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快的旋律和偽造成時鐘聲音,敲打在木製搖椅的敲響。
很像他曾經敲打在堅硬地板上,為了哄某個失眠小鬼入睡的聲響。
「柯爾溫,你該自信一點。」教授咬了幾口蘋果後如此下了評語,在他眼裡的青年雖說淡了點,但是那獨有氣質是鮮少人會有的,仿如天生一般的大器,在他的字典裡沒有吃虧這個字眼。
「嘛……現在還沒有那個心情。」一生裡遨遊在書海的時間,已經讓他對愛情麻木不已,暗戀過的鄰家大姐也嫁人了,而且還說甚麼一定要他來做證婚人,簡直在他那顆脆弱的玻璃心重擊。
你說你要嫁人也不要找暗戀你的人來當證婚人啊,不然我一定是那個第一個喊有異議的證婚人。
雖然那時他是滿面笑容的恭喜她嫁人,滿面笑容的灌醉他的丈夫。
那也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是嗎?不過你倒是可以認識一下古朗博士,既漂亮身材又棒。」
「老頭子你是想要外遇嗎?」柯爾溫一臉鄙夷的看著教授,「摸摸你頂上看看還有幾根頭髮,就知道你的豔遇機會根本不可能。」
「臭小子!」教授將啃完的蘋果果核丟向了柯爾溫,一個閃身柯爾溫手上的水果就跟著傾斜的紙袋掉到了地上,在他反應過來時已經散落一地,而老人家則是小家子氣的笑哈哈打開房門閃了進去,留下了清澈的鎖門聲。
「……」柯爾溫開始後悔他不該逞口舌之快,嘆口氣的蹲下身子去撿水果,反正晚了點,老人一定會厚著臉皮來敲他的房門要水果吃。
一顆青蘋果出現在他的面前,柯爾溫茫然抬起頭就看到一名留著長髮的美麗女性在自己的面前,和自己面對面,突然他笑出聲來,「你就是那位白髮天使嗎?」
「嗄?」柯爾溫茫然的接過青蘋果,茫然的放回袋子裡,茫然的翻譯著女人說的話,天使?好像有點耳熟。
女人又笑了幾聲和他一同站了起來,「你不知道大家是怎麼形容你的嗎?沐浴在大太陽底下的白色天使,看起來隨時都會張開翅膀飛向天際。」
這是甚麼令人感到惡寒的形容?自打出生以來從沒被人這樣形容的柯爾溫,在女人的面前著實愣了很久。
「對,就是這種脫然的氣質。」女人抱胸伸出食指笑呵呵的說著,隨後伸出了手到柯爾溫的面前,「很抱歉沒有自我介紹,我就是約翰博士說的古朗教授。」
所以我剛剛跟那個老頭貧嘴的話都被聽進去了嗎?柯爾溫苦笑的握住女人伸過來的手,「你好,如果可以的話請忘掉吧。」
「這麼有趣的對話怎麼可以忘?」女人挑起眉頭,「況且我還知道天使的另外一面。」
「嗯?」
「在那雙溫柔的想把人溺死的眼裡,其實有顆調皮的心。」
「我可是人啊,不是天使。」柯爾溫無奈的淡笑搖頭,「或許我真該跟你們多說話,不然讓你們幻想太多也不好。」
女人不置可否的抽了幾下鼻頭,「你真該多說話,每次看到你都是跟約翰教授說話,說一說還會露出笑容,你都不知道我的助手被你迷死了。」
「所以剛剛那些少女般的形容詞都是你助理說的?」
「對啊,就像個小少女初戀一般可愛呢……」女人笑嘻嘻的出賣了自己的助手,今日他本來是想要跟約翰博士討論考古的事情,沒想到竟然碰到那個像謎一般,把他親愛的助手迷的暈頭轉向的天使。
「可是也不只我的助手啦,這次來幫忙考古工作的人都想認識你呢。」
「……」柯爾溫打開了門鎖,背對著女人充滿狡猾的笑容,「等我將教授給我的工作弄完,應該會出現在交誼廳。」
「應該?」女人挑起了眉頭。
「應該。」柯爾溫轉頭回以溫和的笑容,關上門來呼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盡失。
好可怕……他最不會對付這種女性了……
放下紙袋,走到窗邊想要呼吸一下空氣,往下一看看到了一個晃動的人影,小小的讓他在意了起來,揉了揉右眼想要看清,卻在下一瞬間人影不見了。
「……」看吧看吧,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這裡!
