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馬嘯風
謀朝篡位
當下部隊也不拖延，即刻啟程回城。袁茵茵、馬嘯風和柳玄星，自然也一起前往。到了縣城，百姓夾道歡迎，看見馬嘯風與刺史大人並駕而行，更是萬分雀躍，比起抵步江漢城，熱鬧百倍，梁有德受此待遇，自是喜不自勝。袁八通見機不可失，又請梁有德對老百姓說幾句話。梁有德樂不可支，高聲讚揚了峋月縣的風土民情，又對峋月縣出了馬嘯風這一位天之驕子褒獎不已，說日後馬公子平步青雲之時，峋月縣百姓亦與有榮焉。這一番說辭，不但確立了馬嘯風的身世來歷，更極大地擡高了他的身份地位。袁八通見計劃無比順利，也忍不住樂在心頭。
此時正值黃昏，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眾人忙了一天，正感飢腸轆轆，時候剛好，袁本思把眾人接到袁府酒宴之上，奉上佳餚美酒，把梁有德侍候得眉開眼笑。酒宴後，梁有德就在袁府留宿，拉著馬嘯風，徹夜促膝長談，問起馬嘯風許多兒時往事，以及這二十年來的經歷，袁本思擔心他又忍不住提起六藝門的事，一直相陪左右。好在馬嘯風經他多次提醒，總算忍了下來。
第二天，梁有德深怕被人搶了功勞，急不可待地便馬上啟程回京。臨走前，又再次叮囑馬嘯風耐心等待特使來接，說到時與他在京城再聚。袁八通等人又大張旗鼓地為他送行，忙了大半天，才回到府邸。
在袁府的議事廳內，袁八通遣走了所有下人，閉上了門窗，廳內只留下了自己、袁本思、馬嘯風和柳玄星四人。
馬嘯風忍了多日，這時見終於再無外人，口氣略帶不悅，問道：「日前袁公子提過，袁大人已有了對付高臻天之計，可以助我倆報師門大仇。連日以來，為了討好梁大人，大費周章，甚至把在下也蒙在鼓裡。袁大人到底有何計策，此時該可以坦言了吧？」
袁本思聞言忙道：「在下為了讓馬公子在梁有德面前表露出真性情，不得已之下，才與堂妹商議，把計劃對兩位隱瞞。還望馬公子與柳姑娘見諒！」
袁八通也抱拳笑道：「倘若兩位嫌本思份量不足，袁某在此也給兩位賠罪，大局為重，請兩位海涵啊。無論如何，此次計劃大獲全勝，梁大人對馬公子的身份已再無絲毫懷疑，在將士、百姓面前大肆讚揚馬公子，這是袁某大計中的重中之重，此一步既成，則已是成功之一半矣！」
袁八通此言，令袁本思也大感好奇，忍不住追問道：「叔父之計，到底若何？」
袁八通並不直言，卻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想當年，前郡牧吳顧治郡無道，百姓苦不堪言，侯爺率銀槍門豪傑，與官府對抗。袁某當時，以為侯爺為人俠義，必可為百姓謀福，於是與兄長一起投軍於高家麾下，助他打下了江漢郡。不想侯爺當權以後，卻盡數沿襲了吳顧之苛政惡習，甚至變本加厲，這些年來，苛捐雜稅，百般盤剝，為了搜刮民脂民膏，無所不用其極，郡內錢財，盡被收到他高家府庫之中。高家以外，他又縱容麾下親信，尤其是那雷、狄、嚴四大護法，在封地中倒行逆施，欺壓百姓，以致黎民百姓怨聲載道，敢怒而不敢言！如今更下了一道狗屁不通的禁武令，歸根究底，就是意欲防範如六藝門這般的民間武力，以避免重蹈吳顧之覆轍而已！高家種種惡行，袁某早看不過眼了，只是人微言輕，屢諫不聽，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馬、柳二人聞言，不禁黯然。柳玄星嘆道：「我六藝齋人，居於深山之中，一向自給自足，卻不知道，原來老百姓生活如此之苦啊。」馬嘯風也道：「既然如此，即便不念師門大仇，我等也該盡一己之力，為百姓討個公道！袁大人如若有用得著在下兩人之處，但請直言！」
