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丁零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VZJ7IcE0H
仁義忠孝
眾人大吃一驚，忙抄起兵器戒備，只見一人手提長劍，臉龐藏在黑暗之中，緩緩從大門口走了進來，一張冷峻的臉漸漸曝露在火光之下，高展元一看，驚道：「是你，楊世英！你果然回到江漢郡來了？」
楊世英沉聲冷冷道：「正義即天道，浩蕩不可逆，善惡終有報，可遲不可爽。高展元，當天在漢陽，你逃過一劫，今晚終究還是得撞到我劍下，這就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高鼎天冷哼一聲，說道：「楊世英，你這話也未免說得太早了。你孤身單劍，我手下卻有數十刀士，真打起來，勝負還在未定之天呢！」
楊世英望了他一眼，說道：「看來，你便是高鼎天了。你錯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今日並非孤身而來！」
他話音剛落，突然四面八方，傳來陣陣聲響，從窗戶、屋頂、內堂等各處，又闖進來了三男三女六個人，把高鼎天等人團團圍在了大廳中心。高鼎天等人見狀大驚失色，但能追隨彭三爺至此的刀士，當然全是忠勇之人，他們毫無懼色，橫起了手中單刀，保護著主子，絕不退讓。
雙方劍拔弩張，彭三爺卻突然哈哈一笑，排眾而出，抱拳笑道：「原來是六藝門的楊大俠，大名如雷貫耳，幸會、幸會！在下與令師弟丁大俠，也曾有數面之緣，大家都是好朋友，又何必動刀動槍呢？」
楊世英心想：「正是師弟通報，你們才會落入我手中。」又想：「師弟與這幫人也算一場相識，卻無情出賣，此舉甚是卑鄙，無可救藥！」但這些話當然不會說出口，當下冷笑了一聲，問道：「你是何人？」
彭三爺笑道：「在下姓彭，排行第三，道上朋友賞臉，稱一聲爺。」
楊世英點了點頭道：「彭三爺！很好，人都齊了。」他一頓，又道：「我今日來此，只要殺三個人。高鼎天、高展元、彭三！其餘人等，請馬上離開，免得我寶劍無眼，誤傷無辜！」
眾刀士紛紛「呸！」了一聲，並無一人離開。彭三爺本想以丁零攀攀關係，見對方無動於衷，只好轉頭對高鼎天道：「老爺勿憂，阿三覺得，楊大俠這只是一時氣話！阿三聽江湖上說，楊大俠俠義過人，正直不阿，一向救苦扶弱，絕不欺凌弱小。如今我等正當落難之中，老爺與少爺，更是身負重傷，步履維艱。楊大俠倘若此時殺人，豈非不仁不義，壞了六藝門的名聲？楊大俠不會這麼做的。」
楊世英聽他用言語擠兌，冷哼了一聲，說道：「好你個彭三爺！你們高家當初夜襲圍攻我六藝齋，用的不也是下三濫的手段？我楊世英今日報仇雪恨，以直報怨，不負俠義二字！不過，你既然把話說到這一份上，我便給你一條活路。你們當中，派一人與我決鬥，倘若能勝過我手中長劍，今日便放你們走！」
高展元怒哼道：「恃武凌人，假仁假義！你明知在場無人是你敵手，自然大言不慚！」他連日來連番受挫，心中早已積滿了憤懣，此時見敵我懸殊，難有勝算，一旦開口，再難隱忍，索性把心一橫，豁了出去，指著楊世英大怒繼續罵道：「楊世英！你滿嘴仁義道德，我高展元今日便與你講講仁義道德！你總愛說正義即天道，浩蕩不可逆，我來問你，何謂正義？何謂天道？難道就憑你一人決斷？你當天為了給葫蘆村民報仇，追殺蔣百駿，固然義正辭嚴，但過程之中，你劍下又殺了多少無辜之人？蔣百駿麾下士兵，身為魏國將士，保護主子理所當然，他們何錯之有、犯了哪條天道，便活該死於你掌下？那天降隕星，落於我大燕境內，我高家欲取，獻予皇上，又犯了哪條天道，你寧肯一掌打碎天星，損人不利己？你回到江漢郡，以報仇之名大開殺戒，我來問你，胡師傅師徒殺了你六藝齋何人？