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丁零
繼往開來
晨陽初昇,萬物復甦。空氣中還帶著清晨的味道,在戲鷺園裡也還隨處可聞晨鳥嚶語。
丁零在花園間步道上悠閒走著,身後跟著四五個屬下。他們亦步亦趨,既不敢跟得太近,怕唐突了大人,又不敢離得太遠,怕誤了大人說的話。丁零不用回頭,單從腳步聲,便能知道他們對自己畢恭畢敬,不敢稍有大意。他很滿意。以往高臻天與屬下商議政事,多半在乾坎殿,但如今已是初夏時節,丁零卻嫌乾坎殿焗悶,於是把人帶了出來,便走便談。他認為,鮮花奇木的芬香,能使人腦筋清醒,多走動走動,也對這群屬下的身體有好處。
楊世英之死,讓丁零難過了一個晚上。相處近二十年的兄弟離世,固然叫人悲傷,但他也更為楊世英的執拗與古板感到可惜,亦為楊世英對他的不屑和鄙視感到失落。不過今天一早起來,他彷彿便已把心中不快一掃而空,精神飽滿地繼續處理被楊世英耽誤下來的政務。
新官上任,手下待處理的事物多如牛毛。其中重中之重,當然是先得確保這個位子坐得穩妥。在公主與刺史大人的淫威下,江海川與賀鋒信守承諾,出面力挺,此事總算已塵埃落定。江漢城的高家軍本就忠於高家,不難收服,當中有小股士兵或對從沒聽說過的「高思元」懷有疑心,企圖反叛,也迅速被賀鋒鎮壓,穩定了軍心。這些天江海川四處奔走,會見了各家豪強,一一說服了他們繼續奉高家為郡牧。各家老族長都已遇害,如今自顧尚且不暇,當然無意在此時再生事端。
不過這還並不夠。丁零下令,一個月後,在江漢城以北的豐林圍場舉辦一場夏苗,邀各家豪強出席參與。夏苗,就是夏季狩獵,但其意義卻不在狩獵,而是一種閱兵與會盟。屆時,高家以丁零為首,領高家軍排兵列陣,其餘江、倪、雷、嚴、狄各家新任族長,一同出席,重新歃血為盟,宣告效忠高思元大人,同時大賞三軍,激勵將士,最後狩獵競技,將士同樂。選在一個月後,一是為了有充裕時間準備,二則是為了等皇上下旨給丁零封爵,否則單以郡牧身份見各家族長,便略顯寒磣了。當初高臻天受封侯爵,領將軍銜,這都是慣例,丁零相信,有公主美言,自己的待遇不會比此更差。
第二件要事,便是遷使赴楚,為芙河一戰作個了結。本來燕、楚兩國的使節往來,輪不到一個江漢郡牧作主,但一來軍情緊急,二來又有景琇公主和持節刺史大人在此,便可先斬後奏了。三人商議過後,按丁零之意,使者帶著國書與羋芠首級上路,國書上非但不為盡殲來犯楚軍致歉,更大力譴責楚方收容燕國叛將袁八通,採其詭計,挑起爭端,破壞和平,無理犯境,不仁不義,向楚方為此戰燕軍傷亡索償,否則必舉大軍報仇,直搗楚京!楚軍計劃周詳,卻全軍覆沒,加上羋芠首級,估計楚帝必得嚇出一身冷汗,乖乖就範。更為重要的是,此戰一舉震懾了楚國朝野上下,估計數年之間,不會再敢無端對燕用兵,為兩國再換來一段太平日子。
除此以外,一朝天子一朝臣,人事安排亦是丁零思前慮後之事。為免生亂,暫時不敢調動人員,但為長遠計,他卻必須逐漸把軍中將領、六部吏員,都換上可靠可信之人。他任命了侯英為戲鷺園總管,專責護衛戲鷺園安全,又把彩翎幫裡信得過的舊人,包括了孟軍、朱山碳、大刀老九等人,調到了江漢城衛軍中,當了賀鋒的部下,等他們積累了足夠經驗,再量才擢拔。說到底,賀鋒畢竟是高臻天提拔上來的人,終究是個隱患。
