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過了多少日昇月落,蓮花依舊盛開。
而犯下的罪孽將永世流傳。
今日也如往昔乘上太陽船,醜陋的大蛇再次於混沌之中復活,向自己的雙生兄弟復仇。頭頂日輪的男子手持長槍對抗,卻讓大蛇吞噬。
看啊……埃及子民跪地哭泣祈求,他們的太陽被吞噬,大地一片漆黑。撐船的野獸執起瓦茲,凝視著大蛇,大蛇卻嘲笑他:「賽特啊……你以為你能拯救拉嗎?」那噴灑出的毒液燙傷他黑色的肌膚。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夠拯救他,我只知道你該將太陽還給我的子民。」野獸彷彿感受不到疼痛,而在死亡凝視之下逐漸僵硬的大蛇,避不開自野獸手中飛出的長槍,直直貫穿大蛇。大蛇痛苦嘶吼,迎來日復一日的死亡。
陽光重回大地,化為大貓的男子自大蛇腹中脫出,跨越混沌大河,返回太陽船,龐大身軀擁抱獸頭人身的孩子,「賽特,你做得很好。」
賽特靠在大貓溫暖的懷中闔上眼。不管做得多好,他依舊是弒兄奪位的災神。
可儘管如此,依舊有人祈求他,迷茫於荒荒大漠之中的人民在哭求,他尚且留下一滴汗產生一座綠洲,供旅人們休憩,不再畏懼飢渴。
迷途方向他便祈求母親努特,指出一顆指引方向的恆星,讓他們找到回家的路。
努特輕撫野獸的長耳朵,「那麼孩子,你該怎麼回家呢?」
無從回答母親的話語,因他曾殘忍撕裂了母親的肚子出生,母親卻和藹應他索求,令他無顏以對。
曾經以為的家已不再是家,他的妻子他的妹妹怨懟他沒有大哥那般英俊,擁有給予萬物生長的能力。如同野獸能夠毀天滅地的他無法給予妻子幸福,不管如何討好,送他多少寶物黃金,妻子也從不對自己展開笑顏。
卻沒想這樣懷抱怨恨的妻子偽裝成姊姊伊西斯的模樣,與歐西里斯共度一晚,誕生了父不詳的阿努比斯,擁有豺狼頭與自己相似的野獸,是如此諷刺。
於是拋棄了那孩子,也敲開了束縛自己的鎖鏈,化身真正的野獸。將歐西里斯關進黃金打造的棺材中,拋入尼羅河底。
可無所不能,法力高強的伊西斯找到了丈夫的棺材,也抱起被拋棄在蘆葦草中的阿努比斯。
瘋狂的野獸在盛怒之下找到機會,將自己大哥四分五裂,將分裂的身軀四散於埃及各地。知曉復活之術的伊西斯,踏遍整個埃及蒐集丈夫的碎片,所至之處皆盛開美麗蓮花,忠貞不渝的愛戀正歌頌伊西斯。
野獸本該將憎恨之人的陽具丟入尼羅河中,讓魚啃噬。可心中卻在滴血哭泣,他想要的沒有因為大哥的離去而得到,他趴在仁慈的拉神膝上,眼淚不停落下。
「他們不會怪你的,你可是他的兄弟啊……」仁慈的拉神輕撫受傷的野獸,「讓伊西斯復活他吧。」
他將碎塊的最後一片歸還,而溫柔英俊的歐西里斯再次睜開雙眼,為上下埃及帶來豐盛的農作,尼羅河女神是如此愛戴他……
「我的弟弟啊……」歐西里斯的肌膚是豐盛的綠色,他手持法杖,望向弟弟的眼神總是帶著些許寵溺,就算這個弟弟曾反骨將他四分五裂過,「我將王位讓與你可好?」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他放逐自己,留下一片荒漠給妻子,逃到拉神身邊,他願意代替托特的工作,為拉神撐船,與阿波菲斯對戰,讓太陽能每一日升起。
當他再一次見到被他拋棄的阿努比斯時,以為孩子會以憎惡的眼神瞪他,可孩子卻跑到他的跟前,喊了一聲叔叔。
他摸了摸與自己一般醜陋的小孩的獸頭,「真醜。」他看到孩子失落的眼神,「但你沒有身懷罪孽啊……」
孩子疑惑的望著自己,他沒有再多說幾句,收起手便打算離去。
「賽特。」伊西斯溫柔的聲音叫住他,他挺著孕肚抱起豺狼小野獸,「你不去看看歐西里斯嗎?」
「難道你還要我再去殺他嗎?」如一把刀,狠狠割傷那寬容大度的女子,野獸不再駐足而離去。
為什麼呢?為什麼不責備他,恨他打他都好啊!甚至將他驅逐出埃及也好,他不用再痛苦下去,可妻子卻不允許,要他永生都讓這罪惡纏身,萬劫不復。
仁慈的拉神也不許,他需要優秀的戰神伴他左右,對付那永不死亡,不停復活的巨蛇。
賽特的眼淚不會帶來富饒,只會帶來枯萎與死亡,他所經之處寸草不生,駐留於孤單的神殿之中。
卻迎來一名蓮花之子。
他手持數朵水藍蓮花,俊美的模樣讓人難以想像會是獅頭賽赫麥特與工神卜塔的孩子。
就算被吸引,也傲慢的撇頭,「你來這裡做什麼?」這寥寥無幾的無聊沙漠,可不是你這樣好看的人會來的地方。
果然他是有目的,俊美的男人輕笑走到他身邊,「拉讓我來替你治癒。」
啊啊……他忘了眼前俊美的男子既是盛開在拉神鼻端的蓮花,也是擁有治癒能力的神祇。可賽特揮開他伸過來的手,「滾回你的神殿!奈費爾庭,這裡並不歡迎你!我的傷我可以自己處理!」
「你以為我想來這裡啊?」俊美的男人臉上還是帶笑,他的聲音異常溫柔,只是被揮開的手狠狠地抓住賽特的手臂,「要不是拉讓我來,我還不知道這貧脊的地方還有座神殿。」
賽特讓奈費爾庭的話弄得一楞,張著嘴望著他,直到奈費爾庭處理好他手上被巨蛇毒液所燙傷出來的傷口,他才回過神來,緩慢的自奈費爾庭力道放鬆的手中縮回手,「謝謝。」
「不用客氣。」奈費爾庭將藍色蓮花放進賽特窗邊的空盪花瓶裡。
「不要放在這裡。」賽特看著那盛開的藍蓮花,聲線之間帶了點顫抖,「不要放在這……」
插花的修長手指一頓,奈費爾庭有些疑惑,他所種植的藍蓮花可是連拉都讚賞過的,甚至有多少位神為了求得他一朵花而爭吵過,為何賽特卻不肯接受?
