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丁零
歷盡艱辛
高千韻被押回了寢室,門窗都被鎖了起來,房外更派了銀槍戰士把守,插翅難飛。她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大喊著:「放我出去!」守衛卻充耳不聞。
丁零說了,一定要快!她發了一會脾氣,終於冷靜了下來,思索著脫身之策。環視了房內一圈,她的目光停留了在桌上的臺燈,心中突然浮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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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兩個守衛杵立不動,正在認真站崗。侯爺大發雷霆,吩咐了一隻蒼蠅也不許進出小姐房間,他們當然不敢大意。不過也站了不久,其中一人卻擡頭看了看天,喃喃埋怨道:「才四月天,這天氣怎麼便如此悶熱?」另一人點了點頭,突然鼻子嗅了嗅,奇道:「你問到了嗎?什麼東西燒焦了?」
兩人不自覺地回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只見小姐寢室雖然門窗緊閉,但透過窗戶紙,卻明顯可以看見,房內火光熊熊,閃爍不定。兩人趕緊打開了門鎖,推門一看,一股灼熱氣流撲面而來,原來房內不知怎地,竟起了大火,床榻、衣箱、妝臺等等家具,都已燒了起來,火舌亂舞,已幾乎燒上了房樑。小姐倒在了地上,似已昏迷,房內灼熱難當,她一頭秀髮都已被烤得微微曲卷了起來。
兩人嚇得魂飛魄散,急忙衝了進去,把小姐抱了出來,同時吹響了警哨,園內的下人和守衛都被驚動了起來,紛紛趕來救火,現場一片混亂。經過一輪搶救,火勢漸熄,高臻天也趕了過來,問道:「小姐人呢?」
當時救人的守衛回頭一看,大吃一驚,吃吃說道:「當、當時小姐昏迷不醒,屬、屬下把小姐抱了出來,明明便、便放在了院子中假山之下,如今怎麼不、不見了?」其餘下人及守衛當時忙著救火,竟也沒有一人見到過小姐行踪。
高臻天微一沉吟,便已識穿了女兒聲東擊西的詭計,心頭大怒,正想破口大罵,忽又想到,女兒智謀不淺,敢作敢為,作風大有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怒還是該笑,只好緩緩搖頭,長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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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千韻趁亂逃離了火場,半刻也不敢停留,急匆匆溜出了戲鷺園。來到城內大街之上,她又懊悔不已,應該先去馬厩,搶一匹馬再走,此時想回頭,卻已太遲。她硬著頭皮出了城,好在走了不遠,便遇上了一隊商旅,牽著幾匹馬上路,她走上前,開口問道:「這位大爺,馬賣不賣?」
那商客失笑道:「這幾匹馬得幫我拉車袱貨,怎麼能賣?去去去!」
高千韻不甘心,摸了摸身上,才發現走得匆忙,身上竟也沒帶多少銀子。情急之下,扯下腰上一塊玉佩,說道:「此玉價值連城,一座宅子也買得下,跟你換一匹馬,你總不吃虧吧?」
商客湊前一看,見玉佩盈翠無瑕,果然是件上品,買下一座宅子不免有點誇大,但換一匹馬倒實在不吃虧,於是便答應了,正要伸手取下玉佩,高千韻突然卻又遲疑了。原來這玉佩乃是娘親遺物,袁月好被趕出戲鷺園時,連兩個孩子一面也見不著,只托下人轉交了這一塊玉佩,以作留念。她心裡掙扎了片刻,知道別無他法,只好一咬牙,忍痛割愛。
換了馬匹,她不再拖延,策馬朝東疾馳。一路上馬不停蹄,只花了半天,便趕了百餘里路,來到了黎風縣城。
此時天色已黑,已是深夜時分,城門早已關上,她策馬來到城門前,仰頭高聲喊道:「門衛何在?趕緊開門!」
城樓上有守衛探出頭來,朗聲問道:「城下何人?」
高千韻本不想透露身份,但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只好回道:「本姑娘是高千韻!」
守衛一怔,失笑道:「你是侯爺千金,高小姐?老子我還是侯爺愛將,高展元公子呢!高小姐千金之軀,又怎會孤身一人,深夜趕路?快走快走,否則拿你一個冒充之罪!」
高千韻哭笑不得,朗聲怒道:「本姑娘的確便是高千韻!你再不開門,誤了本姑娘的要事,你可擔當不起!」
守衛懶得回應,縮回了頭,任高千韻大吼大叫,也不再回話。高千韻罵得聲音沙啞,正不知如何是好,好在這時來了一個守衛頭領,正好是江家家人,曾隨江海川去過幾趟戲鷺園,認得高小姐的聲音,探頭一看,認得果然是侯爺千金,嚇得馬上命人把城門開了一條縫,親自出門相迎,哈腰賠罪,然後問道:「小姐深夜趕路,不知有何要事?是否需要屬下派人護衛?」
高千韻怒哼了一聲,本不想搭理他,策馬便走,突然又一扯韁繩,回頭問道:「你這城裡,可有一處香滿園?坐落何處?」
那頭領一怔,靦腆答道:「有、有、有的,便在城西大街之上,很是顯眼,只、只是……小姐難道要去?」
高千韻揚眉道:「便是要去,怎麼啦?本姑娘的事,你少管!」說罷一夾馬腹,便策馬奔了入城,朝城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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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滿園門口裝潢美輪美奐,即便是在大白天,也是街上很顯眼的地標,不過到了晚上,便不僅僅是「顯眼」二字,足以形容的了。夜深人靜,長街上所有商舖全已打烊,行人都已絕跡,就只有香滿園這一處地方,越夜越是熱鬧,遠遠便能望見門口燈火明亮,車水馬龍。
高千韻雖然從沒聽說過香滿園這個地方,但來到了門口,總算也能看得出來,這原來是一家妓院,總算也明白了適才守衛頭領那奇怪表情的意思了。她臉一紅,當場怔住,一時之間,還真不知如何是好。她在路上時本來早已想好,就算是龍潭虎穴,為了丁零,也得闖一闖,不過她一個黃花閨女,卻又怎麼能走進一家妓院呢?
