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蘭登在獨自一人走下瓊玖城城牆時,不禁嘆了一口氣,他這一聲嘆氣,嘆的是自己唯一的弟子竟是叛國之人,也嘆自己識人不明,同時更嘆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新舊交替。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DNhO7btKq
在最早察覺到柯復明有異的並不是自己,而是狄康武。
話說那日,狄康武在查覺到陳李宜青在別名「天蹟宮」的米加爾列宮裡被一群受到柯復明操控心志的人綁擄,並且九死一生地闖過了在做為驪昌王族陵園的鬱昌森林中佈下擊殺自己的殺陣後,狄康武在回到房間後,便已然對那名戴著骷髏面具的刺客以及帶兵出現在「玫瑰之心」的柯復明有所懷疑。
身為洛坎國的皇族,狄康武體內本就擁有比常人更為豐厚的艾勒,儘管多年因為自己無法使用術法所以沒有走上術者一途,但走在武道這條路上,狄康武除了以鐵杵磨成繡花針的心性砥礪自己,在這期間狄康武卻也還是模模糊糊地觸碰到了潛伏於體內的艾勒並稍加利用。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bCT4ytzFL
不過當時的狄康武也就只能像是碰運氣一般地每次都去嘗試碰觸並且激活些許的艾勒,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自身體內的艾勒,還得算是在家國大難之後,於蒂亞森林前緣為了保護冷姮盈免於受到她的表哥,鯤瓊國的少年國王,尉子玄的術法冰狼撲擊的那一瞬間。
那一瞬間,狄康武真實地感覺到了何謂「艾勒」,那種利用「艾勒」施展出的力量是過去的自己完全無法比擬的,而這也讓狄康武意識到自己的渺小以及世界之大。
在那之後,狄康武多次嘗試再次施展出那股奇異的力量,然而全部都以失敗告終,也正是出自心中那股對於可以使用艾勒的力量的渴望,以及他必須復國更要復仇的慾望,所以之後在鯤瓊國中,他很快地就接受了自己是「劍之聖約者」的這個事實。
為了洛坎國、為了那些冤死的將士、為了那些因戰事而生靈塗炭的蒼生、為了已經戰死和生死不明的家人、為了不知在何方的心中摯愛、為了自己,哪怕是要與一整個蘭戎國為敵,狄康武亦無所懼。
我有一劍,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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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隨著一點一點的淺心修練、一次一次的拼戰對陣和一回一回的生死決鬥,狄康武總算是一層一層地破開了體內在艾勒之上的桎梏。
並且由於前期相對於他人,狄康武的艾勒之力算是被壓制過久,所以當他一覺醒「聖約者之力」,對於艾勒的掌握和使用便有了一日三千里的驚人大幅成長。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他在沙克沙漠參加佩吉羅大賽時能在與冉亮攸一對一較量時,能以讓于洪哲驚嘆的「無物馭力」之法來重現洛坎皇族上乘不傳秘法之一的「風雲劍。」
而破開體內桎梏並開始能修煉體內艾勒的益處,除了讓體內自身的艾勒與大氣中的艾亞相互碰撞融合產生傳說中的「聖約者之力」之外,還讓狄康武對艾勒有了全新的認識和感知。
儘管他沒有如玉蕊兒或是冉亮攸那般對於艾勒的絕佳敏感度甚至可視化的能力,但多年習武且實力遠超同齡的狄康武也修煉出了一種武者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而這種直覺也讓狄康武在感知艾勒和艾亞這件事上有更上一層樓的加乘效果。
正是因為掌握了超乎一般術者對於艾勒和艾亞的感應的能力,狄康武才會在鬱昌森林中對骷髏面具人以及後來出現的「柯復明」產生懷疑。
因為狄康武曾在金谷城外圍的鍺山上與柯復明有過三劍的對招經歷,那時狄康武方從神秘白衣老者留下的刀痕中悟出劍招「盈月」的全新心法,當下狄康武可謂是進入了心淨空明的極致境界,對於週遭的萬事萬物都有著超乎平時的體悟和感應。
