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港口連環爆炸的報紙撒遍全俄羅斯角落,只要一天不察出幕後黑手是誰並且繩之以法,俄羅斯人民都不得安寧。
爆炸發生後,忙碌的醫院裡什麼都缺,缺紗布、缺繃帶、缺消毒溶液、缺醫用器械,還缺護士、缺醫生更缺人力。尼古拉斯皇族的公主們都紛紛脫下禮裙,穿上護士圍裙為受傷的士兵和人民服務。
纖纖玉手搓洗著他們的被單,為他們傷口換藥,並且親自替不方便的傷患餵食,這些奇景傳遍大街小巷,有些人都聚在醫院窗口,看著綁上辮子和包頭的公主們在照顧病人。
一點都不覺得傷口可怕,甚至為失意的士兵和患者們打氣,親眼目睹的人民們正讚頌著三位公主們是如此善良體貼……
亞歷山大抱著曬好的被子交給卡珊德拉,正打算去數繃帶還剩多少時,被卡珊德拉留住,「薩沙,別離開我的身邊。」
「大姊,你不用擔心的……」
「不行,雖然外面還有衛兵在駐守,但是難保革命組織的人不會混進來傷害你。」現在正值各處醫院急需用人之際,一些年輕肯幫忙的人民都會到醫院幫忙打雜,因為急需用人,都不會加以篩選。
至於這場連環爆炸案的主謀已經被亞伯警長給緝捕歸案,如亞歷山大所想是殘餘的革命組織的人所為。
因為連環爆炸是在他的眼前發生,所以大家都會認為不只日本人,連俄羅斯皇儲也在他們的攻擊範圍內,而特別的保護起來。知道現在由不得自己任性,亞歷山大只好乖乖的跟在卡珊德拉身後。
這次及早找到了主謀,加上緊急救治,才沒有和日本再次引發戰爭。眼見在爆炸中受傷的日本士兵在照顧下逐漸好轉,也準備好了帶日本人回去的船艦。
亞歷山大來到醫院的唯一條件,就是不能離開姊姊們和衛兵們的視線內,他被要求戴上帽子才能在醫院裡來回穿梭,以至於很少有人能夠認出他就是俄羅斯的小太陽。
但亞歷山大並沒有太多意見。現在他正壓低帽子替一名男人更換傷口繃帶,男人的傷口都集中於雙腿上,讓亞歷山大有股既視感。
「謝謝你。」突然男人向他道謝,引起疑惑的亞歷山大抬頭,他明明才剛拆了繃帶……
「您忘了我了嗎?我是被船艦的碎片壓傷雙腿的男人。」男人一雙綠色的眼眸彷彿閃著光詢問亞歷山大,而亞歷山大也如他所希望想起了他,「啊!是你啊……」
亞歷山大笑著檢視男人用針縫起的傷口,「你的傷口恢復的很不錯,我想過幾日應該就可以拆線了。」
「古德醫生說後天就可以拆線了。」男人笑著回應亞歷山大。
「那真是太好了,我要給你上一點碘酒,可能會比較痛,請忍耐一下。」亞歷山大拿著棉籤浸滿碘酒,動作盡量放輕為男人傷口消毒,再替他上了些幫助傷口復原的藥膏,蓋上了紗布重新裹上乾淨的繃帶。
「我可以問你是從事什麼工作嗎?」亞歷山大循視了下四周,那些需要換藥的病患都已經更換完畢在休息,想著反正他哪裡也不能去,索性和男人搭話起來。
男人一頓,過會才勾起笑容,「我是記者。」有些難為情的搔了幾下微捲的深棕髮,「那時因為耳聞日本人要回去,打算到港口來找題材。」
他有些無奈的嘆口氣聳了幾下肩頭,「沒想到這麼不幸運碰上了爆炸。喔對了!您的手臂上的傷口如何?這樣在醫院裡幫忙沒問題嗎?」
「沒問題沒問題,只是一些小傷而已。」亞歷山大為了讓男人安心,笑著舉起手臂又放下,「看吧!沒事。」
突然想起了他對霍普欽一世以及伊莉雅德皇后做了這番動作後,還是被他們強制留在村莊裡養傷三天才能夠來到醫院,亞歷山大發現這或許不是什麼好保證。
「看到您這麼有精神就好。」可是男人卻相信了,他有意無意的反問起亞歷山大:「您看起來年紀還不大,又怎麼會在港口呢?」
