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留下逐漸失去印象的母親給他的名字,而拋去總是傷害他的家族的姓氏。
這樣就足夠了,華德找到了薄被蓋在了柯爾溫的身上,將枕頭置在他的頭下,這段時間他都必須要待在這裡,讓諸神的力量拔除他身上的毒咒。
他並不討厭柯爾溫,反而很喜歡跟他聊天,他不大怎麼去過問別人的事情,不過對於薩佩比亞帝國的歷史很感興趣,是個很有趣的人,跟他在一起很舒心,看著他好像甚麼事情都沒甚麼好煩惱的,但是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華德摘下了頭盔,短時間不想回到祭典上去。反正有馬勒第茲將軍在,歐若拉一定會很平安的。某人很乾脆的遺忘自己身為衛兵的職責。
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3PquyrGuW
監牢外面是一片的吵雜,柯爾溫拉住了送飯的女人,「外面……發生甚麼事了嗎?」
「不甘你的事情,快吃東西。」豐腴的女人哼了聲,落下大鎖,扭著肥大的屁股離開。
柯爾溫眨了幾下眼,拿了飯菜回到男孩的身邊,男孩乖順的靠過來,陪著他一起吃下乾澀不已的麵包,配著混了砂土的水,到現在他們都還沒鬧過一次肚子真是奇蹟。
「柯爾溫你為什麼要關心外面發生了甚麼事情?」男孩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發問,不讓自己看來問了個蠢問題。
「看看會不會有契機讓我們可以逃離啊。」柯爾溫將麵包剝了一片,「來泰倫,啊。」
「啊……」泰倫下意識的張大了嘴,馬上就被塞進了撕成一片的麵包,「唔……」他摀住了嘴咀嚼,看向他手上那少的可憐的麵包,才將乾澀的麵包吞下肚,「柯爾溫,這是你的份……」
「沒關係,你還在成長期,要吃飽才能長高。」柯爾溫戳了戳泰倫柔軟的小肚子,「你當作我都沒聽到你的肚子在叫嗎?」
「……」男孩睜著漂亮帶紫的藍眼瞧著柯爾溫,可是他都沒聽到自己的肚子叫過,柯爾溫都把他那一份食物給他吃,餓了就喝水裹腹,如果再這樣下去,他擔心柯爾溫會先倒下去。
見柯爾溫又撕了一片要餵他,就死抿著嘴不肯張口,不管他怎麼哄,真是煩了就搶了他手上的麵包,往他嘴裡塞去,塞了整口的乾麵包,柯爾溫只能苦笑的配水吃下去,揉了揉男孩柔順的捲髮,嘆息了一聲:「我們在這裡也該有十幾天了吧……」而他和泰倫的吃食越來越糟糕,一開始還能看到蔬菜或是肉的餐食,漸漸就變成了現在乾麵包和水而已。
好像有甚麼地方不對勁,他繞起男孩的頭髮,「泰倫,你說這個奴隸集團的客源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嗎?」
泰倫點了點頭,這個販賣集團曾經來過宮殿上貢過奴隸,只是被父皇沒好氣地回絕了,之後那些本來要進貢的奴隸,都落到其他大臣的手上了。想到這裡,他很好奇為什麼至今還沒有人尋來,照理來說太子失蹤是個大事件,是有人暗中在攔阻嗎?泰倫皺著眉頭,小腦袋還是無法理清之間的頭緒,他還太小對權勢這種東西都還茫茫懂懂,八年間都在父皇極度的寵愛下成長。
「那他們都是怎麼對待待賣的人?」
「據說都會給很好的食物,將奴隸的身體養強壯一點。這樣價格比較好抬高。」發現到詭異的地方,說來他們最近的食物越來越寒酸,連同送進來取暖的被子也越來越薄。
「有可能是發生了甚麼事情,而且也沒有新的人被送進來。」一般來說,集團這種東西是商品越多獲益越大,會四處去拐騙小孩來販賣,畢竟小孩的胃口小,但也不代表他們不餓……
