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雅戴爾對他的態度……誰會願意對一個折磨過自己兄弟姊妹的人好臉色?那又為什麼要領養他?任他在德蕾莎福利院生活不是很好嗎?那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些事情,永遠都不會和拜爾德家族有所交集。
查理斯停下了腳步,回頭再望向長椅,莉莉斯已經站起身,他依舊撐著自己的那把陽傘,在路燈下露出詭異邪魅的笑容。查理斯聽不到莉莉斯在說什麼,卻可以讀懂他的唇語:「這些都不是假的。」
莫大的恐懼襲上查理斯心頭,深深地倒抽口氣,壓下心底的慌張急忙跑回房間,沒有一點心思聯絡警衛他已回房。
「該吃晚餐了。」他渾渾噩噩的走到廚房打算準備晚餐,正要將馬鈴薯切塊,便切到了自己的手,他看著被刀劃開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止血結痂,他望向刀子、砧板和馬鈴薯上的血跡,剛才的意外還歷歷在目。
查理斯緩緩放下菜刀,腦海裡回響著莉莉斯所說的話。
「不可能,不會是我,一切都是巧合……」查理斯靠著流理台滑坐到地上,他縮起身體抱著身體,眼角發紅。
沉靜了許久,手上的痂塊掉落長出新肉,不留一點疤痕,查理斯才從膝蓋裡抬頭,他打開電子手環,投影出可觸控光屏,查詢起一萬四百八十一年的電子報紙,從一月一日到十二月三十一日,他仔細地看著每一天的報導,希望不要看到莉莉斯所說的強暴案件。
直到二月十三日星期四,報導了一則發生在一場酒會後的強暴案,加害者已經死亡,為了維護加害者以及被害者的人權,新聞並沒有公開其身分。查理斯心臟開始瘋狂跳動,他開始往後調閱新聞,突然他的手指頓住。
「這是……」他看著被洩露出來的加害及被害者個資,正如同莉莉斯所說都是來自貴族。然後再來是民眾們的私刑正義,搗毀佛朗哥家大兒子的墳墓,還一度肉搜到佛朗哥一家住在哪裡,天天都在他們家的圍牆上塗鴉強暴犯的紅色油漆。
而拜爾德一家不堪其擾,當時的拜爾德當家為了保護小女兒帶著他前往其他星球移居,獨留下雅戴爾‧拜爾德繼承家長的位置,留在地球以保證軍火事業的輸出。
卻一直都沒有提到過小女兒有懷孕的消息,查理斯再往後查了幾年也沒有消息,本來提到喉嚨的心臟回到原處,他鬆了一口氣關閉了手環。
報紙也不曾刊出佛朗哥家兒子是衝鋒士兵,只說他出生軍系,卻丟了所有軍人們的臉面,死後所有的家人福利都被取消,也被國家軍隊除名,像是被整個世界給遺忘掉,連最後的棲息之所也被人破壞。
查理斯嘆息一聲,揉著發疼的太陽穴,「這都不是真的。」
這些都不是假的。
查理斯輕呃一聲,想要止住發顫的雙手,他情緒變得不穩起來,一股恐懼黑暗自深淵湧出,伸出無數的觸手想把他拉入無底洞,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又是被什麼事實給打擊,他的思緒亂做一團,產生了想徒手將腦袋撕開的衝動。
突然他的門鈴被按想,適時打斷了想法。曾被提醒過不行隨意開門,他正想要聯絡警衛有人來按他門鈴,隨後便傳來叫喊聲:「查理斯,你在嗎?」
「羅比?」查理斯一頓,隨即像是渴望陽光的藤枝,緩緩地起身,抖著身子開門。當羅比看到臉色異常蒼白的查理斯,他擔憂地詢問:「你怎麼了?」