除了軍隊,六部亦如是。彩翎幫的執法堂堂主吳範、白水堂堂主許契,都是可用之才。他把兩人分別調進了吏部與戶部,更對許契充滿了期望,只盼他能早成氣候,取代江海川出任戶部典吏之位。江海川是官府中的毒瘤,一日不除,永無寧日。彩翎幫眾人本來無意出仕,但一來是幫主吩咐,二來是對幫主當政,大感振奮,於是便都答應了。
丁零深知彩翎幫與官府之間的齷齪交易,但陋習積重難返,要改過來卻絕不能一蹴而就。他思慮再三,最後作了決定,下令逐步提高官府向鹽幫購買食鹽的定價,同時還要降低出售予百姓的官鹽價格。眾人一聽,都大惑不解。表面上,此舉會大幅降低官府稅收,但以長遠計,官鹽價格越低,私鹽便越是無市,畢竟私鹽買賣,始終有違法風險。鹽幫私鹽收入少了,但出售予官府的收入又增多,如此便不致有損鹽工利益。他相信如此一來,官府收入非但不減,反而有增,於百姓亦多有好處,時間久了,更能杜絕私鹽,釜底抽薪,斷絕了鹽幫與江海川之間的私相授受。但這番道理,自然暫時不能對屬下明言,尤其是江海川。
丁零也決定暫時繼續兼任彩翎幫幫主之位。一來,暫時找不到合適的繼任人選,二來,他也有意逐步把鹽幫轉型成正式的官府衙門,由官府直接統領,如此對於整治鹽業,事半功倍。他整治鹽業,旨在杜絕貪腐,但這卻又不是因為他悲天憫人。師父所言,他不盡認同,但其中有一句,他卻深有同感:「強國在富民。」百姓日子過得好了,自然富有,百姓富有了,官府稅收自然水漲船高。他不太在意百姓疾苦,一心想要富郡強軍,這與高臻天是一致的,但他又認為,以往高臻天所為,只以江漢郡為進身之階,是殺雞取卵,不可持久,這便又是他與高臻天的不同之處了。
以此類推,除了鹽業,其餘各行各業的腐敗陋習,不勝枚舉,丁零也打算要一一整治。想到此處,他不由得揉著太陽穴,長嘆說道:「要辦的事太多了,本官已感應接不暇呀!」
江海川在一旁勸道:「大人宵衣旰食,實在太勞累了,下官不忍呀。大人上任才不過幾天,來日方長,請大人慢慢來吧,身體要緊呀。」
這時有人問道:「大人體恤百姓,是百姓之福。前郡牧大人在任期間,頒下了禁武令,惹得百姓多有怨言。請問大人,是否要撤銷禁武令?」
丁零一怔。這禁武令,他本來深惡痛絕,但此時回想,彷彿又似乎並非全無是處了。他想了想,說道:「習武之人,也分忠奸,俠義之士鋤強扶弱,邪惡之徒卻禍害百姓。」他一頓,反問道:「禁武令不也是為了保護百姓,免受惡人欺侮嗎?本官覺得,留著挺好,無需撤銷,不過,」他一笑,繼續道:「卻也要整治!」
高臻天的禁武令,執行不嚴,練武票氾濫,但凡與官府有點關係的,隨意都能弄上幾張,形同虛設。丁零下令,現行練武票一月之內一律作廢,欲持票者,需再度向官府申報領取新票。對於何人才有資格領取練武票,他又立下了嚴格規矩,更在練武票上加上期限,持票者得定期更新,務必要做到郡內習武、持械之人,個個登記在冊。彩翎幫的井衛營、以及高鼎天手下的黑衫刀士,如今成了丁零手下之兵,自然不足為慮,但其他類似的民間私兵,如今便全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利刃,他絕對不能容忍。
眾人說了許久,偌大一個戲鷺園也逛了幾圈,天已近午,丁零命眾人散去,各忙各事,卻讓江海川獨自留了下來。江海川戰戰兢兢,問道:「大人還有事要吩咐?」
丁零看著他,臉上不現喜怒,淡淡道:「江海川,江漢郡諸豪門之中,除了你,所有老族長全都死了,如今,論輩份、論官職、論爵位,便算你最高了。從今以後,各家只怕都要以你馬首是瞻了吧?」