外面還不停有鍋碗漂盆碰撞的聲響,柯爾溫湊近了門邊,對茫然的小泰倫微笑,「我偷聽一下外頭的人在說甚麼。」泰倫也回以笑容擔心的望著他。
「唉,當家都病了好幾日都沒轉好,醫師也不知道找來幾個,都沒法治好。」
「聽說當家是被下了咒呢。」
「可是找來了巫醫除咒也沒用。」牆外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從泥土牆外傳來,當家的生病了?柯爾溫眨了下眼,說一下症狀啊,說不定他知道怎麼辦。
「當家還說了如果有誰能夠治好他,他就替他成一件事情。」
「當家無所不能但是病好不了也沒辦法吧……」
「先不說這個,你知道當家身上的皮膚都脫了一層一層的皮,可怕極了,聽說會傳染呢……」脫了一層一層的皮?是黴菌感染嗎?那可難醫治了,但是這裡的氣候乾燥也不太可能會有這方面的問題。
「那還不可怕,聽說碰了當家皮膚他就會痛到想要殺人。」那不是黴菌感染了,皮膚脫了一層一層皮,還會疼痛,應該是皮膚炎,他還想湊近聽清楚一點,那兩個在嚼舌根的人就推開門,正好將靠近門邊的柯爾溫撞倒。
比較矮一點的來人挑了下眉,「唉呦,想逃啊?」
高一點的人盯著柯爾溫,「剛才我們說的話你聽進去多少?」看來這個人腦子還轉的很快,柯爾溫乾笑的站起身,絲毫沒有畏懼之色,畢竟這裡的人他來來去去都看了不下十次,「都聽進去了,你們說你們當家的染病了?」
突然一把銳利的刀子抵在他的頸項上,泰倫吃驚地彈起身,卻被柯爾溫拉住護在身後,「讓我試試?」
刀子在他的頸上推進,劃破皮膚,產生一道紅痕,還沒崁入肉裡,但已讓柯爾溫劇痛不已,他忍著疼痛瞪著高大的男人,他扯起唇角,笑意中都是鄙視,「怎麼?就這麼想要逃開嗎?」
這算是原因之一,但是他有相關的知識也不能見死不救,「我有學過一些治療的技巧。」
「水神殿的祭司?」刀子慢慢地縮了回去,男人面色十分奇異。
這個少年他沒記錯是在主河旁發現的,就被當家帶回來,說他來自異國,那一頭髮色很有價值,之後看到他的瞳色心情顯得更加好,不過沒想到之後就病倒了。而他護在身後的小男孩雖說是商品但當家只說他的身分高貴,就沒有明說了。
「水神殿?」柯爾溫皺起了眉頭,那是甚麼東西?身後的男孩卻先開口:「他是水神的祭司沒錯。」
「你怎麼會知道?」
「他告訴我的。」男孩扯謊扯的臉不紅氣不喘,淡定的面對高大的男人,彷彿已經司空見慣一般。
但誠實的柯爾溫一時之間無法回過神,呆愣地張著嘴巴望著說謊的男孩,就想要動手扯他的臉頰教訓他撒謊是不好的行為,卻沒想到男人先行一步地抓住他的手臂,「那就快跟我去見當家。」
「哎?」看來真的是很緊急了,竟然連進一步地確認都不做了。
他一同拉著泰倫來到了主屋的門前,兩名男人先進去稟報了一聲,之後就看到他們開了門,讓他們進去。
柯爾溫眨巴著眼望著躺在地舖上的男人,癩皮病……看來是早期的症狀,男人病懨懨的倒在床上,向他招手,柯爾溫湊了過去,先發制人,「如果我醫好你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男人瞪著柯爾溫,似乎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正想要把他轟出去,柯爾溫就往他的膝蓋敲去,不可抗力的他的腳狠狠抽搐,抬高了一下,到嘴邊的話就被自己反常的反應給嚇的縮回肚裡,「我知道你得了甚麼病,並且可以醫好你,最好給我應下我說的話。」
當家吞了吞口水,呆愣的點頭,果然癩皮病的人都會變笨,應該是已經傷及到神經了……他想起在醫學院看到關於這個病的影片時,裡面的演員都是一片呆滯。