查理斯不想說出莉莉斯的事情,他搖了搖頭,試圖保持冷靜,「沒事,不小心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是想到阿斯塔蒂先鋒號嗎?」羅比帶著查理斯所需的物資走進房間,拉著他一起到冰箱前一起冰凍冷藏食品。因為查理斯有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心理醫生並不建議他被隔離,更甚是長時間獨處,他需要有一個人陪伴在他身邊轉移他的注意力,直到他的精神狀況好轉為止。
全程陪同的羅比願意擔此重任,當然是有和家人好好溝通的前提之下。羅比的家人向來都是尊重他的決定和想法,但羅比跟著查理斯出逃實在讓他們太過憂心,每天都過得膽顫驚心,深怕羅比有什麼意外,畢竟當年阿斯塔蒂先鋒號的中毒原因還是機密,不得公之於眾。
雖然羅比平安地回到地球、回到家裡,不過身為羅比的雙親是有一定的原則,他們同情查理斯的所有遭遇,但不代表他們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一腳踏進棺材板裡,所以他們一開始並不答應羅比陪伴查理斯。
是羅比花了好幾天的時間說服雙親,才在羅比的再三保證下妥協,準備了很多他們需要的物資,讓羅比搭上政府的專車前往查理斯所在的社區。
他們未來的兩周內都只能當作沒有羅比這個兒子,還不能隨意連絡羅比。
被羅比委託陪伴雙親這個重責大任的彌實,都會適時的向擔憂的父母撒嬌和擁抱,並且跟他們保證哥哥一定會沒事的,很快就會回到他們身邊。
只知道羅比可能會來陪伴自己的查理斯,並不知道羅比費了多少心思說服他的雙親,只渴求著羅比的溫暖,他眨了幾下眼,遞給羅比一包冷凍肉排,吃力的微笑,「抱歉,我總在胡思亂想。」
其實羅比在阿斯塔蒂先鋒號對他的開導十分有用,現在他已經很少做罹難五十人的噩夢了,也不再夢到他們質問他為何沒死……想到這裡,莉莉斯的話又衝進腦海中,令查理斯臉色變得更加死白。
羅比抬頭抽空揉了揉查理斯的腦袋,「別道歉,我來這裡可不是來監督你的。」正好看到流理臺上的馬鈴薯和滴出水珠的鋁箔全脂鮮奶,「你還沒做飯嗎?」
查理斯搖頭。羅比冰進最後一瓶能量飲料,關上冰箱捲起袖子,「我也剛好還沒吃,一起煮馬鈴薯燉湯好嗎?」
「好。」查理斯點頭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卻忽略了一件事情,當羅比走到流理臺前,注意到了馬鈴薯、砧板和菜刀上的血跡。血跡已經氧化發黑,融入馬鈴薯和沾板裡。
「你傷到手了?」羅比慌張的拉過查理斯的雙手查看,除了左手食指上的一處肌膚是新生的粉嫩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道傷口,他抬起了頭便看到臉色一點都沒好轉的查理斯。
見他沒有回應自己,只盯著那一處新生的肌膚看,他一不做二不休衡抱起查理斯,讓他一時吃驚地摟住羅比的頸項,羅比在他的額頂落下一個輕吻,「我來做晚餐,你先代替我休息一下。」
被抱進溫暖的懷抱裡,耳邊是羅比輕聲地安撫,一個如鴻毛般的親吻拯救了他,本來冰冷的身體開始溫暖起來,依戀的在羅比的懷中蹭了幾下汲取他的溫暖。
「你喜歡奶味濃一點的還是淡一點的?」羅比將查理斯放在沙發上,半跪在他的面前輕聲詢問。
「都好。」查理斯向來不大挑嘴,「謝謝你,我給你添麻煩了吧……」查理斯望著溫柔的羅比,心裡感到抱歉,羅比對他的付出向來都在行動上,這讓他很是感謝與感動。
畢竟誰會想要照顧一個有心理疾病,隨時隨地都像個未爆彈的人呢?查理斯承認並沒有奢望羅比會來這裡,只為讓他別獨自一個人多了胡思亂想的時間。
「別再亂想了。」羅比無奈的彈了下查理斯的額頭,「沒有誰強迫我來,所以沒有麻煩這回事,知道嗎?」
「知道了……」查理斯眼眶含淚的低眸微笑,羅比伸手撫過他濕潤的眼角,「那你還想吃些什麼?」