懊惱的關上窗戶躺上床,皺著眉頭閉上眼,清晰的痛楚從左眼蔓延,他彷彿能夠看到有人正押著他,而他跪在一個拿著銳利銅刀的男人面前,刀刃瞬間來到他的眼前,劇烈刺痛讓他醒了過來,他喘著氣,難受至極。
眼淚不停的滾落,怎麼擦都擦不去,委屈的喘氣哭著,已經再也無法判斷這沒來由的心甘情願是從何而來了。
想見的,一直都想見的是那個男孩,但是沒辦法了啊……
沒辦法了啊……委屈的哭聲交叉著記憶裡稚嫩的抽咽,重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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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不要問,我很好。」柯爾溫打斷教授,抽了抽鼻子。
「柯爾溫啊……你知道現在你的眼睛很腫嗎?」教授左右看了一下,確認沒有人,將柯爾溫推回房間,自己一起進去順手關上房門,「大男人哭成這樣很難看喔。」
「我知道……」柯爾溫揉了幾下哭腫的右眼,「但是停不下來。」
「想家嗎?」這是排除了許多因素,唯一讓老教授推理出來的可能性,柯爾溫搖頭,「並不是,只是沒來由的悲傷而已。」
「你真的沒問題嗎?」老教授看青年無助的樣子,心裡想要幫忙卻無從幫忙,他了解的青年不夠多。
柯爾溫深吸幾口氣,最後呼出了長長一口,搖頭,「教授你今天一個人行嗎?」
「可以。」老教授給他一個少有的微笑,「今天好好休息吧,如果真的沒辦法的話,你可以先回美國。」
「抱歉……」柯爾溫無力的回以笑容,老教授握拳搥了一下柯爾溫的肩膀,「收起你的眼淚好好休息吧,雖然我嘴上說你可以回美國,但我心裡可沒有這個打算。」
「好。」覺得壓在心頭上的石頭落下了一顆,柯爾溫回以算是釋懷的笑容,教授臨走前擔心的確認柯爾溫情緒,深怕他一沒有注意,某人就從窗下跳下去,到時候他可沒辦法承受得了抓狂的父母的質問。
坐在床上往窗外看去,藍天白雲看來十分晴朗,他卻沒有那個心情走出去外頭,彷彿回到了十年之前,他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心如死水,甚麼東西映不進他空洞的左眼裡。
柯爾溫將假眼拿了下來,眼前的景色沒有改變,是他一直都習慣的單向世界,昨天哭了有多久,左眼有多少年沒有眼淚出來,每日他對著鏡子將左眼嵌上去的心情又是如何?似是昨日情緒但以忘卻。
低笑幾聲走到窗前往下看去,回到十年之前他站在窗前看著下面,腦海裡迴盪著從這裡跳下去會是怎樣情形,到最後他為什麼沒有跳下去呢?是因為看到了將自己從窗前拉走的大哥的眼淚嗎?那樣的大哥竟然會那樣哭泣,聞言的父親無聲背對的哽咽,兩名馳騁商場多年,見過多少子彈不掉淚的男人,就為了他的懦弱而悲傷。
所以他再也沒有那樣的想法,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接受治療直至今日,得到的是這樣的潰堤。
這裡已經不行了……柯爾溫壓著胸口,腦海裡委屈的抽咽又響了起來,越是想要忘卻,就越是清晰,不管是他的哭泣還是哀求。
離開了飯店,僅留下外出的紙條給了老教授,柯爾溫背著裝了點食物的背包,往著沒有目的的方向走去,在諾大的希臘他可以走去哪裡?太陽刺痛了他的雙眼,他卻不想帶上墨鏡,只跟隨著光明的地方走去,就像十年前他發惡夢的夜晚,朝著足以燃燒自己的光芒走出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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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冷……柯爾溫茫然的睜開雙眼,刺眼的陽光讓他皺緊眉頭,摸上左眼才想起自己沒有裝上義眼就帶著眼罩走出了飯店,將手放下是水的觸感,柯爾溫疑惑的坐起身才發現自己被河流沖到下流去,瞬間而來的冰寒感讓他趕緊從河流離開,他渾身濕透。
柯爾溫回想著自己漫走在希臘街頭時的事情,他碰到了街頭藝人給了點欣賞費,走到了港口,之後……發生了甚麼事?柯爾溫拍了拍腦袋,為什麼記憶到這裡就中斷了?