江海川嚇了一跳,腿一軟,跪倒在地,急道:「大人何出此言?我等江、嚴、狄、雷、倪各家,當然都以大人和高家為主子啊!」
丁零一笑,說道:「江大人不用著急,本官只是想提醒你,從今以後,要當好榜率之責,以身作則,奉公守法,效力官府。這麼多年,你貪下的,夠你花二十輩子了吧?能守住就不錯了,不該幹的,以後就別幹了,聽明白了嗎?」
江海川嚇出一身冷汗,連連磕頭道:「下官聽明白了、聽明白了。」
丁零暗暗嘆氣。他深知此人貪性難改,這下明白了,回頭多半還是照貪不誤。搖了搖頭,又道:「起來吧。」江海川爬起身,丁零又道:「走上前。」江海川戰戰兢兢,依言上前。丁零微微一笑,突然舉手一揮,狠狠摑了他一巴掌。江海川被打得頭昏眼花,原地轉了好幾個圈,才勉力停下,一臉不解地望著丁零。丁零笑道:「江大人,本官打你,是為了你好啊。想當初在府上,你也摑了本官一巴掌,本官若不奉還,倒怕你寢食難安呢。」
江海川一聽,這才想起當天因喪兒之怒,賞了丁零一巴掌之事,哈哈一笑,哈腰道:「是、是、是。大人摑得好、摑得妙,下官甘之如飴,謝大人摑!」他這倒不是曲意奉承,而是真心誠意感到釋懷。畢竟丁零當初本是他手下,如今突然身份倒轉,他一直覺得心虛。有此一摑,說明以往之事,一筆勾銷,今後再也不會秋後算賬了。
江海川撫著紅腫的臉頰,開心退下,這時侯英又突然求見。他奉命負責處理楊世英的後事,此時上前作揖說道:「回稟大人,楊大俠的後事已然辦妥。楊大俠留下兩把佩劍,按大人吩咐,俠骨劍已作為陪葬,與楊大俠一同長埋地下。還有一把天行劍,請問大人,該如何處置?」
說著,他雙手捧出了一把長劍,正是楊世英的天行寶劍。丁零接過,發現份量奇重,拔劍出鞘,劍身通體墨黑,有淡淡龍紋。迴劍一揮,劍作龍吟,寒氣逼人。他心中叫好,舉劍一劈,身旁假山悄無聲息削成兩半。他略感意外,忍不住叫道:「好快的劍!」
侯英也讚道:「果然是好劍,難怪楊大俠如此珍視。」
丁零笑了笑,搖頭說道:「五師兄為此劍取名天行,寓意替天行道,可笑呀。侯英,你可記得,曾經有一位睿智的前輩說過,一個人若是自以為掌握了正義,正好就是邪惡的泉源!」
侯英若有所悟,又道:「名字雖然不好,但劍卻是好劍。寶劍配英雄,這把劍大人留下,正好。」
丁零還是搖頭,說道:「寶劍再快,不過殺人利器而已,真要殺人,又何須用劍?我若留下此劍,不過多殺幾個人,但若是把劍送走,卻可換來數不盡的好處!」
侯英不解,問道:「送走?送予何人?」
丁零微笑道:「此劍乃天星所鑄,天星乃是天降祥瑞,此劍當然應該上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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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如梭,東起西落,這一天似乎過得特別快,天還未完全暗下來,東方天邊便已昇起了一輪眉月,彷彿也意喻著萬象更新,這一片江漢之地,將迎來一副新的景象。
在戲鷺園內某處,丁零屏退了所有下人,以便能好好享受與紅袖獨處的時光。自大戰以來,事情一樁接一樁,直到今晚,兩人才偷得半日之閒,說說心事。丁零興致勃勃,向紅袖說著心中的鴻圖壯志,紅袖默默聽著,眼中卻似有愁緒,顯得心不在焉。丁零見狀,停下腳步,柔聲問道:「紅袖,你心中又有心事了。可否對丁零說說?」
