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魔力一般的,他墜落其中,再也無法逃脫出來。
柯爾溫停下了腳步,想要壓抑住心內的躁動,一直無法停下的換氣,腦袋嗡嗡作響,為什麼他逃了?應該要抓著他衣領問清楚他到底是誰?不應該只是名字而已。
名字有甚麼用啊……
「柯爾溫──」遠處亞莉朝他跑了過來,到他面前喘完氣才抬著紅通通的臉頰抱怨:「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我找你好久了啊……」
「我……」
「算了我等等再聽你的原因好了,村子來了大人物要見你。」亞莉打斷了柯爾溫的話,推著柯爾溫的背前往村子中心,「快點,他已經等你有一個早上了。」
「哎?」
「他突然來訪村子,村長以為是跟以前一樣是來求醫的人,所以打算等你來村子裡拿東西時再跟你說,誰知道是從首都來的人啊……」當村民們看到來人等的不耐煩,拿出了一個捲軸讓村長看,村長就急得讓人找柯爾溫來。
確定不是招搖撞騙來著的嗎?柯爾溫乾笑著任亞莉推著,來到那個據說從首都來的人面前。
那個人很高大,粗估比他剛剛在洗澡時遇到的人都還要高,想到在河流遇到的青年,柯爾溫的心口又絞痛一下,停,柯爾溫你不能夠想他,柯爾溫呼吸幾口氣,「請問有甚麼事嗎?」
「你就是那個柯爾溫嗎?」男人的語調冰冷的無視柯爾溫的問題。
「是。」已經習慣了村長的脾氣,對於讓人不快的發問或者是對話都能免疫的柯爾溫,點頭回應。
「跟我到神殿去。」
「哎?」
「歐若拉大祭司要見你。」男人從隨身的包裹中拿出了捲軸給柯爾溫,柯爾溫接過打開捲軸,表情古怪的掃過幾眼後還給了男人,「抱歉,我看不懂。」這是打從心底的誠實,他看不懂那些奇怪的文字啊……
男人那雙剛毅的眼神裡不禁充滿疑惑,「真的是你控制了瘟疫,照顧那些得到瘟疫的人沒有染病?」
「是他沒錯。」一旁的老人不滿的哼了幾聲,他想要否認但是沒辦法,村子裡的人都可以痊癒都是在他的照顧之下。
話說他有名到竟然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啊……柯爾溫不禁感到麻煩,他不想再牽扯上甚麼事情了,他應該要盡快找到方法回到他的二十一世紀去。
「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們大祭司要見我,應該是他親自來見我,不是讓人把我帶去。」柯爾溫轉身離開,往草叢間的群屋走去,他還要去照顧病人。
男人強硬的拉住他的手腕,「你必須去。」
「憑甚麼?」
「如果你想回去的話,大祭司要我這麼轉達給你。」
「回去……?」
「你原本的……世界……?」男人細微的皺起眉頭,回憶起一周前他上路前,大祭司要他轉達給眼前男人的話。
柯爾溫呆愣的盯著男人,嘴巴張著想要說甚麼卻說不出口,最後訕訕的讓男人先放開他,「好,我會跟你去,但是我必須先搞定好那群屋子裡的病人。」
「會多久?」
「至少讓我將注意的事情交代完,差不多要十天。」見男人再度皺起眉頭要反駁時,他踩了男人一腳,「這是我的責任。不然你來幫忙的話,會很快弄完的。」不信你敢來。
男人被他踩了一腳,一聲都沒吭的盯著柯爾溫眨了眨眼,把腳從柯爾溫的腳下拯救出來,轉過身坐回村民拿出來讓他坐的小凳子上,看來是妥協了。
柯爾溫確定沒有甚麼事情後,颯爽的轉身往群屋走去,後頭亞莉跟上,「柯爾溫,你需要交代甚麼事情我可以幫忙。」
「我很想讓你幫忙,但是亞莉我真的很怕你會染病。」柯爾溫苦笑的在進屋前拒絕了亞莉,「不然如果可以幫我勸說幾位病癒的人來,我會很感激。」
「嗯,那我去找找看。」亞莉前幾次有想要進屋幫忙柯爾溫,但是都被柯爾溫推了出來,他說不能讓他進去幫忙然後得病,有時候亞莉都會羨慕那些痊癒可以留下來幫柯爾溫的村人,至少他們不用被趕出來,還可以在屋子裡沒有染病餘慮的照顧村人。