袁八通一喜，剛要說話，又吞了回去，卻給袁本思使了個眼色。袁本思會意，到議事廳四處巡了一圈，確定無人偷聽，再對叔父點了點頭。袁八通拉過侄兒，突然向著馬嘯風，一起跪了下去，說道：「百姓苦高家苛政久矣！求馬公子救救他們吧！」
馬嘯風大吃一驚，急忙把兩人扶起，問道：「袁大人這是何意？在下區區一介草民，連自家師門大仇都報不了，又如何拯救百姓？」
他情急之下，這一扶使上了內力，兩人身不由主，又站了起來。袁八通拉起馬嘯風的手，低聲道：「袁某謀劃，要扳倒高家，為民除害，把高臻天三兄弟拉下馬！我袁家願奉馬公子為主公，把馬公子扶上郡牧之位，取高臻天而代之！」
此言一出，馬、柳二人嚇得當場怔住，不知所措。袁本思也是第一次聽見叔父的意圖，心裡也不免吃了一驚，但他長期參與政務，相比兩人，對江漢郡時局敏感許多，頓時明白了叔父的用心，恍然道：「難怪叔父千方百計，要馬公子取得梁大人的信任。如今有梁大人為馬公子作證，便能叫江漢郡諸豪強信服馬公子的身份。唯有馬家後人之尊貴，才足以讓他們膺服，才足以取代侯爺！」
馬嘯風連連頭手並搖，說道：「在下無德無能，對政務一竅不通，怎可當此大位？不行、不行！」
袁八通道：「政務自有屬下吏員代勞，何須郡牧親理？馬公子俠肝義膽，寬厚仁慈，心無貪念，大公無私，必能當一位清正廉明、愛民如子的郡牧，為百姓謀福！」
馬嘯風又道：「在下與師妹，多年來在六藝齋於世無爭，自由散漫，正所謂當慣乞丐懶當官，更何況是堂堂一郡之牧？不行、當真不行。」
袁八通道：「馬公子常言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兩位以武功行俠仗義，能救幾人？倘若當上了郡牧，救的就不是一人兩人了，而是江漢郡數十萬的黎民百姓啊！請馬公子看在百姓份上，勉為其難！」
馬嘯風再道：「在下的師父、師娘、師兄相繼枉死，家園被毀，幾個師弟師妹亦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師門大仇未報，在下怎敢多想其他？不行，實在不行。」
袁八通道：「馬公子欲報大仇，則必先把高家扳倒，此舉正是一舉兩得，一石二鳥！然而扳倒了高臻天，這郡牧由誰來當？除了馬公子，目下江漢郡中，誰也無法服眾。馬公子倘若推辭，難道要讓江漢郡群龍無首，天下大亂？請馬公子三思！」
馬嘯風一時語塞，想不到其他理由推辭，只好望向柳玄星。柳玄星沉吟良久，說道：「二師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無論作何決定，我都一定會陪在你身旁。你若要當郡牧，我便當郡牧夫人；你若不願當，我便陪你浪跡天涯。至於師門大仇，當然一定要報，能全身而退最好，倘若不能，你我便死在一塊，亦此生無憾！如何決定，全聽二師兄的！」
馬嘯風不由得陷入沉思。二十年前拜入六藝齋時，他本想學成一身武藝後，回家助父親征戰沙場，報效朝廷。然而這些年來師父的諄諄教誨，卻把他教成了一個出世脫俗的人。他與華白年一般，不屑權勢，鄙視官場，喜歡自由自在，無牽無掛。不過，他體內流淌著的始終是馬家沸騰的熱血。這些天來，他在深山殺巨蟒、在校場決勝負，聽人喝彩、受人擁戴，無不使他感到無比振奮，使他不由得回想起兒時對征戰沙場、萬馬奔騰、意氣風發的憧憬。何況，此舉並非全為自己，更是為了一報師門大仇！