紅袖垂頭說道:「紅袖本來擔心你政權不穩,害怕江漢郡群豪之中,還有人意圖謀反。不過時勢比紅袖意料中順利,你治兵馭下的手段,也比紅袖想的高明,如此一來,紅袖就放心了。」
丁零奇道:「既然放心,何故眼中卻有哀愁?」
紅袖輕嘆一聲,說道:「你倘若有事,紅袖責無旁貸,唯有留下助你應付局面。但如今,紅袖再無藉口,不得已,便只能隨梁有德一同回京了。」
丁零一驚問道:「回京?你要走了?」
紅袖轉過了頭,幽幽說道:「紅袖身為皇女,本就不能輕易離宮。此番來到江漢郡,本來旨在尋找皇弟,不料一住便將近一年,時間越久,越覺宮外世界,海闊天空,自由快活,更遇上了……遇上了你。紅袖也想就此與郎君共度餘生,只可惜,紅袖放不下父皇,也放不下父皇的大燕江山。為了對付高家,紅袖不得已曝露了身份,不得不回宮。更何況,紅袖若不回宮,梁有德在父皇面前無法解釋處死高臻天事由,你的郡牧之位,也必坐不穩。」她幽幽一嘆,繼續道:「所以,縱然皇弟依舊渺無音訊,紅袖也已非走不可了。」
紅袖身為公主,當然遲早要走,這一層丁零自然明白,只不過他卻一直刻意不去思考這一問題,只盼能拖得一天是一天,不曾想到,分別之日,卻來得這麼快。他回想相識以來,兩人相處的種種時光,最叫他難忘的,莫過於大戰前的那一夜了。那一夜,紅袖表現得就像個賢惠的妻子一樣,對丈夫無微不至。那一夜之後,紅袖身份曝光,兩人彷彿便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旁若無人地恣意親密了。
這時他怔了半晌,才長嘆一聲,悵然說道:「原來扳倒高臻天的代價,就是你我的分別。大戰前那一夜,你為丁零奏了一曲『漢宮秋月』,原來,你早把一切都打算好了,也早把一切,都給丁零暗示了,只可惜丁零愚鈍,如今方才明白紅袖的心意。」他想起那一夜,突然又緊握起紅袖雙手,說道:「當晚丁零說過,大戰一過,便要娶紅袖為妻,要紅袖天天陪在丁零身邊,紅袖也答應了,堂堂公主,不可出爾反爾!」
紅袖凝目望著丁零,問道:「當晚紅袖也說過,希望大戰過後,你此心不變,還願意娶紅袖。丁零,紅袖不但對你隱瞞了身份,還對你多次欺瞞,更不跟你商量,便逼得你把身世公諸於世,把你推上了郡牧之位,你心中當真沒有芥蒂?當真還願意娶紅袖?」
丁零毫不遲疑答道:「丁零說過,此生不負紅袖!」
紅袖心中感動,眼眶泛淚,淒然說道:「紅袖願意當郎君之妻,可是自古皇女,又有哪個,能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
丁零心如刀割,把紅袖一擁入懷,哽咽問道:「難道說,你我從此,再無相見之日?」
紅袖輕泣道:「紅袖身為公主,不能隨意離京。你如今已是江漢郡牧,也需得長駐於此。你我天南地北,相見談何容易?」
丁零突然又放開了紅袖,看著她雙眼,毅然說道:「紅袖的身份無可改變,但丁零卻不一定非當郡牧不可!紅袖與郡牧,倘若要二者擇一,丁零豪不猶豫,要選紅袖!」
楊世英以死相逼,尚且不能讓丁零放棄郡牧之位,但為了紅袖,他卻毫不猶豫。這番恩情,紅袖感懷在心,但卻搖頭說道:「不,你必須當這個郡牧。你只有當了郡牧,你我日後,才有一絲再見的機會!」
丁零追問道:「什麼機會?」
紅袖擦乾了眼角淚水,眼中又恢復了神秘莫測的智慧,說道:「你不但要當江漢郡牧,更要當得卓越出色!你要為大燕建功立業,要叫父皇對你另眼相看!你要牢牢掌控江漢郡,要叫父皇對你又愛又怕,既想拉攏,又要提防,然後……皇女也總是要嫁人的,你……」