而偏偏柯復明正是在這個時候、這個情況下,聽從了李勇的話,提劍上山要以劍招正式與狄康武會面。
儘管結果是狄康武僅以三招便讓柯復明認輸並令他心中留下一道深刻印記,但其實並不是柯復明太弱,而是那個時候的狄康武有著超乎常理的精氣神,所以才會讓原本有望過上百餘招的比試卻以一面倒的情況草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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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當然只有狄康武自己知道,同時雖然不是刻意為之,但狄康武依然還是清晰地記下了柯復明在行招過式間散發出的艾勒波動。
在破開體內艾勒的桎梏後,狄康武也對江湖上「以拳會友」、「以式明心」還有「以招識人」的說法有了全新的體悟。
就如同每一位術者都有專屬於自己的艾勒組成模式一般,武者行招走式之間自然也會散發出一些專屬於自身的艾勒氣機,尤其在如今許多武者也都會在招式間加入些術法來達到更強勁的效果的情況下,更是不免會大量的散發出艾勒氣機。
因此在鬱昌森林連續兩場對陣下,狄康武清晰地在骷髏面具人身上捕捉到那日在鍺山之巔上柯復明散發出的獨特艾勒,但卻沒有在後來出現的「柯復明」身上感覺到,所以才讓狄康武心生懷疑。
「想成為天下共主?柯復明,你,不夠格!」
猶如驚雷的一句話響徹於心月教堂中,是不屑的挑釁更是霸氣的宣言,身著白衣、黃披風,手持黃金龍首寶劍,狄康武好似一尊戰神英姿挺拔,周身散發出磅礴且懾人的帝王之氣。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柯復明不敢置信且無比憤怒地盯著眼前「起死回生」的狄康武,不知為何他光是這樣與狄康武對峙,心中那股想要成為天下共主的決心瞬間就如同碎落在腳邊的骷髏面具,破碎不堪。
狄康武一雙銳利如鷹的眼中射出兩道冰冷的眼神,他不言更無語,但光是這樣就已足以讓柯復明感到無窮如九天全壓下的壓力,所有的計畫以及綢繆在這一瞬間就灰飛煙滅,柯復明心中不解,更是心生驚恐。
且說就在鬱昌森林的禍亂結束後,狄康武便悄悄地找上了原安娪,雖然曾經有過敵對的經歷,但原安娪卻事在那日之後,不曾再次從狄康武身上感覺到那種曾經要拼個生死的感覺。
就算自己和兩名弟弟還有小克都與他在私底下都訂下了可以說是不可滅且不可違逆的「術法契約」,但原安娪認為以狄康武的性情,決計不會因為「術法契約」而有所謂的好臉色。
畢竟狄康武可是出生於可以說是整個伊盤大陸上曾經最有權勢的帝王之家,對於降臣或是俘虜怎麼可能會有好臉色,他們這樣的角色沒有被視為棄子幾乎就是莫大的幸運了。
所以原安娪暗自忖度,大抵或許是因為自己再怎麼說也於他有過些許微不足道的恩情吧,又或者是小克這頭說聰明是聰明但少根筋也確實是的玄影獸,小克似乎是真的沒有太多的芥蒂,總是逮到機會就要讓狄康武教他武功,甚至不惜以「偷襲」的方式要偷師狄康武,只可惜就沒有一次成功的。
直到玉蕊兒出現,原安娪就更加篤定是小克的天真拯救了他們三姊弟,狄康武的冷漠並非是天生的,也可以說冷漠是他裝的,在冷漠如冰之下,可能存著一個開朗如火的狄康武,而小克的純粹大概在有意無意間觸動了真正的那個狄康武。
當狄康武找上原安娪,原安娪正要依照往常一樣讓小克離開時,狄康武卻是讓反常地要小克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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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來找我,有什麼事?」大概是因為女性的直覺,原安娪並沒有如同平時那樣嘻笑,反而是一本正經地問。
「我要小克去做一件事,事成,所有契約都廢除」狄康武說。
原安娪本就生得一雙大眼,在聽見狄康武的話後瞪著更是如同銅鈴一般大,在一旁的小克更是興奮地看向狄康武,問:「什麼事?」
「我要小克去監視一個人」狄康武回答。
