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漸低垂,一隻蝙蝠撲騰著帶傷的翅膀闖進一戶未關窗的房內,房內主人正巧聽著廣播讀書,聽見身後的趴搭聲,轉頭就看見一隻黑黑的生物在他的房內亂竄,他托了托幾把無框眼鏡,瞇起雙眼離開位置朝那隻蝙蝠撲去,將他抓牢在手裡,細細端倪毛茸茸的蝙蝠,翻看著他的翅膀受著傷,才硬是出了聲:「等……」
便將蝙蝠放在床上,離開房間去找緊急醫藥箱。蝙蝠趴在那張整潔乾淨的床上,眼皮撐不住的往下掉。
當男人捧著緊急醫藥箱回到自己的房內,就看到一名身穿黑色風衣少年臥趴在他的床上,他手上的鮮血染濕床單一角,男人愣了許久,外頭剛好一台貨車駛過,過大的引擎聲終於拉回男人的神智,他皺起眉頭,上前先幫少年手上的傷口止血包紮,向來細工活他本就不擅長,折騰了許久才將傷口像樣的包起來。
正當他苦惱著要如何換床單時,床上的少年扯緊眉間,嘴裡咕噥幾句便緩緩地爬起身,「要命,他媽現在的死小孩怎麼還在拿彈弓玩啊?」
彈弓?男人眨了幾下眼,往外頭看去,隔壁家的小男孩正歡騰的手裡拿著前不久他做給他的彈弓甩著,木著一張臉轉眼,就看見少年湊到他面前,「你誰啊?」
男人張合著嘴,一個字卻說不出口,少年嫌惡嘖了一聲:「該不會是啞巴吧?」
「不是……」男人好不容易能夠發聲,馬上搖頭,「洛熙。」
「洛熙?你是指你叫洛熙?」眼見男人點頭,少年看了眼自己手臂上包得特別緊的繃帶,立馬又是嫌棄的望向洛熙,「你包的?」
洛熙又是點頭,伸手想要去摸他手上的繃帶時,卻讓少年退後一步躲開,「好了,洛熙我感謝你治療我,但我現在必須得趕緊回去,不然讓我大哥抓到我又偷跑出門,又要罵我了。至於謝禮過不久我會讓人送來的。」少年自顧自地說完,便扯高身上的風衣,旋身變成一隻黑壓壓的蝙蝠飛走,那黑翅繃著的白繃帶特別的顯眼。
親眼看著人突然變成蝙蝠,洛熙腦袋開始混成一團泥漿,房內的廣播還在播著近來的熱門新曲,他卻一點都沒聽進去,他呆愣了十足久,久到門鈴響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走下樓開門。
是隔壁家的小男孩,他朝氣的捧著以塑膠盒裝盒好的馬鈴薯燉肉,「媽媽讓我拿給哥哥的,說謝謝哥哥做給我的彈弓!」
熱騰騰的馬鈴薯燉肉聞來沁脾好吃,洛熙接過男孩手上的塑膠盒,「謝謝。喜歡彈弓嗎?」
「喜歡!」男孩樂顛顛的朝洛熙露出一個大笑容。
洛熙彷彿也被傳染一般,勾起了淺淺的微笑,拍了拍男孩的頭,「不能對著動物射知道嗎?」
「為什麼?」男孩不明白的偏頭,對著洛熙眨了幾下大眼。
「因為他們會痛。」洛熙蹲下身子,和男孩平視,盡量的想要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但他還尚未補足好內容,男孩便乖巧的點頭,「好!因為他們會痛會受傷,所以不能射他們對嗎?」
快要組織好的話語,到洛熙的嘴邊只剩下點頭,「嗯。」
「啊!爸爸回來了!哥哥你吃完也快點休息,不要又看書看到太晚哦!」男孩嘮叨的提醒完洛熙,便蹦跳到剛返家的爸爸身邊,掛在他的手臂上咯咯直笑,讓爸爸扛進屋裡。
他們依舊是和樂融融的一家三口,過不久應該就會在添上一名家人,洛熙捧著快要涼掉的馬鈴薯燉肉進了屋內。
飯鍋內沒有飯,空蕩蕩的,他才意識到他又看書看到忘記煮飯了,只剩下放在餐桌上的那和馬鈴薯燉肉,知道這樣的吃食很不健康,但現在的洛熙並不想要注意這麼多,他拿了雙唯一的筷子開始默默地吃起那盒馬鈴薯燉肉。
鄰居的媽媽對他很好,看他一個人住著,偶爾都會送些吃食過來,總說他煮得太多,或者是感謝他陪著自己那貪玩的兒子。
客廳裡有一套Gamebox,裡面的紀錄都是小男孩的,很多時候他都是看著小男孩玩得開心,偶爾他會陪他打對戰遊戲,每次都是他輸得一蹋糊塗,有時小男孩會帶他的朋友們一起來玩,讓這座空蕩蕩的房子熱鬧十足,男孩的朋友們都非常有禮貌,每次來他家打遊戲,都會鄭重的戴上一些小點心來當謝禮,雖然每次最後都會落入他們的肚子裡。
整個一樓的客廳滿滿都是外人的痕跡,洛熙卻不甚在意,這麼大的一間房子他也不知該如何使用。
這棟房子是爺爺留給他的遺產,加上一筆龐大的遺產,繳交了遺產稅夠他揮霍一輩子,但他從來都沒有碰過那筆遺產,為的是當初那再婚的父親和親戚們為了這筆遺產和他斷絕關係。
因為他們終究敵不過那白紙黑字的遺產過繼權,爺爺過世的三年前他剛好滿二十歲,已經成人,所有的財產都過到他的名下,父親為了這件事而對他不諒解進而埋怨,而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拋下他的母親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只是想和洛熙拿錢去玩樂。
所以他躲起來了,躲到寧靜的郊區,躲到這座充滿回憶的家裡,隔壁的年輕夫婦很早就認識爺爺和他,對他是特別的照顧,偶爾會來寒暄幾句。
那幾乎被凍結的帳戶,讓洛熙有一點猶豫,他在想著該不該拿去捐款,但一想到父親和母親他便作罷,就將那筆錢當作應急存款吧……
也許是爺爺的遺傳,他對於財經方面十分在行,意思意思的在股盤裡打滾一會,戶頭就會進帳好幾萬,省得他出外找工作的麻煩,在家裡做一條米蟲,做一個沒朋友的邊緣人。
洛熙咀嚼完最後一口馬鈴薯,洗好了盒子打算明日再去歸還。
他躺在客廳裡舒適的沙發上,盯著日光燈,側身翻來覆去,他還是沒搞懂那個少年是不是人,一下子從人變成蝙蝠實在是……該不會是魔術師吧?
