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柳玄星
智破謎題
午後的陽光依舊暖和,就像午後的江漢城依舊熱鬧繁華。大街上商販吆喝,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熙熙攘攘。麻六雖然也去過許多地方,但卻還是第一次來到江漢城,忍不住咋舌道:「這裡比黎風縣城大多了!」董大成走南闖北,去過的大城市多了,忍不住嘲笑道:「小小郡城算什麼?以後帶你去京城走一趟,才知道什麼叫大,懂了嗎?」
自從六藝齋出事以來,丁零也是第一次回到江漢城中,想起往事,心裡也不由得唏噓。三人打聽清楚了江海川府邸的方向,便一路走去。城裡似乎來了許多外地人,三人打聽得知,原來春暖花開,正值賞櫻的好時節,江漢城附近就有不少櫻花盛開的美景,每年此時,江漢城都是文人雅士絡繹不絕之地。
走著走著,途經一家酒館,內裡人潮洶湧,熱鬧非凡,三人好奇走進查看,只見大堂被清空,擺了四張桌子,第一張擺了十枚小銀錠,第二張擺了八枚大銀錠,第三張擺了十二枚大金錠,最後正中一張,則擺了一座天枰。一個少女,貌似富貴人家丫環,在大堂上來回走動,以清脆的聲音大聲說道:「我家小姐有三道謎題,誰能破解,便可取走桌上金銀。我們包下酒樓,等了半天,竟無一人能解,偌大一個江漢城,難道就沒人了?」
董大成盯著桌上金錠子,眼都直了,拉過身旁一位客人問道:「解題就白拿,你們還等什麼?」
那人搖頭嘆氣道:「好多人都試過了,卻都敗下陣來。小姐之題太難,根本無解!」
董大成眼珠一轉,計上心頭,趁丁零不覺,突然猛力把他推了出去,大喊道:「這有何難,我家公子能解!」
丫鬟擡頭一看,見丁零其貌不揚,搖頭笑道:「這句話我今天聽好多遍了,也罷,閒著也是閒著,公子便儘管一試吧。」
丁零回頭瞪了董大成一眼,苦笑對丫鬟說道:「姑娘請出題。」
丫鬟走到第一桌前,說道:「桌上有十枚銀錠,每枚重十兩,其中卻有一枚有假。公子可使用天枰,但卻只能用兩次,請問公子,假錠是參雜了鐵呢?還是鉛?」
丁零沉吟片刻,突然笑了笑,說道:「把銀錠分成三堆,三枚為甲、三枚為乙、四枚為丙。第一次,甲乙相稱。如若甲乙重量相當,則假錠在丙。第二次,從甲乙中任取四枚,與丙相稱。丙稍重或稍輕,即假錠稍重或稍輕。如若甲乙不等重,則假錠在甲或乙。第二次,從丙中任取三枚,與甲乙中較重者相稱。如若等重,則假錠稍輕。如若不等重則假錠稍重。假錠稍重,則參雜了鉛,稍輕,則參雜了鐵。」
他一口氣說完後,頓了一下,又笑道:「在下是否說得太快?不知你家小姐是否聽得明白?倘若聽不明白,在下還有一個更簡單的法子,天枰一次也無需要用!」
丫鬟一怔,奇道:「一次也不用?」她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回頭望了一眼。大堂盡頭,一扇屏風之後,傳來了一把女子聲音,說道:「公子言之鑿鑿,但到底是鉛是鐵,卻還沒答上來呢。既然有更簡單的辦法,本姑娘倒想見識見識。」
聲音清脆爽朗,煞是好聽。聞聲卻不見人,在場群眾不由得遐想連連,個個低聲議論了起來。丁零點了點頭,突然叫道:「董大成、麻六,出來!」
兩人不知丁零葫蘆裡賣什麼藥,有點慌張地走了出來,丁零問麻六道:「你猜猜看,到底是鉛是鐵?」
麻六撓頭想了想道:「大凡作假,都是用鉛,份量重了,騙人才有意思,我猜是鉛!」
丁零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對董大成道:「那你便猜鐵吧。」
董大成哈哈大笑道:「懂了、懂了!我兩人輪流上前去猜,猜對的人拿銀子,我們平分!」
丫鬟似乎也聽明白了,叉腰怒道:「好個無賴!如此作不得數!」
這時屏風後的小姐卻說道:「無賴的辦法也是辦法,既然規矩已然立下,本姑娘絕不賴賬。」
圍觀客人沒幾個能聽懂丁零的正解,但對這無賴的辦法卻總算聽懂了,見他如此簡單地取巧便贏下了銀子,莫不嘆氣懊悔。丫鬟也一頓足,氣噗噗地端起十枚銀錠,交了給董大成,又對丁零道:「公子若有真本事,請解第二題!」