「監視一個人?誰啊?」小克躍躍欲試地再問。
「柯復明」狄康武毫無情緒波瀾地說。
然而就在狄康武的話音落下的瞬間,原安娪立即嚴厲拒絕:「不行!」
「大姐」小克轉頭望向原安娪:「為什麼?」
「狄康武,你要我的命可以,但小克從來都沒有惹過你」原安娪瞪向狄康武,慍聲道。
狄康武並沒有回應,反而是小克又問:「大姐,為什麼不讓我去?監視而已」
「不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原安娪嚴辭喝住小克,然後再一次瞪視狄康武,狄康武平靜地說:「我懷疑他另有身份,甚至意圖不軌」
「我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你讓小克去做那件事,契約訂了就訂了,但我絕對不會拿小克的安全和性命去賭」原安娪說。
狄康武也沒有再多說,站起身便直接離開了原安娪的帳篷朝米加爾列宮返回,而在狄康武離開時,小克本是要追出去的,卻被原安娪死死地按在地上,不讓小克追出去。
她知道小克會且非常願意為了她去冒險,她雖不認識柯復明,但也知道柯復明是禁衛軍的統領,更是因為督辦恢復市容而成為紅人,再加上能讓狄康武做出這種慎重的決定的人,肯定不會是什麼善茬,要小克去監視,那簡直就是拿小克的命在賭,這點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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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情卻沒有因為原安娪的拒絕而就此告一段落,讓原安娪萬萬都沒有想到的是小克雖然在那一晚之後並沒有做出任何讓她感到懷疑或擔心的舉動,這也讓後來由於協助調查陳李宜青被綁事件而入宮的原安娪因此大意。
她完全沒有想到平時天真純潔的小克竟然會在她進宮後的第三天悄然來到米加爾列宮並找到狄康武,並且向狄康武表態他願意接受監視柯復明的任務。
「大哥哥,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小克問:「可以不管我成不成功,都先撤掉與大姐和她的弟弟們的術法契約嗎?」
狄康武看著小克,點了點頭,說實在的,狄康武其實也有點後悔自己竟然會要讓小克去做這件事,他能體會當時原安娪有多麽憤怒。
冷血、冷酷、無情、不管死活,這些都不是什麼好的形容詞,但一旦與國家大局大事扯到了一起,那就是物盡其用以及捨生取義還有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自古大義多無情。
然而小克卻是為了報答原安娪的救命之恩,願意賭上自己的命,傻的可以、傻的可憐、傻的很勇敢,狄康武伸手摸了摸小克那長著一頭濃密紅髮的頭,說:「好,我答應你」
「謝謝大哥哥!」小克歡喜地笑道。
就當狄康武看著小克時,魯江崧突然出現在一旁,說:「跟你以前遇見那個女孩一樣的傻勁」
狄康武斜眼看向魯江崧,魯江崧說:「自打你出生,我就看著你了,所以你做過什麼,我都知道,不過不得不說,這種傻勁,我很喜歡」
說著,魯江崧看向小克,又說:「接下來我教你的是一種很玄奧的術法,我要你把一部分的我暫時打入這頭玄影獸的體內,這樣一來我就能在他最危急的時候保下他,不過代價是我會有一段時間不會再出來,這段時間千萬別偷懶啊!」
狄康武點了點頭,在聽完魯江崧的解說後,便照著魯江崧的指示將一小部分劍之聖約者的聖約者之力傳入小克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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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沒過幾天,就如狄康武暗自猜想的一樣,柯復明被明升暗降地「加封」了一個「勝焰將軍」的頭銜,並且被任命為綠紗城的駐城將軍,而小克便化身成了一名士兵隨著柯復明一起離開了輝都城。
小克的離開自然是瞞不過將小克視為第三個弟弟的原安娪,原安娪在找不到小克的第一時間就立即聯想到了狄康武。