在亞莉和幾名願意有空暇時間來照顧的村人幫助之下,柯爾溫龜在群屋裡交代事情和急救措施,等到村人們都可以將他說的話背的熟爛為止,回到村子中心和男人碰面正好是十天後,男人不發一語的不等柯爾溫整理完行李,拉著他就往馬車裡塞。
「啊、等等、等等。」柯爾溫擺脫了男人的粗暴,對著一路幫著他的亞莉大喊:「亞莉你要來嗎?」
「我嗎?」亞莉指著自己,柯爾溫點了點頭。
亞莉垂下眼沉思很久,隨後他苦笑著搖頭,「不用了,你要去的地方不是我這種人可以去的。」
「哪種人?都有一樣的東西,還可以差去哪裡?」柯爾溫皺起眉頭,在他龜在群屋裡的那段期間,村人們告訴他他要去的地方是很神聖的,是整個薩佩比亞帝國擁有最高權力的大祭司的住所。
他們這裡的大祭司比他們的國王權力大上許多,當祭司將權力透過神意給了國王的時候,就代表盛世來臨。
不過身為自由的美國人民,他還是不能夠習慣這種階級制度,就算如此,亞莉還是笑著拒絕了他,「不用了,我在村子裡很開心,而且村民們還需要我幫忙啊。」
「……」看著亞莉臉上的笑容,柯爾溫那些勸說的話也說不出口了,他知道亞莉是逃出來的奴隸,到了首都是很危險的,隨時都會被自己的雇主找到,且會依照刑責不是當街用石頭砸死,就是被迫回到原主人身邊繼續伺候,下場都不是很好。
不管到哪裡,只要他的賣身契約在原主人身邊一天,永遠都是奴隸。
他無法繼續勸亞莉跟他去那裡,他不能保證能夠保護亞莉不受迫害。
這該死的階級制度。柯爾溫像是吃到苦瓜一樣,皺著一張臉和亞莉道別,至少他在偏遠的村子裡是安全的。
當馬車開始行駛,柯爾溫才發現車內還有另外一個人,他穿著連帽斗篷坐在他的斜對面,靠著窗戶望著窗外。
僅稍瞄過一眼,就已明白坐在那裏的人是誰,柯爾溫選擇無視的往另一邊車窗看去,突然一聲冷哼傳了過來。
下意識的撇過去,人還是好好的坐著,撐著下巴看窗外。
柯爾溫眨了幾下眼,感到好笑的刻意不理會冷哼,繼續望向窗外。
「……」這是故意製造聲音,試圖引起某人注意,但只過幾秒後又被無視的人。
真的是過了十年甚麼都忘了嗎?青年低落的垂下眼,窗外的景色毫無映入眼裡。
突然馬車在疾駛下煞車,在前頭拖拉的馬群受驚般的一一抬高前腿,駕駛著的男人,收縮著上臂肌肉拉緊韁繩,抑制群馬失控。他對著裡頭的青年低語:「不要出來。」
柯爾溫想要詢問發生甚麼事,但見青年對他擺出禁聲的動作,到嘴邊的話都吞回腹內。
青年從腿上綁著的皮帶裡抽出一把小刀,動作俐落的來到柯爾溫的身邊,將他拉近自己,柯爾溫也盡自己可能的湊近青年,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青年的體溫意外的熟悉,彷彿他正逐漸拾回對青年的熟悉感一般,只要他一靠近自己。
車外是一片的叫囂聲,再來是鈍器之間的砥礪,最後回歸一片寧靜。
馬廂門被打開,不意外的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男人臉上帶著點血絲,「都處理完了。」
青年聞言點了點頭,「我出來的事情被發現了嗎?」
「現況看來……」男人看來偷襲的人身上的穿著,和剛才他們那些惡質的叫囂,皺了下眉頭,「還不能確定,可能是山賊。」
「你受傷了。」柯爾溫湊近窗邊,男人看了下自己冒血的左手臂,不動聲色,「不礙事。」
「到時候截肢就不礙事了。」柯爾溫無奈的從來不及收拾完的包裹裡摸出了一袋水和一盒藥膏,拉過男人的左手用清水清洗過後再塗上藥膏,正要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布,就被一旁的青年按住,他扯下身上的布交給了柯爾溫,哎?要用這麼好的布嗎?柯爾溫摩娑了幾下柔軟如綢緞的布料,看青年也沒甚麼在意就給男人包紮上了。