想到此處，他似乎已有決定。他沉聲道：「即便在下願意，可是如今高家權勢熏天，高臻天的位子穩如泰山，單憑我等之力，只怕撼動不了分毫。」
袁八通大笑道：「這一層公子無需擔憂，袁某早有謀劃！高家的勢力看似穩固，其實卻已是千瘡百孔。高臻天掌控江漢郡，全靠麾下幾個豪強家族。雷、嚴、狄、倪、江家這些人，當初幫他打天下時，的確是萬眾一心，團結一致，可是當權之後，這些年來承平日久，驕奢淫逸，相互勾心鬥角，貌合神離，只要看準其軟肋下手，分崩離析只在旦夕之間！袁某的計劃，分成四步！」說著，他取出江漢郡地形圖，仔細解說。
第一步，聯江伐倪。倪可道與高臻天識於微時，交情很深，深得其信賴；而江家加入高家集團雖然較遲，但江海川為人，不但相貌堂堂，而且善解人意，常能準確揣摩高臻天心意，亦深得他歡心。兩人一掌兵部，一掌戶部，都是高臻天的得力助手。但江海川卻還不滿足，常與倪可道爭寵。江家封地在黎風縣，倪家封地在磬花縣，兩地都有不少鹽井，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來源。江家暗裡，更垂涎磬花縣的鹽井，恨不得據為己有，把江漢郡鹽業盡數吞沒。兩家有此嫌隙，只要略施口舌，必能拉攏江海川，聯手滅掉倪家，斬去高臻天一條臂膀。
第二步，嚴狄抗雷。同為四大護法，但雷家一向以首領自居，壓制嚴、狄兩家，加上雷厲風為人狂傲，上一次帶崑崙霸王上袁府挑戰，便可見一斑，於是嚴、狄兩家素有怨言。本來嚴、狄兩家如若聯合起來，實力足可比擬雷家兩兄弟，但兩家封地航臺、堯歌兩縣邊境常有衝突，所以各有心結。如能化解嚴、狄矛盾，再說以利害，不難唆使兩家合力對付雷家。
以上兩步，本來都是知易行難。但如今有了馬嘯風，就不一樣了。正因如此，袁八通才要利用梁有德這位刺史大人，來確立馬嘯風的身份。這兩步成功以後，江漢郡東部半壁江山，便已都在掌控之中了。
第三步，閉門逼宮。趁東部戰亂，袁八通可以利用江漢城平提督之權，以迅雷之勢，控制江漢城，封鎖戲鷺園，逼迫高臻天把郡牧之位傳予馬嘯風。這時，馬嘯風便可以出手對付高臻天，一報師門大仇。
第四步，東西夾擊。江漢城在西，袁、江、嚴、狄勢力在東，掌控了這些地區，便只剩下中部，高鼎天和高揚天的兩處封地了。這時，東、西聯合，夾擊祁雪、葒亭兩縣，必定勢如破竹、手到擒來。
最後，袁八通總結道：「如此，雖不免引起一陣短暫的戰亂，但不出一個月，便可塵埃落定，屆時江漢郡大定，由馬公子來當郡牧，施以德政，安撫民心，非但六藝門大仇得報，老百姓從此也可以過上溫飽的日子，豈非兩全其美？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此計之關鍵，就在馬公子。只要馬公子下了決心，願意為了百姓挺身而出，則大事可定！」
他侃侃說來，頭頭是道，連袁本思也不禁緩緩點頭，覺得計劃雖然大膽，但卻似乎可行。馬、柳二人聽了，不由得怦然心動，腦海中彷彿已浮起了勝利的場面。
ns 15.158.61.48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