被男人這麼一問,亞歷山大一時笑容僵住,因為一直被男人用敬語稱呼,他完全忘了他現在還只是個十一歲的少年,更有可能被懷疑是貴族。便急中生智回答:「我父親是位商人,那天他剛好帶我一起去見識他是如何與法國人交貨。」
「是嗎?亞伯警長是您的父親?」男人苦笑著反問,那一天他可是目睹亞伯警長是如何保護亞歷山大,彷彿少年是什麼大人物一般,全程都護在身側。
「呃……他是我父親的朋友,因為父親還需要處理其他事,拜託亞伯警長暫時照看我。」說了一個謊,就要努力想另外一個謊來圓,亞歷山大彷彿吃了黃蓮,有苦說不清。
「竟然如此亞伯警長放任一個孩子在災難現場跑來跑……」
「是我任性不聽話,和亞伯警長沒有關係。」亞歷山大及時的打住男人責備的話語,他知道記者都是自詡正義使者,喜歡報些不公平或是公務員沒有善盡職責的事情。他微微偏頭,用著漂亮的藍色眼眸無辜的望著男人,「我想要幫忙罹難的人有什麼錯誤的地方嗎?」
這時候就要用小孩的武器,不懂事情輕重緩急、嚴重程度,愛怎樣就怎樣。
「並沒有錯,我只是想您與沙皇一家感情也不錯,公主們似乎都非常在意您呢。」男人笑瞇深不見底的綠眸,他從一開始就一直在這家病院療傷,公主們對亞歷山大偶爾的關懷他可都通通看在眼裡。男人一席話讓亞歷山大直直愣住,吃鱉的眨了好幾眼。
發現到隱瞞不住,亞歷山大摘下帽子,不再被遮住如藍天蔚藍的雙眸帶了一絲無奈,「你竟然都知道我是誰,就不必繼續試探了。」
「很抱歉,身為記者的我有追問到底的精神。」
「沒關係,不過我希望你別說出去。」亞歷山大將食指擱在嘴角邊苦笑,「不然我就不能再到這裡了。」
「為什麼?」沒來由地被亞歷山大的舉止給吸引,男人不禁問出口來。
「你知道嗎?追問到底的精神很好,但很容易惹禍上身。」亞歷山大重新戴回帽子,不給予男人正確答案起身,「不過我想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答案。」
男人看著亞歷山大離去的背影,在腦海裡過濾了一番可能性,為自己問出愚蠢問題而嗤笑一聲。
他的眼珠轉了幾圈後闔上眼,心情頗佳的低笑幾聲,俄羅斯未來的沙皇,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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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港口爆炸過了三個月,搭載著痊癒的日本士兵回去的戰艦也平安返回。所有瘋狂的革命行動又趨於寧靜和平,盡管如此,各地的起義活動不曾停歇。
終於霍普欽一世在一九零六年頒訂了俄羅斯帝國基本法(憲法),一方面保有沙皇絕對權力,一方面也成立國家杜馬以及施行多黨制,讓俄羅斯往民主的道路踏向第一步。
這些改變都是亞歷山大無法避免的結果,就算他和姊姊們做再多親民的事情,沙皇和善的形象早已在革命的影響下付之一炬。
國內越來越多反對君主集權式的統治,再多的讓步都沒有用。
亞歷山大一直都感覺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清楚,明明愛德華侯爵已經死了,他又覺得背後有更大的勢力在。
還沒回到七歲之前,愛德華侯爵又是怎麼獲得兵力發動反叛,在他還沒釐清之前,另外一件擾心的事件又發生。
卡珊德拉要與英國皇家政治聯姻。