可不能說他趁人之危啊……
柯爾溫溫柔的拉過離得遠遠的泰倫,「放心這不會傳染,」他笑笑地不禁出言恐嚇小孩子,「看到了沒有?這就是營養不良的後果。」
「……」泰倫睜著大眼睛不說話盯著他,看來一點都沒有被唬到的樣子,讓柯爾溫為自己的舉止感到羞愧,只能暫時避開泰倫的目光。
「你都沒有好好吃東西嗎?」柯爾溫皺著眉頭,那起了厚厚角質層,且有皮屑的肌膚。他癢的想要去抓就柔軟的攔住他,「不要去抓,會加重病情的。」
當家嘆口氣難過的將手攤在身側,聲線十分沙啞低沉,「不知道為何總是沒有食慾,東西就吃得少了。」
「你失戀了嗎?」
「才不是。」當家白了柯爾溫一眼,不要看他臉上都是那些紅斑,他以前可是個騙死人不償命的帥哥,向來都是他甩女人,怎麼可能會有女人甩他?「就是沒有食慾。」
「從甚麼時候開始?」柯爾溫關上了有強烈陽光照入的窗戶,男人想要回憶但是都記不起來,他搖頭,「不知道。」癩皮病會造成逐漸失憶,還有缺乏定向力。
「那知道現在是上午嗎?」
「不是晚上了嗎……?」一離開陽光的照射,男人就摸不著時間感,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回答是錯誤的,「你叫甚麼名字?」
「我叫……」男人瞬間愣住,不可置信地瞪著柯爾溫,「我叫甚麼?」
啊啊……有點嚴重……柯爾溫止住想要砸開自己腦袋回答問題的男人,他笑笑地安撫,「我不管給你吃甚麼東西都要吃下去喔。」
「嗯……」
泰倫在一旁看著有點不是滋味,柯爾溫都對誰很溫柔,讓他覺得不大高興,所以用著小手臂抱住柯爾溫的腰,「柯爾溫你真的治的好他嗎?」
柯爾溫將泰倫抱起,一臉受傷,「這麼小看我啊……」
「不是……」泰倫著急的搖頭,柯爾溫就拍了拍他的頭,「放心,不會有事的。」
然後手指掐了一把他柔嫩的臉頰,「還有剛剛誰准你說謊的?」
「唔……」泰倫委屈的揉了揉發疼的臉頰,睜著雙無辜的大眼盯著柯爾溫,柯爾溫頓時感到好氣又好笑,唉……他怎麼就這麼會賣乖呢?
不過該說的還是要說,他絲毫沒有去想到因為泰倫的謊言,他們才可以見到當家,十分嚴厲的訓斥:「謊言的船永遠都開不完,泰倫以後不准說謊了。」
泰倫眨巴了幾下眼,垂下頭算是應下了,他自小雖然在大家的寵愛下長大,但是那些看他不順眼的人一定會有,他總不能向任何人坦承他自己的事情,甚至父皇也說過必要時扯了點謊也不算甚麼,只是後果自負,所以他才默默的憋下委屈乖乖聽柯爾溫訓話。
唸著唸著,也著實不忍再訓下去,柯爾溫額頭抵上泰倫柔嫩的額頭,「雖然我剛剛是那麼說,但是必要時不要誠實會比較好。」
泰倫疑惑起來,柯爾溫不讓他小腦袋去想,抱著他走到門口,扯了下守在門前的手下,幸好手下們性子都還不錯,任勞任怨的將他所吩咐的事情做好。
癩皮病是典型的營養不良,曾經在工業時代的北美掀起過一陣感染潮,當時的人們都認為這是傳染病,其實不然,這是缺乏了菸酸鹼和B群所導致的疾病,最好都以肉類和蛋類的食物為主,一方面可以治療發炎的皮膚,另一方面也可以補充菸酸鹼讓病情加速好轉。
不過他說他因為一直都沒有甚麼食慾,所以吃的東西就少,是心理因素嗎?想要問他又看他對甚麼事情都回憶不太起來的樣子,柯爾溫就又去想別的方法,先喂他喝一點肉湯和麵包好了。
「柯爾溫你不處理你脖子上的傷口嗎?」泰倫輕輕的觸像他頸子上的紅痕,隨即換來柯爾溫的吃痛聲,他嚇的收回手。
柯爾溫苦笑著放下了泰倫,「只是小傷口而已,洗一洗擦擦藥就好了。」他柔聲著安撫泰倫,泰倫自告奮勇的拿了清水讓他清洗傷口,還幫他抹上藥,纏上繃帶。