不過首先他必須得搞清楚這裡是希臘的哪裡,柯爾溫站起身望了望四周,明明打算是想要散心的,誰知道就這樣被沖到了奇怪的地方,當他想要邁步離開時,突然一群人將他圍住。
幹嘛?柯爾溫緊抱著懷裡的背包,驚訝的睜大右眼瞪著包圍住自己的眾人。
「祭品。」哎?
「只要將他祭祀給太陽神,就可以終止瘟疫了。」甚麼鬼東西?希臘有這麼落後的文明觀念嗎?柯爾溫感到不妙的退後幾步,隨後他被人用鈍器打昏在地,在他失去意識之前他狠狠咒罵了上帝一聲。
在柯爾溫再次清醒過來時,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人換成白色的連身希馬申,裹著自己的雙間直至腳踝以下,腰間的腰帶也是隨意的綁上去,他有被誰看光光嗎?不對這不是重點,柯爾溫驚駭的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石床上,他簡直無法消化今天所發生的事情,身上的服裝很明顯是古希臘人的服裝,難道說在希臘的某處還有這樣的未開發地方嗎?不對啊!他努力回想他被沖到不知名地方所看到的景色,希臘的街上有沒有堤防的河流嗎?僅能以茫然代表現在的心情,喔對了他好像被人說要祭祀給甚麼太陽神,就可以終止瘟疫了。
「……」打死他都不會相信有這麼落後的想法會出現在已開發國家的希臘,這裡又不是古文明!況且明明就是神幹甚麼還需要祭祀,難怪會發生瘟疫。
確定不是甚麼邪教儀式嗎?
柯爾溫無奈的下床,他被關在只開了一扇小窗的空間裡,在角落開了一扇青銅門被拴上厚重的鎖,柯爾溫走近門前,挑眉看了看鎖,也是青銅製的,上面還有個鑰匙孔,柯爾溫擺弄了幾下無果,深深嘆口氣的坐回床上,他的行李被人拿走了……他還沒搞清楚這詭異的地方是哪裡?