麻六正喜不自禁地把弄著銀錠,聞言忙插嘴道:「快說、快說,我家公子聰明絕頂,難不倒他!」
丫鬟哼了一聲,來到第二桌前,說道:「有五十兩重的銀錠八枚,其中一枚參雜了鉛。只能使用天枰兩次,請舉出有假銀錠!」
董大成大笑道:「懂了、懂了!我們三個,現場再找五人,每人各猜一枚,不就得了?」
丫鬟氣得漲紅了臉,正要發難,丁零已笑著道:「董大哥,你這麼幹也太下作了,難怪人罵你無賴呢。」他看著那八枚銀錠,側頭想了想,朗聲道:「假銀錠參雜了鉛,分量稍重。把銀錠分成三堆,三枚為甲、三枚為乙、兩枚為丙。第一次,甲乙相稱。如若甲乙重量相當,則假銀錠在丙。第二次,丙兩枚互稱,重者為假。如若甲乙不等重,則假銀錠在稍重者中。第二次,從稍重的三枚中任取兩枚互稱。如若不等重,則重者為假。如若等重,則剩下一枚為假。」
他說完,又搖了搖頭道:「不,這個法子還是太麻煩,在下還有一個更簡單的法子,還是用不著天枰。」
丫鬟怒道:「你又想耍賴?」
丁零笑了笑,走到桌前,雙手輕輕按在桌面上,運起內勁,突然雙掌內力一吐,八枚銀錠突然彈了起來。假銀錠份量較重,彈起最矮,丁零眼明手快,伸手一抄,便抓了過來,轉身拋了給丫鬟,笑道:「這便是假銀錠了。」
這一手絕技看似簡單,其實用勁之巧,極為講究,發力震起銀錠,施力倘若稍有不均,銀錠彈起便會高低不一。箇中巧妙,丫鬟自然看不出來,但屏風後的小姐卻輕輕鼓起了掌,說道:「公子能文能武,實屬難得。這桌上銀子,便屬於公子了。」
不等丫鬟去端,董大成和麻六已老實不客氣地跑過去把銀子收下了。丫鬟也不管他們,又道:「第三題,請公子聽好了。」
她話還沒說完,丁零突然打斷,抱拳笑道:「承小姐慷慨解囊,在下盤纏已足,這第三桌金錠,便留給下一位有緣人吧,在下身有要事,不便多留,這便告辭。」
他說完也不等小姐回話,回頭便走。董大成和麻六見狀,急急趕上,董大成埋怨道:「見江大人也不急在一時,何不把金錠一併拿了再走?」丁零不理不睬,三人回到大街上,身後卻傳來聲音喊道:「公子請留步!」
丁零回頭一看,正是屏風後那小姐追了出來。她年方十八九,容貌清麗,雙眸明亮,身著一身秋色衣裳,衣飾簡便,但剪裁用料,卻都屬上等,加上三道謎題一擲千金,不問而知,必是某家權貴富豪的千金。她抱了抱拳,說道:「公子才思敏捷,解了本姑娘的謎題,本姑娘甚是敬佩,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丁零一笑道:「你我萍水相逢,擦身即過,又何必非得留名?」
小姐臉一沉道:「公子視財寶如無物,本是高風亮節,但連姓名也不願留下,卻未免太不近人情。」
丁零嘿嘿一笑,突然拉起董大成和麻六,縱身一躍,跳上樓房屋頂跑走,那小姐見狀柳眉倒豎,也跟著一躍而起,施展輕功追了上來。丁零拉著兩人,腳程變慢,那小姐追上,不由分說,一掌拍來,口中說道:「公子走得何太著急?」
丁零回身一掌拍出,與小姐對了一掌,小姐力道顯然不及丁零,在空中翻了個筋斗,落在屋簷上站定,哼道:「公子文武雙全,武功不弱,請出示練武票,否則便犯了我江漢郡法!」
丁零身上確有練武票,但一來厭惡此法,二來偏要戲弄對方,於是哈哈大笑道:「練武票似乎便在身上,小姐如若再追得上,在下便讓小姐搜身看看!」
女子聽他出言輕薄,更是惱怒,但對方武功顯然在自己之上,也無可奈何。丁零說完,趁機往後一跳,拉著兩人落入小巷。女子一頓腳,追了過去,不料小巷七拐八彎,卻早已沒了人影。
——
丁零等人擺脫了謎題小姐,不再拖延,來到了江海川的府邸。丁零讓其餘兩人在府外等候,自己前去求見,下人通報過後,把他領到偏廳。江海川已在等待,見到丁零,不由分說,突然一衝上前,狠狠打了丁零一記耳光,破口大罵道:「丁零!你幹的好事!」
丁零若要閃躲,自然可以,但他也很清楚,大人要打,閃得了第一掌,也躲不過第二掌。他乖乖受了這一掌,把臉上火辣辣的羞辱銘刻在心上,默默抹去了嘴角血跡,才抱拳道:「丁零拜見江大人。敢問丁零所犯何罪?」