他們縱然曾經出手圍剿六藝齋、追捕你楊世英，但罪可致死？你不但殺人，手法更殘忍無道，胡少俠臨死之前，受盡痛苦煎熬，這便是你的武林正道？你與我高家仇深似海，我們認了！你要殺我等，我等技不如人，死而無怨！我父子二人今日落難，你落井下石，勝之不武，不講道義，我也只嘆時運不濟，不跟你計較！但你殺人如麻，行徑卑鄙，卻還要口口聲聲把自己說成聖人，我高展元卻忍受不了！在我眼中，你就是一個以武犯禁、恃武凌人，目無王法、假仁假義、厚顏無恥的江湖狂徒、刁民反賊！我高展元今日也不妨借花敬佛，送還你一句：善惡終有報，可遲不可爽！」
楊世英老羞成怒，漲紅了臉，喝聲罵道：「強詞奪理，不可理喻！既然如此，多說無益！」
他話還沒說完，手中長劍已動了起來，一招「入陣破驕虜」，身子一衝，便殺了過去。彭三爺與高展元擋在高鼎天身前護衛，手下刀士提刀應戰，攔下了楊世英。秦霜等人見楊世英動手，也紛紛出招，刀士分作幾隊，四五人應付一人，本來負責押送的五名銀槍戰士，也不得不加入戰圈。雙方實力懸殊，高鼎天一方雖然人多，但刀士武功與一眾高手相比，卻相去太遠，不過數招，便聽見慘叫連連，已有幾名刀士中劍倒下。
高展元一頓罵完，冷靜了下來，臨危不亂，環顧四周，看見來人當中，竟有一人未曾出手。此人是個嬌滴滴的少女，袖手遠遠站在一角，彷彿只是在看熱鬧，正是巫蟬衣。敵人包圍之下，唯獨此處，缺了一角，情急之中，高展元也不及多想，拉著父親，便衝向巫蟬衣。巫蟬衣見狀大驚，忙搖手道：「別過來！」原來她上一次不慎殺了胡硯郎，甚感懊悔，此次本就打算只看熱鬧不出手，這時見高展元衝到身前，一掌打來，無奈之下，只好還手招架。高展元自小習武，武功雖難比楊世英之流，但生死攸關，顧不上胸前傷口，出手不留餘力，展開思祖掌法奮力一戰，竟也把巫蟬衣逼得步步倒退。巫蟬衣心生畏懼，更不戀戰，急急往一旁跳開，給高展元讓出了一條生路。
高展元大喜過望，拉起父親便走，要翻過窗戶逃出屋外。這時常歡擺脫了刀士，本想過來解救巫蟬衣，見狀舉棍一掃，便要打向高展元，千鈞一髮之際，一個胖胖圓圓的身影跳了過來，撲倒了常歡，嘶聲喊道：「老爺、少爺，快走！」正是彭三爺。
高展元與高鼎天見彭三爺捨命護主，心下感動，但此時卻也無暇多想，翻到了屋外，拔腿便逃。屋內楊世英等人見兩人逃走，心中大急，秦霜抽身跳到楊世英身前，接下了五六名刀士的攻勢，叫道：「此處交給我們，楊大哥，你去追！」楊世英應了一聲，腳一蹬，人便箭似的追了出去。
高鼎天行動不便，高展元索性揹起了父親，慌不擇路，跑進了村子後一處小樹林裡。此時天已全黑，林中枝葉蔽天，天上又恰好無月，跑不多遠，便已是漆黑一片。高展元目不視物，被樹根絆了一腳，和父親一起滾到了草叢中。高鼎天正掙扎著要爬起來，高展元靈機一動，索性拉著父親趴下，屏氣藏好。
還來不及說話，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楊世英已追了上來。兩人心驚膽顫，不敢稍有動作，只盼來人趕緊過去。不料楊世英卻甚是機警，來到此處，突然不見了兩人踪影，心中一疑，便停下了腳步。他連聲冷笑，朗聲說道：「高鼎天、高展元，藏頭露尾，豈是你們高家的作風啊？」
兩人當然不敢答話，楊世英靜下了心，閉目仔細聆聽。清涼夏夜，四下裡除了遠處的蟬鳴，便只有微風輕吹的聲音。高展元繃緊了神經，屏住了呼吸，但他卻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適才一陣劇烈運動，高鼎天的傷口又已崩裂，痛楚難當，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就這一口氣，便落入了楊世英的耳中，他猛一轉身，哈哈一笑，喝道：「哪裡逃？」說著腳一蹬，一劍刺出，方位精準絕倫，直指高鼎天面門。