「你決定就好。」被莉莉斯所說的話深刻打擊的查理斯已經沒什麼胃口,但一想到羅比親自為他洗手作羹湯,便振作起來提高音量,讓羅比決定菜色。
「那我做些青醬義大利麵?」
「好!」
羅比注意到查理斯的情緒好轉,兩人相視一笑,羅比忍不住抬頭吻了一口查理斯的唇角,「那我去準備了。」
廚房是開放式空間,查理斯坐的沙發只要轉頭就能看到在做飯的羅比,為了不讓自己有胡思亂想的空間,查理斯起身坐到餐桌前,撐著下頷看著羅比做飯。
「羅比,如果我有一天變成怪物,你還會為我做飯嗎?」
羅比將義大利麵放進滾開的水中回頭,「如果你還記得我,還想要我給你做飯的話。」
「不是哄我的?」
「我可不會花時間去哄人。」羅比以為查理斯只是隨意一問,對上他的目光後認真的思考一會,「你會吃掉我嗎?」
「當然不會!」
「那你會傷害我,把我殺了嗎?」
查理斯紅了眼眶大力搖頭,「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如果、如果……」你離開了我,我可能就沒有生存的意義了……查理斯將這沉重的話藏在心底,他篤定的盯著羅比,「絕對不會。」
羅比將義大利麵瀝出水放在盤子裡,傾身在查理斯的頰側偷香,「那就代表你不會改變,你還是那個會讓我願意給你做飯的你。」
查理斯滿臉通紅,一次一次被羅比溫柔的輕吻給拉出泥沼裡,莉莉斯的話對他不再有影響力,那些對查理斯來說都只是過去曾發生過的事情,如果他的雙親真的有一方是衝鋒士兵也沒什麼,他只要像威廉和西德尼一般單純的生活下去就行了。
他將許多自身的謎題拋諸腦後,起身到廚房幫羅比熬馬鈴薯奶油燉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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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怎麼就開開心心的在煮飯了呢?」莉莉斯拿著一把望遠鏡,自社區大樓頂偷窺著房間內的一舉一動。
他本來有想在查理斯身上放竊聽器,或是潛入他的房間裡安裝監視器,但總有礙眼的持槍保鑣或軍人在社區內四處巡邏,讓他無從下手。
「我還沒看夠他糾結絕望的樣子呢……」莉莉斯失望的拿下望遠鏡,交給一邊來接他的席虎鳴,「那個男人是誰?」
席虎鳴接過望遠鏡,沉默了一會回答:「不知道。」
「那除掉他沒問題吧?」
「老闆說不能亂動他身邊的人。」席虎鳴有些無奈,「這會造成他的失控。」
「可是我們不就是要他失控嗎?」莉莉斯噘起嘴,席虎鳴知道自己的話並不足以動搖莉莉斯的想法,給老闆傳了一條訊息,打算讓他來親自解釋給他妹妹聽。
不久莉莉斯接到來自哥哥的通訊,他們講了許久後,被勸服的莉莉絲不大樂意的向他哥哥承諾:「好吧……在他還沒見到猶格之前,我不會隨便亂來。」
「哼!以為冒用了向道樞的元首身分就可以把他逼入絕境,結果那些間諜根本就沒起什麼作用,還給了不必要的情報,讓向道樞被救走!」通訊完的莉莉斯敲了幾下席虎鳴的肩膀出氣,力度不大,就像抓癢一樣,「哥哥也是!為什麼不直接殺了向道樞?明明有這麼好的機會!」
「那溫妮菲德和西歐多爾不會放過我們。」席虎鳴說出了他們其中一個考量,「他們會追擊我們直到天涯海角,我們不能讓警方跟軍方合作。」
上一次白子案就是個教訓了,因為警察在停戰後權力被削弱許多,撤下了防暴和秘密警察等職位,不再有警察代替政府監視人民的說法出現,不過也因此讓警方在查一些事情時便有許多的限制,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全面獲得情報,但只要統帥或將軍授權,他們就可以免去不少申請手續,加速查案過程。如果讓他們的身分就此曝光,就算能夠成功跑走,也等於功虧一簣。