「會枯萎的……」賽特細喃出理由,這麼美麗的花放在他這也只有枯萎的結果。奈費爾庭望著罕見露出難過神色的戰神,輕嘆口氣,「不會的,我會每日來此照看。」
「咦?」
「你的傷還沒完全好前,拉是不會允許你乘上太陽船的。」奈費爾庭將最後一朵蓮花插進花瓶中,清香緩慢飄過賽特的鼻間。
「嗯。」賽特垂下眼,怎麼可能會有人會為了他,留在這寸草不生的荒漠中呢?就連遠在天邊的妻子也是選擇了沙漠綠洲居住。
以為他只是沒法工作而失落,奈費爾庭眨了幾下眼,伸出手揉了幾把賽特的頭,「反正有我在,傷一定能很快好的,你馬上就能去幫拉了。」
鮮少被人如此對待,賽特卻沒有任何反感或是討厭,他愣愣地抬頭,俊美的男神比他高了一點,他的身形是埃及人民喜愛的精實。奈費爾庭氣質向來出眾,無人不喜愛他,被美譽為年輕拉神的他,與那仁慈的拉神有很大的分別。
「孔斯呢?」在過往奈費爾庭可是只負責醫治拉神的,而孔斯則是基於埃及的和平,才來替他療傷。賽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在這時提起孔斯這名少年月神,眨眼之間的自我安慰起,也許是已經習慣孔斯來醫治自己了吧。
「在和托特下棋。」奈費爾庭無奈的聳肩,「他們兩人只要下起棋來可是沒日沒夜,誰都打擾不得。」
「也是。」賽特沒有再繼續和奈費爾庭續話,反而出言送客,「快走吧!蓮花之神還得回去照看他池子中的寶貝不是嗎?」
「啊啊那麼,賽特。」低沉好聽的聲音叫了自己的名字,讓賽特一時閃神,面前俊美的男人正對自己笑著,「再見。」
他還來不及回一聲再見,奈費爾庭便消失在沙漠的一方。已經有多久了?對著他露出溫和笑容的神?不是嘲笑,不是憐憫,也不是無奈的苦笑,而是淡淡溫柔的笑容,甚至奢侈的向他說聲能再次見面的單詞。
淚水溢出遮住雙眸的指縫,賽特告訴自己不能哭泣,不然沙漠綠洲會被吞噬,植物也會逐漸枯萎,但他停不下來,明明他不想讓奈費爾庭送來的藍蓮花繼續掉落枯乾的花瓣。滿含一心的難過孤單,都化作懦弱的眼淚。
奈費爾庭停下步伐,在他腳邊的植物正以緩慢的速度枯萎,他有些無奈的苦笑,「看來明天得再送去幾朵蓮花了。」如此自喃著,輕觸盛開在乾淨池水中的蓮花,一滴露水自花瓣落入水中,濺起淡淡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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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內比以往更加空蕩,沒有任何能拿來盛裝東西的容器。
奈費爾庭如昨日一般替孤高的戰神醫治,帶了點壞心眼詢問:「花呢?」
明顯感受到賽特的僵硬,「太礙眼,丟了。」
「你不喜歡嗎?」奈費爾庭明知道他在撒謊,卻笑著順他的謊言繼續問話。隨即得到賽特不耐的回應:「不喜歡!」
其實他很喜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只要那些美麗的事物在他的手中,都從來沒有好下場過。所以他說過了!明明說過會枯萎的!為什麼還要執意留在這裡?
「那可惜了我今天還帶了其他朵來。」做完最後的包紮,奈費爾庭拿出一直放在懷中,仔細保護好的蓮花,紅色的花瓣鮮豔的刺痛賽特的雙眼,拒絕了奈費爾庭的贈予,「我這裡沒有容器可以裝那礙眼的東西。」
「沒關係,我帶來了。」奈費爾庭笑瞇了眼,拿出做工精緻卻低調十足的花瓶,放進了火紅的蓮花,他將蓮花放在窗邊,提醒了傻眼瞪著他半天的賽特,「請務必好好照顧。」
「你……」賽特氣紅了雙眼,一時你了半天也罵不出奈費爾庭一句,他的笑容太溫柔太好看,甚至讓賽特多瞅一眼都會惹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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