當包紮完成後,門被打開,打獵回來的手下站在門口,將他們採到的綠色蔬菜給了柯爾溫,指了指自己身後喘著最後一口氣的野豬,「你要怎麼料理這隻野豬?」
柯爾溫看了野豬的體型愣了很久,他們到底是怎麼抓到這麼肥的野豬?他乾笑的吩咐:「去烤一烤吧,分個幾塊豬肉和豬肝出來讓你們老大能夠填飽肚子。喔對了,留下豬骨熬湯。」
現階段男人還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不然怕腸胃蠕動太快就腹瀉了。
在幾日下來半強迫的餵食之下,男人的身體越來越好,柯爾溫每日不厭其煩的問了他些基本的問題,比如現在的時辰,還是他的生日或名字,有時候柯爾溫還會將手放在他的左胸上,說是要確認他的心跳是否有紊亂。
大量攝取菸酸鹼時,就要注意心跳是否有雜音,柯爾溫用著指尖去感受心臟的跳動,很好很規律的在跳動著。
「柯爾溫你知道你算是我帶來的商品嗎?」終於逐漸恢復神智和記憶的當家半躺在柯爾溫疊起的柔軟枕頭堆裡詢問,柯爾溫回他一個笑容,「你答應過會許下我一個要求的。」
當家用著可惜的目光瞧著柯爾溫,異國人本在市場上就好哄抬價格,更何況是能夠順著光照改變色彩的頭髮和那雙淺色的雙眼,他的價值可比他以前拐來的都還有高出許多,只怕的是年紀了,少年粗估有十五左右,而且還相當的聰明果決,這種人當了奴隸絕對不是個好使的,年紀小好嚇唬好教養,年紀大了就不容易控制了。
他嘆了口氣,「不就是想要離開這裡嗎?」
「嗯,還要帶上泰倫。」柯爾溫攪著熱湯,試圖使之冷卻,男人知道這是要給他喝的,這段期間在照顧他的是柯爾溫,他也依約將他的病治好了,雖然一開始他很痛苦的吃下了他餵的食物,但漸漸的胃口就好了起來,已經不能夠只吃幾塊肉就好解決的回事,他趁著逐漸復甦的意識,開始吩咐手下他們該做的事情,成效都非常好,總算度過了日不敷出的情況了。
他們在其他地方還有分支,只要從他們那裏調度些資源就足以,要貢獻給王族的奴隸都是他親自挑選,親自搶來,他也正打算要將柯爾溫賣給對奴隸評價良好的王族,讓他有好生活可以過,就是沒想到柯爾溫會想帶走泰倫,他不怎麼高興的開口:「那就僅僅醫好我是不夠的,」柯爾溫茫然的停下了攪拌的動作,「不是你就是他要留下個東西。」
「你……」知道他在討價還價,柯爾溫就不禁怒火直起,這不是都約定好了嗎?怎麼過河拆橋了起來?
「你的生命就這麼昂貴嗎?」柯爾溫讓腦子冷卻下來,哼了幾聲,泰倫正躺在他的身側睡著,他不禁將小孩往自己的身邊靠攏了幾下。
「……泰倫身分特殊,我可以讓你不留下東西,自己一個人走,但是不會答應你帶著他走。」當家不屈不饒的繼續和柯爾溫抬槓,柯爾溫也不甘示弱,「泰倫是甚麼人?竟然他身分特殊為什麼你們到現在都還沒被抓?」
「這是因為……」有大皇子在背後撐腰,打了一個突差點將事實說了出來,他可不知道現在躺在那裏的男孩是否清醒。
「甚麼?」柯爾溫追問了下去,表情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男人也不是好惹的主,不會這麼輕易的就被一個孩子套出話來。
「當然是因為我背後有人在撐腰啊。況且他也是商品之一,我總不能做賠本生意吧?」男人低笑了幾番,柯爾溫感到身邊的人躁動了起來,就安撫的輕拍著他僵硬的背脊,雖然他現在的心情也不大怎麼好,鎖著眉頭不知該不該繼續問下去,於是岔開了話題,「你知道為什麼你會逐漸沒有胃口嗎?」
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h2GIdOUa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