丁零突然哈哈大笑,說道:「我明白了!時機一到,你我裡應外合,你以公主身份,向皇上說情,我以郡侯身份,向皇上提親!」他大笑著,又伸指輕輕一戳紅袖鼻頭,笑道:「紅袖,你老謀深算,連這一層也早已想好了,丁零自愧不如啊。紅袖、紅袖,好,你放心回宮等著,不需太久,我丁零一定擡著八人大轎,到京師去迎娶你回來!」
兩人四目凝視,紅袖破涕為笑,點頭說道:「一言為定,紅袖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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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士兵把江漢城北門大街清空,沿途夾道列隊,恭送景琇公主回京。城裡百姓萬人空巷,都擠了去看熱鬧。
兩百餘名鎧甲鮮亮、手執長槍的士兵,護送著兩輛馬車,從戲鷺園啟程,緩緩走過大街。這兩百人本都是丁零的黑衫刀士,此時都已穿上了軍甲,搖身一變,成了官府將士。本來紅袖認為,政局未穩,丁零應該把黑衫刀士盡量都留在身邊,以策安全,但丁零卻擔心高家軍懷有異心,會對公主不利,堅持要用信得過的黑衫刀士,護送公主回京。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後一輛三馬馬車,乃是梁有德的座駕。他來時騎馬,但如今臂傷未癒,於是乘車。前一兩五馬馬車,裝飾華麗,一望而知,極其尊貴,正是公主的座駕。一位中年男子默默跟在公主座駕之旁,他身穿布衣,低垂著頭,腳步疲憊,神情落寞。街上兩旁,百姓對著公主座駕歡呼,卻根本沒有人多看這位男子一眼,即便看了,多半也不會認出,此人原來就是從前威風凜凜的葒亭平侯高鼎天。高鼎天已被逐出江漢郡,丁零不忍殺他,卻也無意赦免他,紅袖也不放心任他逍遙自在,再生事端,於是決定把他一併帶回京城。
另一隊士兵簇擁之下,丁零跟在後頭,一路恭送至北門城外。隊伍停下,梁有德下車與丁零道別,說了一些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請高大人留步之類的話,丁零心不在焉,目光始終沒離開過公主座駕,根本沒有聽進去。紅袖留在馬車之內,始終沒有下來。兩人昨晚已然說好,今日不再相見。當眾道別,還得擺出公主、郡牧的尊卑身份,不能傷感流淚、不能依依不捨,實在太難,如此相見,不如不見。
梁有德重新上了馬車,隊伍緩緩起行。丁零怔怔目送,心裡百感交集。兩人昨晚說的話,字字在耳,丁零對於自己今後奮鬥的目標,清晰明確。他自信滿滿,以他的能力,全心要做的事,多半會成功,但將來的事,又有誰能預料?他和紅袖,到底是否能再有相見之日?又是否能修成正果,美滿結局?梁有德此番逃過一劫,但紅袖卻對他心懷厭惡,待沒了利用價值以後,他會有何下場?高鼎天心懷怨念,進京以後,會有何作為?公主又會如何處置他?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BsuikHch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