楚知道他們之間存在著什麼鴻溝」
冷尉緹麗頓了一下,然後盯住冷姮娥:「但這條鴻溝並不是外人可以去填補或是擴大的,有句古話:『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此舉若是真的間接破壞了他們二人之間的感情,且不說天道是否會有所反應,就說你認為狄太子會做不出一怒為紅顏的事情嗎?這段時間我們以姮盈為線來經營我們與狄太子之間的關係,也有可能將會一瞬間崩塌,這樣值得嗎?與你的初衷,是否是徹底的背道而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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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知錯了」冷姮娥低頭怯聲說道,此時她的背脊一陣冰涼,冰寒的冷汗已經濕透了她的衣服。
冷尉緹麗長吐了一口氣,說:「既然事情現在已經發生了,也就只能想辦法補救了,不過我們還是要先做好最壞的打算,如今狄太子尚在鬱昌森林中接受主教的救治,應該還有點時間讓我們做一些準備,當然還是希望狄太子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情,會在顧全大局的情況下不做興師問罪,但該有的誠意我想還是得先拿出來」
「全聽媽媽安排」冷姮娥說。
「本來是想在等上一段時間,讓國內的消息傳出去,這樣一來對子玄也比較有時間有所準備,但如今我們只好先發制人了」冷尉緹麗說:「等一下我就會寫信出去,晚上你就帶著人出發吧,既是表達我們的誠意,同時也是讓你能暫且避一避風頭的明哲保身之舉」
「好,我這就去準備」冷姮娥起身,朝冷尉緹麗施禮。
「在去往鯤瓊國的路上,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狄太子看上去應該也是一個明事理的人,這次由我出面,想來應該也就不會有進一步的問責了吧」冷尉緹麗說。
「女兒明白,女兒定會好好反思」冷姮娥說。
「好了,你趕緊回去準備吧,心裡別慌,其他事情由媽媽來幫你解決,你只要把持好自己的心,先把眼前這件事做好」冷尉緹麗說。
從進入紅花劇院的包廂並且看見節目單後,玉蕊兒的心就沒有一刻是平靜的,而且就算雙眼看著,雙耳聽著,卻沒有看見任何的舞蹈和演技,更沒有聽見一絲的歌唱和配樂,玉蕊兒感覺自己既是頭腦昏脹卻又特別清楚。
「梁山伯與祝英台」,這是多麼膾炙人口、廣為流傳的一個故事,尤其在洛坎國的民間,人人都愛才子佳人的美好,更都愛淒美苦涼的悲劇。
身份、地位,儘管有很多途徑可以逐漸逆轉,但在當下這樣的差距是不可踰越的,而且差距越大,越是無法踰越。
梁山伯與祝英台之間的差距大嗎?大,但也不算太大,然而只是這樣的差距就都已經釀成了兩條人命的悲劇,反觀玉蕊兒自己面對的差距,甚至就連天與地的差距都顯得不起眼。
一個被遺棄、流落於街頭,只比那些階下囚還要好一點的流民,與一個高高在上、萬眾矚目、未來要執掌伊盤大陸上最大的國家,甚至可以說每一個呼吸都攸關整個伊盤大陸安寧的太子,這樣的差距,大的已經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
然而就是擁有這樣的身分差距的兩個人,卻是意外地在紅塵之中相遇、相知、相惜、甚至可以說相愛。
儘管這麼多年,這份差距都沒有被正式拿到檯面上說,甚至有種故意被忽略的粉飾太平,但這份比天地之間都還要遠的差距,始終都是玉蕊兒心中的一根刺。
而如今冷姮娥的這齣戲,無疑是將玉蕊兒心中的那一根刺狠狠地往心底深處刺,同時也在那傷口上拼命的灑鹽,這幾天本就因為狄康武情況不明而心神不寧,再加上近些天勞心勞神於做好外交使臣的任務的玉蕊兒,差點就要口吐嬌血。
當下她也只能強行運氣以及靠著呼吸吐納來調整壓下體內那沸騰奔湧的血氣,並且忍著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悲傷的情緒以及眼淚,沉默地度過這一場鴻門宴。
殺人最勝者,莫過於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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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紅花劇院後,玉蕊兒便獨自一人來到鬱昌森林前的那間小木屋,一直到了這裡,玉蕊兒才感覺到心中的枷鎖被稍微鬆開。
她沒有悲泣,也沒有怒吼,只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小木屋的窗前桌椅上,看著子月從最高處緩緩落下。
中秋過後的夜晚來的更快了,當不再圓滿的母月亮起,鬱昌森林附近的區域就顯得更加清冷。
在窗前獨坐了一整個下午的玉蕊兒終於起身,她走出了小木屋,來到小木屋後方的一座花園,這座花園很明顯受到主教多年的悉心照料,而且還有利用術法讓劃分出的區域呈現出完全不一樣的風貌,無論春夏秋冬或是高山平原池邊,這世間上的花可謂是應有盡有。
這幾天每當夜幕降臨後,玉蕊兒便會一個人來到這座花園裡漫步散心,每回走入花園中,她就會不知為何地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只是心中還是有點遺憾,因為只有她一個人。
以往也時常在花園裡漫步,那可以說是他們一整天之中最為輕鬆和快樂的時間,沒有了刻苦的訓練,也沒有了枯燥的學習,就只有清風、明月、花香和我們。