男人神情古怪的看了眼青年、看一眼柯爾溫,再毫無表情的望向手上包紮好的傷口,沒有聲調起伏的說:「謝謝。」就回到馬車前頭,繼續駕駛馬車。
到底是在向誰道謝啊……柯爾溫悶笑著。青年還是靠在他的身邊,距離很近,但他沒有把人推開或是不快,像是習慣了這樣的依靠。
馬車內很安靜,青年敵不過睡意的靠在柯爾溫的肩膀睡去,柯爾溫低下頭看著沉沉睡去的青年,睫毛很長、鼻子十分的堅挺迷人、嘴唇有點厚,睡著時候還微微的嘟起,像個小孩一樣,目測過去大概有十八了吧,是活力充沛的年紀。
青年皺了皺鼻頭,喃語了幾聲,不太舒服的喬了幾下動作,雙手抱著柯爾溫,埋入他的頸窩裡舒舒服服的繼續睡。
「……」他要保持這個動作到他醒來嗎?還真是完全把他當抱枕了。柯爾溫騰出手揉了幾下青年觸感極好的頭髮,髮長超過了肩膀,散散的用緞帶繫著而已,是自然捲呢……莫名感到可愛,柯爾溫淡笑著梳理青年的頭髮。
心裡暖絲絲的,相比和青年第一次碰面的衝擊帶著強烈的反差,左眼也沒劇烈疼痛起來。
還是相當納悶初見青年時青年的行為舉動,滿滿都帶著極度的親暱和熟悉感,一直令他想不透的就是熟悉感。還是他就是是夢裡的男孩……柯爾溫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可能……吧……
「……」十年前他就來過這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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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到達神殿之前一直都是趕路的狀態,駕車的男人不說原因的悶頭趕馬,只在驛道上稍作休息。
也許是因為他允了青年一次靠著他睡,之後趕路的三天,青年都會用著同樣的姿勢,任性的抱著他睡。相對得到的懲罰是替抱枕揉開僵硬的肩頸。
他們沒有多加的交談,一方面柯爾溫能夠猜到青年的身分非富即貴,他也沒那個興致去八卦,有時候知道了太多也不是好事。另一方面他明白是自己沒有那個勇氣去提問心中的疑惑,每當他面對青年澄澈的眼眸,而左眼開始隱隱泛痛時。
這快一個多月他也過得夠嗆了,當他下了馬車看到眼前雅致的大理石神殿,突然覺得眩目不已,可以回去了,失蹤了一個多月,他的家人找他都找瘋了吧……
看了眼手上的包裹,裡面裝著他來這裡時的衣服和背包裡僅剩的物品。幸好幫他換上衣服的大媽沒有把他的衣服扔掉,不然這樣穿著奇怪的衣服回去,應該會被他媽媽狠狠訓一頓。
青年坐在馬車裡,一雙帶紫的藍眸盯著柯爾溫看,「柯爾溫。」他不禁叫了下眼前的人。
柯爾溫轉過身,望向青年,「怎麼了嗎?」
「你……」青年將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掐住,撇過頭握著拳頭不說話。
三天裡,他甚麼都沒問過柯爾溫,他不敢問,深怕答案會讓他心碎,所以他甚麼都不肯問,想著為什麼同父異母的姊姊要見他,想著是不是見過這一次面之後,他又從他眼前離去,像十年前一樣,甚麼話都沒說就從他的世界消失,思及此,莫名的焦慮湧上心頭。
他下了馬車,粗魯的拉著柯爾溫進了馬車裡,途中柯爾溫有試圖反抗過,但看見他那雙像是發了狂的眼神就放棄了。
從神殿裡走出來的女祭司和男人就看到這樣的情景,女祭司那張永遠冷靜的臉蛋,完美無瑕的繼承了雙親優點,他走到馬車前,溫和的拍了拍弟弟的臉頰,「放開他吧……他不是我們這裡的人。」
「那為什麼他又出現在這裡。」對上了青年埋怨的眼神,女祭司心底也有幾個底,弟弟對柯爾溫的事情一定知曉了多少,但是太過撲朔迷離而沒有去深究,自欺欺人尋找人就是十年的事情,有時候他都會想,是不是大家都寵壞他了?