然而就在原安娪要找狄康武興師問罪的時候,卻又發現了自己身上的術法契約已經消失,她自然也就猜到了是小克自己去找狄康武談條件了,而既然木已成舟,也沒有辦法挽回了,也就只能天天暗自祈禱小克平安無事。
不過這並不代表原安娪會原諒狄康武,在那之後,原安娪就沒有對狄康武有什麼好臉色,甚至可以說,要不是原安娪自知打不過狄康武,可能也不會那樣作罷不去興師問罪。
只說柯復明到了綠紗城後的第三天開始,軍營中便時不時就會出現一頭毛茸茸的小狗,暗紅色的毛髮以及靈動的身姿,讓軍營中平添了一股歡樂。
這頭有著毛茸茸紅毛的小狗由於受到幾乎所有人的喜歡,尤其是柯復明更是寵愛有加,所以很自然而然地便能在軍營中暢所欲行,甚至走進將軍府中都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攔,甚至有傳聞但凡輕輕欺負這隻小狗,都會招來他人的針對。
這頭被所有人視為快樂源泉、寶藏生物的小狗,自然是小克所變化的,他一邊執行著狄康武交付給他的監視任務,同時他也試著暗中尋找有關狄康武說的另有身份以及意圖不軌的蛛絲馬跡。
這樣的行為自然是很危險,但小克之所以會主動暗中調查,原因有二,其一是出自他對狄康武的崇拜,他相信狄康武所言不虛;其二,則是他打從化身成一名士兵加入這支一同「遠赴」綠紗城的軍隊時,就隱約間感覺到了一絲同類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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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小克出身於沙克沙漠中而並非在蒂亞森林中月鏡族的聚落,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小克出生後沒多久,他的父母就將掩蓋身為「玄影獸」的氣息隱去的心法,這便是要確保他們一家子能在人類時不時會出沒的沙漠中活下去並且不被抓捕。
人類對於玄影獸和月鏡族來說,長久以來都可謂是最大的捕獵者,就如同蟲子仇視驪昌國的原因那般,人類就某種程度上是整個生物鏈中最不懂得如何與他種族共存於世的種族。
所以當小克發現了些許與自己身上同樣的氣息時,他便立即將自己偽裝起來,並將自己的氣息掩蓋,然後偷偷查探那一絲絲同種族氣息到底出自於誰的身上。
過程自然不會一帆風順,甚至有好幾次都可以稱得上是驚險萬分,在這些期間,小克動用了幾乎所有他有的艾勒去變化多種外貌,就是要找到柯復明的不軌舉動的證據以及同種族的神秘人,所幸最後都化成了有驚無險,終於在一天晚上聽見了柯復明的計畫並且發現了蟲子。
「你為什麼沒死?我明明看著你被捅死了!」
心月教堂中,柯復明不甘且震怒的嘶吼著,同時他更是不解,那一日在眾目睽睽下,被問罪殺一劍刺穿了胸口的狄康武,為什麼此時此刻會出現在眼前。
不過如果是冉亮攸或是原安娪又或者是冷姮盈,或許就連問都不會問,因為柯復明的這個問題是注定無法從狄康武的口中得到答案的。
「這一次我一定要殺了你!」柯復明大吼,霎時間綠光大作於身體周遭,一頭本是飄逸的金髮,如今卻在綠光中如一條條魔鞭一般於腦後搖曳,如魔神降世,邪氛浩蕩。
只見狄康武向前邁出腳步,步伐像是漫步於風中的信步而走,然而正是這樣的信步而走,卻是在步履間散發出一股純陽致剛之氣,同時這股純陽之氣竟是如一把無形之劍,一劍掃蕩魔氛,力壓柯復明一籌。
柯復明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如此壓制,他連連退了好幾步,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身形,但嘴邊卻是流出了黑色的血。
狄康武睥睨地看向柯復明,此時在他身上那件白衣下的胸口處,有一股溫熱的暖意在流淌,其來源正是那枚由玉蕊兒從洛坎國帶來江南的牡丹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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