突然那扇厚重的青銅門被人打開,進來的是個看來十二歲左右的少女,他的膚色偏黑,唯唯諾諾的捧著一碗水果,悄悄的、悄悄的嚥了口口水,結巴開口:「這、這是你接下來幾天要吃的。」
「……」
「祭品都要吃水果淨身!」少女再次吞下口水,大聲的喊出以前大家對她說出的話,他本來是這次的祭品,但是因為眼前的男人順著河水流了下來,且穿著異國的服裝,便被他指控為是河神給他們的祭品,逃過一劫,為此他對男人充滿歉意。
「……」柯爾溫眨了幾下眼,少女並沒有看他而是一直看著自己手上捧著的水果,還自以為他不會發現的一直悄悄吞口水。
「想吃嗎?」看來餓壞了,這裡的人都看起來瘦巴巴,說不定眼前的少女根本不是十二歲左右,早已開始發育了。
少女大力搖頭,「這是村子裡大家努力採來的,是要給你的。」
「你們……」少女緊張的縮起了肩膀,等待柯爾溫不能夠接受的怒火,但意料之外的,柯爾溫溫和的接過了水果,雖然這之間他使了點力不想讓水果就這樣被外人拿走,大家辛苦採來的啊食物啊……
柯爾溫瞧了一眼籃子裡的水果,不禁感嘆了幾番,這比他從希臘街上跟坑人老闆買來的水果都還要乾癟許多,這監牢外面的世界一定非常荒涼,努力採來的水果是如此乾癟。
「你們說要把我祭祀掉才可以終止瘟疫對吧?」柯爾溫拿起一顆乾癟的無花果打量了幾番,少女絞著手指緊張的點頭。
「……」他不會吃人,真的可以不用這麼怕他,他拉過少女的手,少女想要掙脫開,卻被他強硬的拉著,扒開那緊握的拳頭將幾顆無花果放進去才放手,少女握著無花果茫然的望著柯爾溫,見他聳肩,「我可不想在餓肚子的人面前吃東西,那挺缺德的。」
「……」
「你們有醫師嗎?」少女搖頭,「那巫醫呢?」
「他也得病了……」
柯爾溫扶額嘆了口氣,難怪這裡的人會想到要用祭祀來平息瘟疫……身為巫醫竟然也一起得病了,當然會造成村人失去理智。
「願意和我說說得到瘟疫的人的症狀嗎?」
「……」
「我想知道大家的狀況,說不定我可以幫忙。」這裡環境很糟糕,會發生瘟疫是可想而知的事情,重點是他必須得先知道這裡的人是得到甚麼流行病才行。
「一開始,有的人會發高熱、頭痛還有背痛,但之後皮膚開始發黃,連眼白也是,」少女睜大了瞳孔指著自己的眼白,然後摀住了嘴巴,「甚至還會咳血。」
「然後……」少女垂下了頭,「就死了。」
「……」
「你說點話啊……」少女抬起頭,喪氣的盯著眼前的男人,他的一隻眼睛被人挖掉了,那是替他換上衣服的阿姨說的,說他的眼睛被人挖的很乾淨,看起來就是人口販子所為,少女聽到不禁打了個寒顫,村子裡跟他同年紀的少年或少女時常都會被人口販子給拐走,然後賤賣給有錢人,下場據說都不是很好。
「這裡很多蚊子呢……」柯爾溫揮了下手,試圖將在自己耳邊拍動翅膀造成噪音的來源趕走,少女抬起頭,「每到夏季都是這樣的,外面還更多。」
「那看來是黃熱病。」柯爾溫淺笑著,隨後後悔的喃語著:「是大流行病呢……但是有疫苗就行了,喔老天,為什麼我沒帶上我的急救箱呢?」
少女稀裡糊塗的聽著柯爾溫喃喃自語著,他嘴裡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有聽懂,一瞄?急救箱?那是甚麼東西?可以吃嗎?親愛的,當然不行吃了。
「嗯咳。」柯爾溫咳了幾聲,碎念太久喉嚨有點乾,他對少女不好意思的開口:「請問有水嗎?」
少女點點頭,正打算開門去替柯爾溫拿水,就被他攔阻了下來,「你要拿哪裡的水?」
「大家都是喝河水。」
「河水?」
少女點頭,盯著柯爾溫,「就是你被沖下來的那條河。」
「等等、等等。」據他的記憶裡,確實那條河比美國都市境內的河水乾淨太多,但是身為醫者還帶了那麼點小小潔癖,他不能接受泡過自己髒衣服的河水,甚至有可能村子裡的大家都是在那條河裡殺雞、洗衣服的,想到這裡他打了個寒顫,落後地方的水源不可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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