可是他手上的傷很像是被石頭所傷,又翻了個身,他聽到少年說被彈弓所傷,多少知道可能是男孩貪玩對著飛行中的蝙蝠彈射石頭,傷到那隻蝙蝠,可是蝙蝠就是那名少年……
這……腦袋又開始混亂起來,他拖著蹣跚的步伐關了客廳的燈,踏著階梯回到房間,就聽見廣播員正用溫柔的聲音講故事,是很久之前就流傳的吸血鬼故事,說他們會變成蝙蝠,夜晚飛到你的房間吸光你的血,他們所害怕的東西是……洛熙切掉了頻道,震撼的古典樂自中途撥放,那首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荷著和聲打在他的心頭,他輕嘆一口氣,坐到椅子上,翻開了看到一半的星象圖鑑開始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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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在洛熙幾乎要忘了蝙蝠先生的事情的時候,他的門鈴再次響起,以為是隔壁鄰居烤了香噴噴的蘋果派要拿來分享,便帶著期待開了門。
但沒想到站在他面前是一名比他高出許多的男人,他身著黑色得體的西裝,一頭的黑髮如墨閃著絲綢的質感,他的瞳孔顏色淺淺的好似有一點的紅光閃爍其間,洛熙防備的半開著門,整個身子藏在門後,「你是……」
「我的弟弟承受你的幫忙了。」男人那張英俊逼人,連太陽都不比耀眼,他帶著溫和得體的淺笑,揚了揚手中那完美包裝的禮物盒子。
「弟弟?」洛熙茫然地望著男人,男人笑瞇的雙眼十分的迷人,那之中的紅光帶著一點的誘惑,他笑著點頭,「那隻誤闖你家的小蝙蝠就是我弟弟。」
突然場面沉靜了很久,靜到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久到洛熙以為時間已經靜止,他倒抽一口氣,腦中閃過那日廣播原說的吸血鬼的故事,再來是那澎湃的命運交響曲,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寒毛直豎,正想要關上門時,誰知男人的那雙要價不斐的皮鞋已經卡在門縫之間。
如果洛熙執意要關上門的話,男人就會受傷,洛熙緊張的抬眼覷了男人,腦中的千言萬語都糊在一起,他彷彿被下了失聲咒一般,張著嘴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他應該要喊有鬼?還是要喊救命?他他他該怎麼辦啊?
「洛先生。」男人開口打破了這樣的僵持,他的笑容依舊可掬,「這份禮請您務必收下。」
洛熙看著他手上的禮物,猶豫了許久,才悶悶的開口:「不要。」
「是不夠貴重嗎?」男人依舊是微笑,但帶著一股寒意,眼中的紅光閃著危險的訊息。
洛熙並沒有注意到,他扯起了眉間搖頭,「太……」他吞了吞口水,又把身子更往門後躲,「貴重了……」
男人臉上的笑容歛去,「貴重?」這可還是第一次有人敢說他的禮物貴重呢……
「他的手還好嗎?」洛熙扯開了話題,問出了心底中在意的地方,如果少年的手有恢復,那就是最好的謝禮了,畢竟他的包紮技術那麼差。
「很好。」男人的聲線低沉磁性,柔和的讓人快要化了,很容易讓人放下防備。
洛熙猶疑的默默打開了些門,垂著頭覺得鼻頭上的無框眼鏡要掉了,他推了推,「這樣就行了。」
「嗯?」男人沒有聽清他的低語。
「沒事就好……」洛熙抬眼對上男人帶著點銳利挑起的眼,朝他柔笑,「謝謝你的禮物,我心領了。」
結果到頭來還是拒絕收下,不過這比剛剛的拒絕還要來的順心,男人心底為他的柔笑放輕,但還是執著,他蹲下身子將禮物放在了洛熙的家門口。
不等洛熙的反應,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洛熙又是愣住,現在是在大白天,男人就像一陣煙一般離開,留下了一盒禮物。
不會裡面裝炸彈吧?洛熙認真地盯著那禮物看。
「小熙,你在門口盯著這東西幹嘛?」鄰居太太挺著大肚子,捧著一塊香噴噴的蘋果派,站在蹲下身子端詳盒子的洛熙面前,洛熙抬起眼,就見著鄰居太太的關愛眼神,他馬上抱起禮物起身搖頭,「沒事!」
「好吧!這塊蘋果派分你吃。你啊!也不要成天待在屋內,好歹也出門走走曬曬太陽,身體才會健康啊。」鄰居太太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母性氾濫起來,拍了拍洛熙囉嗦起來,「真是一個大男人這麼白可是很難找到對象的。」
洛熙點了點頭道了一聲謝,他沒有初戀,對於戀愛這回事不在意,所以回頭就將鄰居太太的話給忘的一乾二淨,繼續窩在家裡看他的星象圖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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