其中利弊衡量,利大於弊。英國現在經過光榮革命後已是君主立憲制的國家,其皇族並沒有實權,而是形象代表,與未來俄羅斯的發展趨向是一致的,況且有這一層聯姻關係,還能間接干擾英日聯盟。
亞歷山大重生之前,霍普欽一世並沒有讓卡珊德拉出嫁,不僅是舊恨加上新仇,還有那時卡珊德拉身為大公主,嫁給國內的重臣是霍普欽一世較希望的。
心裡卻一直有個直覺,卡珊德拉到遠方的英國或許比較安全,雖然那裏終日下雨,但總比寒冷的俄羅斯好上許多,加上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縈繞在俄羅斯境內。
這才想起自己也只活到了十七歲,在沒有皇族的俄羅斯之後如何發展,他一概不清楚,只知道卡珊德拉終究沒有出嫁……
他要狠下心來,盡自己所能讓卡珊德拉能夠出嫁,與英國聯姻。
「你在想什麼?」亞歷山大低笑自問,他不能確定卡珊德拉到英國能不能夠幸福,在英國真的會比在俄羅斯安全嗎?但他知道這些並不是阻擋他前進的理由,只是他捨不得卡珊德拉,不想要這麼快就讓姊姊離開俄羅斯。
如果他這樣做卡珊德拉會怎麼想?
他依稀想起知道這件事情卡珊德拉的反應:「我身為俄羅斯的公主,讓國家能夠前進一步,是我的職責。」
對於這場政治聯姻不曾有過微詞,安安靜靜的接受事實。
十二歲的他很高興姊姊並沒有嫁到英國,但現在的他又是怎麼想?經歷過最危險的時刻,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原本的初衷。
我只是想要他們都平平安安的。
最後亞歷山大和支持聯姻的議員們成功說服了霍普欽一世,定在了同年八月,時值夏日,港口解凍時將卡珊德拉遠嫁到英國。
在接近公主出嫁的日子,俄羅斯境內舉國同慶。亞歷山大勉強帶著笑容加入這場慶典,笑累了,就到陽台休息,交響樂響徹整個冬宮,歡樂的氣氛瀰漫在聖彼得堡內。
「薩沙。」卡珊德拉找到他這最近悶悶不樂的弟弟,他走到他的身邊輕笑著,「你不高興我嫁人嗎?」
亞歷山大沒有回應,他趴在矮牆上,眺望夜晚的聖彼得堡,只有幾株路燈正發出微光。他鬱悶的不行,再過幾天卡珊德拉就要離開俄羅斯了,能夠再次回來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卡珊德拉在他身邊耐心等候回答,許久亞歷山大開口,語調中充滿任性,「姊姊,我捨不得你。」
「我也捨不得你們啊……」聽到弟弟的回應,如卡珊德拉預料,他輕撫著弟弟被夜風吹得有些亂的髮絲,「所以薩沙,我要你們都好好的,我才能安心的到英國。」
「你就不擔心嗎?不擔心一路途危……」
「我不希望你前功盡棄。」卡珊德拉伸出手指抵在亞歷山大想要狡辯的唇上,他溫柔的如夜空中的一彎鉤月,笑容中充滿無奈與寵溺,「薩沙,我是你的姊姊,更是俄羅斯的公主,我享受了人民的擁護十八年,現在換我為他們的和平與進步來付出,有什麼不對嗎?」
「可是……」
「這不像是極力去說服父皇的你啊……」
他都知道,亞歷山大在議會上是站在支持聯姻的派系上。而今天不管亞歷山大是否支持,他都會遵循霍普欽一世的決定。
對卡珊德拉來說到醫院幫忙還不夠,畢竟那並不是他身為公主最應當做的事情,他只是順應民意,國民們希望能夠看到什麼,他就做什麼。
「姊姊就沒有喜歡的人嗎?」亞歷山大小心翼翼的詢問,卻得到卡珊德拉的晒笑,「有,那就是我親愛的家人們,所以今天不管父皇做了什麼決定,我都會聽從。」
嫁與不嫁他並沒有多大的反彈,不嫁他樂得待在親人身邊,嫁了能夠為國家帶來利益也不是壞事,他從不覺得自己的自由被剝奪,而且現在聯姻都已經訂下,他突然悔婚,就實在給他父皇起了難頭。