高鼎天連楊世英的人都看不清，更遑論他的劍了，縱想招架，也無從出手，心裡嘆道：「我命休矣！」就在這時，突然一條身影不知從何處衝了出來，擋在了楊世英身前，舉手伸指一彈，不偏不倚，打在了長劍身上。楊世英一驚，但覺一股強橫內力由劍身傳來，急忙運氣相抗，一變招，回劍往來人掃去，同時喝問道：「來者何人？」來人一言不發，出招反攻，舉腳朝楊世英踢了過去。黑暗之中，難以視物，兩人過招全憑聽風辨位，楊世英見對方在如此情況下，竟還認穴奇準，雙腿連環出招，招招擊向要害，知道是個高手，不敢大意，忙轉攻為守，回劍一招「城闕九重門」，護住了全身，不料對方佔了上風，卻又突然退下，衝到了高鼎天身邊，一把扛起了他，拔腿便逃，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楊世英勃然大怒，正要追上，一旁高展元卻突然撲了過來，怒喊道：「休想傷我父親！」楊世英反應神速，側身一閃躲過，同時一招「弓摧南山虎」，一劍揮出！
黑暗之中電光一閃，劍鋒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宛若一張滿弓，又宛如一道閃電，絢麗而致命。
高展元這一撲是情急中垂死拼命之舉，毫無章法，門戶大開；但楊世英這一劃卻是蓄勢而發的一劍，快如閃電，精準絕倫。兩者相遇，結果毫無懸念。
「唰！」地一聲，劍鋒劃過咽喉，高展元的喊叫聲嘎然而止，變成了一連串毫無意義的悶哼聲。他彷彿還不願意承認自己死期將至，雙手摀住了咽喉，拔腿狂奔。可是他止不住咽喉鮮血噴湧，全身力氣也一點一滴地迅速消失。只跑了十幾步，才剛剛出了樹林，他便倒了下去。臨死之際，他心中不覺恐懼，卻變得一片澄明。他想起了父親的教誨、高家的大業、一生的功過、重逢的兄弟。原來一切，都是一場空夢。高展元聰明絕頂，精明能幹，本應是人中龍鳳，本不該有如此下場。只可惜，他有丁零這麼一個兄弟。在丁零的連番算計之下，他終於也被逼上了絕路，被逼上了死路。
楊世英跟了上來，默默地看著他掙扎了幾下，最後一動不動，心頭卻毫無快意，反覺忿忿不平。他回頭朝密林內望了一眼，經此一番拖延，那神秘人早已扛著高鼎天逃得無影無踪。
這時屋內混戰似乎也已告一段落，秦霜正好迎面走來，看了地上屍首一眼，問道：「都死了？」
楊世英感嘆道：「此人不愧智謀過人。縱然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卻仍不忘朝相反方向而逃，為高鼎天爭取了時間。」
秦霜揚眉道：「高鼎天身上有傷，逃不遠。」
楊世英搖頭忿然道：「追不上了。他被一個神秘人救走了。」
秦霜奇道：「神秘人？」
楊世英道：「黑暗之中，看不清面目，更不知是男是女。只知此人是個高手，武藝不在我之下，目標似乎只是高鼎天一人。」
兩人沉吟半晌，想不出此人身份。楊世英又問道：「那彭三爺呢？」
秦霜搖頭長嘆，唏噓道：「屋裡的人，無一存活。他們寧肯戰死，竟無一人願逃，人人拼死，戰到最後，我等無奈，只好成全他們。忠心護主若此，個個都是條血性好漢啊。」
楊世英黯然長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嘆道：「包括這高展元在內，本來都是條好漢，只可惜，不可理喻，是非不分，助紂為虐，逆天而行，不配忠孝二字！有此下場，皆是天意！」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CyEisGS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