統帥和將軍很少插手警方的事情,警方本就屬於法院的執法者,和軍方的關係若是太過密切,很容易會被有心人士拿來做文章,不受人民的信任。除非必要,軍方和警方都是形同陌路的。
莉莉斯嗤笑一聲,彷彿在嘲笑他們的擔憂,「明明就是下不了手,還有這麼多廢話?」他睨了眼席虎鳴臉上猙獰的疤痕,「你不就是因此把自己給搞到毀容,還不願意接受整形手術的嗎?」
席虎鳴將望遠鏡背在身後,依舊維持著挺立的站姿,面對莉莉斯的挑釁,席虎鳴露出古怪的笑容,「不如您就給我一槍,賞我一個痛快?」
「休想,我才不想惹哥哥生氣。」莉莉斯嘲笑著席虎鳴的妄念,「我也不可能給你手槍和刀子更甚是一枝筆,你總想找機會自傷,哥哥可不喜歡在你身上看到傷口。」
「虎鳴啊……哥哥給你的還不夠多嗎?」莉莉斯湊近席虎鳴,誅心一般的詢問席虎鳴。
「太多了,我沒那個福氣消受。」席虎鳴冷淡的回應莉莉斯。
「呵……席虎鳴,你當初就應該先刺瞎你的眼睛,而不是劃傷你的臉。」莉莉斯笑出聲,拍了拍他充斥疤痕的頰側,他望著席虎鳴那雙和向道樞相似的杏眼,可惜他的眸色不如他沉黑,是有些汙濁的咖啡色,不過只要眼神相似就足以當做替身。
一直以為是在和人相愛,結果只是個舉足輕重的替代品,他總從自己這裡看到另外一個人,這個令席虎鳴作嘔的事實沉重打擊了他。讓席虎鳴不惜劃花了臉,還準備弄瞎自己前被及時阻止了,而他再也離不開組織……
「你總是陽奉陰違,總是傷透哥哥的心,讓你死太便宜你了。」莉莉斯看著席虎鳴越來越黑的臉色,滿意的湊近他的耳邊,「為什麼就不能再活得聰明點呢?席虎鳴?」
「因為我還有心跳、還有溫度,不是個物品。」席虎鳴推開湊近的莉莉斯,淡著一張臉說:「老闆說我們該回去了。」
「好吧!回去吧!」莉莉斯爽快的回應。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悲痛之上,是他的劣根性。只要讓他高興了,就會異常配合,但在那之前,必須得讓他在別人的傷口上灑鹽,獲得讓他滿意的愉悅。
他們藉由組織研發出的蟲洞回到基地裡,便看到候在辦公室的老闆,他一身灰色格紋西裝,梳了深褐色側分頭,一副剛講完工作的生意人模樣。
當他想要靠近席虎鳴時,席虎鳴反感的後退一步,讓他身邊的莉莉斯不滿,「席虎鳴,記住你的身份。」
「沒關係。」男人的聲音低沉帶著沙啞,帶著一股讓人臉紅的磁性,像是一口氣喝下窖藏許久的醇酒。他有著一對沉著灰色的眼眸,筆挺的鼻樑,深邃的五官宛如出自最優秀的工匠之手,令人無法聯想到他想讓世界陷入混亂與瘋狂。
「那我先離開了。」席虎鳴側身閃過男人的身邊,勁直離開了辦公室。
「哥哥為什麼還對他這麼寬容?」莉莉斯環起手臂質問男人。
「他造不成威脅。」男人從容的回應莉莉斯:「而且我喜歡他故作鎮靜、努力掙扎的樣子。」
莉莉斯笑開了眼,開心地伸手擁抱男人,「歡迎回來,哥哥。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想先讓那孩子喘口氣,之後再一步步帶領他去探索自己的過去。」
「可是我有先和他提過那件事情了。」莉莉斯放開了男人,有些迷惑地眨了好幾下眼,今天可是男人拜託他找到巡邏警衛的破綻,接近查裡斯以提起他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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