他向柯爾溫投以抱歉的眼神,對於再次將他叫來薩佩比亞的事情他十分的歉疚,眼前的人命運裡彷彿就和年輕的帝王聯繫著一般,穿過了幾個時光的緣分,但事實總歸是事實,他母親當年的錯誤,可不能在他這裡再次發生。
「他不是為你而來的。」女祭司粉碎了弟弟的夢,不敢直視他那雙藍眼。
柯爾溫覺得很痛,不管是被青年狠狠掐住的地方還是左眼,全身上下都陷入莫名的疼痛,是不是看見了隱忍在青年眼裡的眼淚。
青年的憤怒可以深刻的傳達給他,但他不能給予任何回應,一旦給予了那就是給他不必要的幻想,三十多天了,不可思議的他來到了這裡三十多天,他用忙碌杜絕了任何想家的機會,現在有機會能夠回去了,他不能夠再把心思放在別人身上了。
柯爾溫掙開了青年的手,他施了點巧勁才掙脫,手上帶了點青紫的指印。
青年悲傷的盯著他,他別開了,拒絕了那雙控訴他的拋棄的眼神。他來不及問清楚一切,而他在接近真相之前,懦弱的退開了。
這是他媽媽不讓他去尋找真相的原因嗎?他摸上了左眼,往往越接近真相越殘酷。
他在馬車上反覆的做著夢,反覆著他和男孩的相處,反覆著那無止盡的情節,每到最重要的時刻又歸為虛有。
「柯爾溫……」青年不死心的顫著聲音希望能夠引起他的注意,一眼也好,讓他看看那溫柔的灰藍,儘管他不會為此滿足,還是挖去他另外一隻眼,將他栓上鍊子關在籠子裡,永遠的待在他身邊,不知從何開始那股依戀已經轉為了如此執著的愛戀。
柯爾溫沒有給予回應,他離開馬車,走向了女祭司,在青年的面前,「我想回去。」
他彷彿聽到了甚麼斷線的聲音,是甚麼東西斷掉了?不知為何他轉過身看向了青年,他的臉頰邊滾落了無數的淚珠,抓緊了拳頭當作沒有看到一般,準備跟著女祭司進入神殿的深處,青年卻下了馬車將他自身後擒住,他想要掙脫開,卻沒有了力氣,因為青年在他的耳邊哽咽低語令他心疼不已:「七天,給我七天能夠和你相處的時間……」
他僅動了下手指,青年更加用力的抱住他,「七天……真的……七天……」聲音沙啞柔軟,顯得楚楚可憐委屈的哀求,任誰都不會忍心拒絕,他嘆了口氣,向女祭司微微苦笑,「就七天。」
女祭司抿緊了嘴唇,無奈的點頭,「七天後我要看到你在神殿門口。」女祭司話雖然是對著柯爾溫說,但是主要的對象還是那執迷不悟的弟弟,語氣裡充滿了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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