「不用擔心,我到哪裡都是一樣的。」
一樣脾氣頑固,一樣做著人人頌揚的大家閨秀。
卡珊德拉拍了幾下彆扭弟弟的臉頰,張開雙臂,「所以給姊姊一個擁抱、一個祝福好嗎?」
亞歷山大望著年長六歲的姊姊,抽了幾下鼻子後就撲進他的懷裡,給他一個很大的擁抱,「我只希望你到那裏不要受委屈……英國好遠的。」
「我會想你們。」卡珊德拉不給亞歷山大自己不會被欺負的保證微笑。
直至卡珊德拉出嫁的日子,亞歷山大和其他兩位姊姊們都時時刻刻陪在卡珊德拉身邊。伊莉德亞皇后則是不停的確認女兒的嫁妝是否太過寒酸,一心想把女兒風光的嫁到英國去。
「莫洛斯,你一定要保護好卡珊德拉姊姊。」亞歷山大抓著莫洛斯命令。莫洛斯一邊確認著護送船隻和糧食狀況,一邊分神對亞歷山大保證,「上校和我們一定會將卡珊德拉大公平安的護送到英國。」
莫洛斯堅定的承諾讓亞歷山大心安,他繼續抓著莫洛斯的衣襬,「你也要平安回來。」
莫洛斯一時閃神,應了一聲後,才後知後覺發現亞歷山大對他的上心。楞是來複查的上校踹了他一腳,才收起唇角止不住的笑意。
因為這場聯姻,英國和俄國之間不僅結盟,也多了一層親密的關係。
但俄羅斯境內卻質疑這場聯姻,聲稱與日本戰爭時,就是英國在大日本帝國背後推波助瀾,而引發輿論。
待在沙皇村的亞歷山大並不予理會,當時不讓卡珊德拉出嫁,就是怕會引起國民的議論。不過在他的預料之下,隨著與英國聯姻的利益浮上水面後,反對的聲浪逐漸消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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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俄羅斯寒冷無比,宛如結凍的世界,亞歷山大穿上保暖的衣物以及圍巾,偷偷離開溫暖的沙皇村,坐上馬車跋涉十三公里來到聖彼得堡的街頭上。
寥寥無幾的攤販讓首都更加沉寂,每個老闆幾乎人手一瓶伏特加,偶爾啜上幾口藉著酒精驅走寒意,也得到濃厚的睡意。
亞歷山大推開一家酒吧,酒吧與外界呈現極大的反差,裡頭不分階級身分,每個人手上都舉著啤酒杯,暢談國家大事,偶爾他還能看到幾個熟面孔,他警覺的壓低帽子,不希望身分曝光,畢竟這裡也是革命組織的聚集地。
酒吧內除了提供酒類飲品,也提供乾糧,但要價極高,因前年打了將近一年的戰爭,加上農作物歉收,今年的國庫根本無法分發冬糧給人民們。
俄羅斯雖然在霍普欽一世的一系列工業發展得到一定的進步,不過出口農作物才是國內最主要的經濟來源。
亞歷山大點了杯小麥啤酒放著,側耳傾聽著年輕學生大聲發表政見,內容充滿理想,都是想要改變現在的俄羅斯,他們批評著尼古拉斯皇朝,質疑沙皇頒布的律法,獲得滿堂彩,只有亞歷山大納悶的喝著越來越澀的小麥酒。
一個年輕的皇儲無法融入這激昂的氣氛中。
直到他被提及。
「亞歷山大皇儲?不就是一個被一堆大兵保護的小孩子嗎?國家需要他的時候,卻因為他是皇子不必上戰場真好。喔對了,我還聽說他將正在受訓的士兵們抓去造船,哈!他到底知不知道那群士兵是要去保家衛國,不是去當造船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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