江海川怒道:「你們六藝門沒一個好東西,全都是殺人如麻的瘋子!你還不知道?你那瘋婆娘師姊柳玄星,硬闖我江家峋月縣府邸,殺我將士無數,還殺了我兒子!」
江文冠被柳玄星砍下頭顱,已是兩三天前的事了,只不過官府覺得此事有損威信,刻意隱瞞消息,民間並不知情,是以竟連董、麻等人也不曾知悉,更何況丁零一直窩於香滿樓了。他此時心下一驚,此事倘若處理不好,江海川怪罪到自己頭上,那一切計劃都得付之東流了。他心念急轉,突然怒道:「江大人莫要再提起此人,在下與此人恩斷義絕,沒有這樣的師姊!」
這一下輪到江海川一怔,丁零繼續說道:「這個瘋婆娘六親不認,連在下也想殺!她大鬧香滿園,與在下惡戰了三百回合,若非老天保佑,在下也早已死於她劍下!此事香滿園內人人皆可作證,在下絕不敢對大人胡編亂造!」
江海川冷冷瞪了丁零半晌,哼道:「若非你教本官舉報立功,侯爺又怎會派我兒接管峋月縣?若非我兒去峋月縣赴職,又怎會遭那瘋婆娘毒手?無論怎麼說,此事都是因你而起!」
換作其他人,聽了此言難免大聲喊冤,但丁零卻反而心下大鬆了一口氣。他知道江海川只是怒氣難消,胡說八道,這種毫無道理的話,他氣消了也就忘了。這一巴掌的屈辱,他強忍於心,日後總有雪恥之時,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爭取幫主之位,為此,他暫時還不能與江海川翻臉。他輕輕一笑,不以為意,說道:「江大人說得是,這瘋婆娘果然是殺人如麻!江大人有所不知,敝幫幫主曹班,也遭她毒手了。」
江海川驚道:「曹班也死了?」
他來回踱步,過了良久,心情似乎恢復了平靜,才坐了下來,嘆道:「本官知道,那瘋婆娘與你,河水不犯井水。丁零啊,本官痛失愛兒,白頭人送黑頭人,情急之下,才動了手,希望你莫要見怪啊。」
丁零見他神情悲痛,不由得也輕嘆了一聲,由衷說道:「即便六藝齋與官府有恩怨,令公子也是無辜的。師……柳玄星此舉,的確理虧。」
江海川看了丁零一眼,又道:「本官出手要打,你不閃不避,足見你對本官忠心耿耿啊。無論怎麼說,侯爺把峋月縣封了給我江家,也有你一份功勞。」
丁零抓準了時機,笑道:「峋月縣一塊貧瘠之地,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在下不敢請功。在下記得大人說過,磬花縣境內的鹽井,才是大人想要之物。」
江海川揚了揚眉道:「本官也記得你曾說過,可把磬花縣搶到手。」
丁零搖頭道:「大人記錯了,在下說的是鹽井,不是磬花縣。如今大人已佔了黎風、峋月兩縣之地,再佔磬花縣,豈非得招來諸豪強眼紅非議?磬花縣之利,全在鹽井,表面上由倪家繼續掌控磬花縣,鹽井之利卻盡入大人手中,如此悶聲發大財,豈非更美?」
江海川雙眼似乎發出了銀子閃光,追問道:「如何能辦得到?」
丁零笑道:「在下自有法子,為了大人好,大人不必知道細節。只要大人願意,十日之內,此事便可以有眉目。」
江海川想了想,板起臉淡淡問道:「丁零,你有何所求啊?」
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之事,丁零倘若立此大功,當然不會願意白幹。丁零笑了笑,開門見山說道:「在下要當彩翎幫幫主。」
江海川面無表情,看著丁零,似乎覺得可笑,又似乎在認真考慮,說道:「你胃口不小啊。」
丁零繼續道:「曹幫主去得突然,幫內群龍無首,一時間難以找到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出任新幫主。此時倘若大人一聲令下,推舉在下,便水到渠成了。在下當了幫主,搶得鹽井後,彩翎幫及江家共同獲利,此乃是一舉兩得,互惠互利之舉啊。」
江海川沉吟片刻,突然笑了,笑得開懷歡暢,彷彿已把兒子遇害之事忘得一乾二淨。他笑著指了指丁零,說道:「丁零啊,本官早就看出來了,你是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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