這或許就是為什麼每當心煩意亂時,玉蕊兒都喜歡看花的原因,因為有花在的地方,似乎就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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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漫步,陣陣芬芳,皎皎明月,裊裊倩影,花園中,換上了一襲香蕊粉的羅衫馬面裙的玉蕊兒,說是閉月羞花也不為過,她一步一生蓮,走在花園中,猶如一名天上來的花仙子一般,美的不可方物。
一整天的悲涼痛苦總算在花園中稍微得到了些許的平復,玉蕊兒從春天的花走到夏天的花,再來到秋天的花,最後在到冬天的花後又原路折返回到春天的花。
速度不快,玉蕊兒就這樣連續來回了好幾趟,最後她停下了腳步,一雙終於還是忍不住擒著珍珠般的淚水的丹鳳眼,稍顯迷濛地望向自己最喜歡的花:雖是嬌豔明媚卻沒有香氣芬芳的海棠花。
夜晚的秋風已經涼了,甚至還帶著幾分刺股的寒冷,吹動了玉蕊兒那烏黑的髮梢,不過並沒有吹動眼前的海棠花,海棠花被術法保護著。
打從第一天來到這裡,玉蕊兒就不禁因為花園中的術法而震驚且被吸引,根據術法研究學的假說,術法和結界走到最後其實會相通的,只不過要達到這種兩法互通的程度,必須修為要非常的深厚。
要像這座花園一樣做到分門別類的精準精細分區,大部分的術者會採用的方法就是利用結界。
但是身為術法與結界雙修的中派原術者的玉蕊兒,卻是在第一天夜晚便驚覺,在這座花園中並沒有任何一個結界。
所有的分區劃域都是利用術法完成的,將術法張開成宛如結界的樣子,並且非常巧妙地用各種精巧的術法來達到讓這些被做成像結界樣子的術法空間,能猶如一般結界一樣擁有分區劃域的效果。
這樣的術法讓玉蕊兒著實是大開眼界,並且不斷觀察並研究這些存在在花園中的術法的箇中巧妙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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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雙漂亮到極致的丹鳳眼盯看著在術法中輕輕搖晃著的海棠花。
有的時候她多希望自己也是一朵花,沒有紅塵俗事的紛擾,春來花開,春走花謝,化做春泥,期待來年。
儘管無聲無息,儘管無法應對天氣變化,儘管生命短暫,但卻是輕鬆逍遙自在地過一生,不愁癡情之苦,不受世俗之限,海棠花只是海棠花。
就在這個時候,玉蕊兒看到了在一旁,有一支自己觀察了好幾天,並且含苞待放的花苞,今夜竟然就在她的眼前慢慢地打開綻放,一種新生的氣息撲面而來。
親眼目睹了全新的海棠花開花,玉蕊兒受到極大的刺激,不由自主脫口而出一句:「一梢初放海棠紅」
就當她說完後,她猶如醍醐灌頂一般,她轉頭並將視線移向別處。
一時間,花園中其他的嬌花明珠,如蘭花、桃花、牡丹、芍藥、茉莉、蓮花、桂花、菊花、芙蓉、山茶還有梅花,皆一一映入眼簾。
十二種花,十二個月。
十二個月構成四季。
四季組成一年.
年復一年,季復一季,月復一月,花開復花開,花謝復花謝,紅塵來去,是在清醒亦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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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蕊兒從烏黑的秀髮上抽出海棠花髮簪,此時正好秋風再起,她烏黑秀髮隨風飄蕩,並且身形更猶如風中的舞伶跟著陣陣秋風而起舞。
以手中的海棠髮簪作筆,髮簪前端亮起淡淡的粉光,玉蕊兒在空中,行雲流水地寫下十二句詩。
十二句詩,每一句都帶有一種花,且每當玉蕊兒寫出一句,詩句中的花便從花園中猶如受到牽引一般,兀自地飛旋上空。
漫天的花雨,奼紫嫣紅,所有的凌空舞轉的花瓣好似都受到了玉蕊兒的指使,既圍繞著玉蕊兒飛舞,也跟隨著玉蕊兒的每一個動作而產生不一樣的組合變化。
而處於花雨正中心的玉蕊兒則是踩踏著靈動的步法,轉挪的身影曼妙的猶如仙女的舞姿,當十二句詩凌空寫下後,玉蕊兒的身形變得更加美麗動人。
不過若是此時有一位武道高人在一旁觀看的話,定會感到極度的吃驚,此時花園中的玉蕊兒似乎正在以簪代劍,而且還舞出了一套飄逸且超凡的絕代劍法。
十二句詩,十二種花,十二式劍招,有繁花似錦,有花團錦簇,有落英繽紛,有喜上眉梢,有繁華落盡,有萬物凋零,有世事無常,有悲歡離合,有生死離別,有樸實無華,有大道至真,有循環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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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玉蕊兒不斷地輪迴舞動,髮簪上的粉光已經細長如劍,且在她身邊周遭更是形成了一股磅礴出塵的絕代風華氣場。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一道又一道瑰麗的劍氣更是傾注了玉蕊兒如今對於術法與結界的所有見解,每一道劍氣都是玉蕊兒一筆落下的一句詩,劍氣如有神性,將詩句中提及的花吸附過去。
當十二式全部舞畢,十二句以花組成的花詩同時也完成。
由蘭花、桃花、海棠、牡丹、芍藥、茉莉、蓮花、桂花、菊花、芙蓉、山茶以及梅花各自排列成一行詩,滯留於半空中。
玉蕊兒這時終於停下了舞動的身姿,她先是朝十二行花詩看了一眼,然後轉身朝著鬱昌森林的方向望去,輕聲喚了一聲:「康武哥,我想你,我等你」
在玉蕊兒身後的一行一行花詩如有所感,竟是一行捱著一行,最後組成了兩隻彩蝶,彩蝶沖天而上,從兩道光芒化成一道粉光,朝著鬱昌森林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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