她想回頭找守衛頭領來幫忙,不過一轉頭,又怕洩露機密,壞了大事,想來想去,無法可施,心中把丁零罵了個狗血淋頭,最後也只能一跺腳,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門口有不少姑娘,正花枝招展地在迎客,她等了良久,正好有一群喝得半醺的漢子走了進去,趁姑娘們忙著招呼,她混入人群,垂著頭走進了小樓,還沒看清楚環境,又被人潮推著,湧到了後花園湖畔。此處地勢寬廣,她總算擺脫了人群,可以好好打量一下四周了。
香滿園內的環境,各位看官都已熟悉,就不多贅述了,不過高千韻卻絲毫沒有心情欣賞湖畔景色,她眼中看到的,只有一幅幅叫她臉紅心跳的畫面,客人左擁右抱,依紅偎翠,姑娘賣弄風情,投懷送抱,總之一片春色無邊。她又驚又怒又羞,自小在高家長大,家教雖難比六藝齋那般嚴謹,卻至少門風端正,後來父親當了郡侯,對她約束更是拘謹,她此生第一次進入妓院,從沒想過,妓院之中原來竟是如此地……
「亂七八糟、烏煙瘴氣、藏污納垢、毫無廉恥!」
她在心中怒罵了一陣,又開始為難起來了。那彭三爺是什麼人?是此處的嫖客?還是端酒的小廝?難道要在此大吼其名,叫他出來相見?正苦無良策,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大漢突然衝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她,大笑道:「抓到了!哎喲,美人,你是新來的?模樣還真標致呢!」
高千韻正在沉思,一時猝不及防,竟被他抱了個滿懷。她嚇得花容失色,身子一縮一矮,彎腰掙脫,那大漢笑嘻嘻地,不知死活,敞開雙臂追了過來,高千韻但覺一陣噁心,怒髮衝冠,一聲嬌吒,擡腳一踢,正中大漢胸膛。她盛怒之下,使了真力,大漢一聲慘叫,頓時像脫了線的風箏一般,遠遠飛開,倒地不起,也不知是死是活。
這一下頓時引起了園內人群一陣騷亂,一個徐娘半老的婦人急急趕了過來,正是鴇母桂娘,她看清了狀況,指著高千韻責備道:「唉喲喂呀,你這少奶奶,不是我桂娘要說你,男人尋歡作樂,分屬常事,你當人老婆的,就不能體諒體諒?即便要教訓老公,也不能在我香滿園裡胡來呀!」
原來她見高千韻面生,以為是哪位客人妻子,又上門找丈夫來了,這種事情,在此處一向司空見慣。高千韻面紅耳赤,強忍著怒氣,待她說完,才突然一衝上前,狠狠扇了桂娘一記耳光,破口罵道:「大膽刁民!胡說八道!」
桂娘被打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才站穩,臉頰紅彤彤腫了一塊,大怒道:「好你個不講理的潑婦,給臉不要臉!你以為我香滿園是你可以隨便撒野的地方?來人,給我拿下!」
高千韻回頭一看,只見身邊周圍,已圍上了十幾個黑衫護院,個個腰懸單刀,目露凶光,桂娘一聲令下,他們拔刀出鞘,便要一湧而上。高千韻怒喝道:「你們敢?可知本姑娘是誰?」
桂娘銀鈴般地笑了出來,說道:「無知潑婦!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香滿園是誰罩的?怕過誰來?」
高千韻本想亮出名頭,但自己身為高家閨女,在一家妓院內鬧得如此難看,傳了出去,著實丟人,就這一遲疑,一眾黑衫刀士已二話不說,衝了過來。高千韻不及多想,使出了家傳的思祖掌法,放開手腳應戰。
高千韻係出名門,武功當然在這幫刀士之上,不過她以寡敵眾,而且徒手應戰,在兵刃上又吃了虧,雖然仗著掌法精妙,打倒了數人,但對方前仆後繼,過了十餘招,便已是累得氣喘連連,身法也變得遲滯,險象環生,最後一時不慎,被對方鑽了空子,腿上挨了刀背一拍,雖然對方明顯刀下留情,不致見血,但也不由得一個踉蹌,跌了一跤。一眾刀士湧了上來,把她雙手反扣,狠狠摁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桂娘嘿嘿冷笑著,走上前來,蹲下說道:「潑婦!你現在總該知道,我香滿園是什麼地方了吧?唉,大家都是女人,老公出來找姑娘尋樂子,你的心情,老娘本來也能體諒。不過你適才打了老娘一掌,老娘若不加倍奉還,這張老臉還往哪擱?」
說罷,舉起手掌,便要狠狠摑下。就在這時,突然一把蒼老的聲音傳來,冷冷叫道:「且慢!」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qMmlPymH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