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時總該要送客的,婦人離開了葉朝欽的身邊,跟在大夫人身後送客,而葉朝欽獨自留在角落裡,吃著甜絲絲的餡餅,等待母親歸來。
花非華和葉明煜都喝得有幾分醉意,葉家主眼見著花非華醉得不輕,便讓他留宿,這樣把一個醉醺醺的人送回家也不好,「朝欽,你去帶非華去廂房休息。」
「好。」葉朝欽趕緊拍掉手上的甜餅碎屑,領著微醺的花非華到西邊的廂房去,那裡離他的院落近些,讓葉朝欽有些高興。
突然葉朝欽從他身後靠近,低頭湊近他的脖子,嗅了幾下,「你聞起來好甜。」
被花非華唐突,葉朝欽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他應該要討厭的,卻被花非華親暱的舉止弄得不上不下,他縮起自己的身子,加快了腳步,「大概是我剛剛吃太多的甜餅了。」
花非華拉住了葉朝欽的袖子,一把將他扯到眼前,親了一口葉朝欽的嘴,「嗯……連嘴巴也是甜的……」正當花非華還想要再親一口時,葉朝欽擋住了花非華,臉早已紅得不像話。
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他不能把醉漢的玩笑當真!努力的在和花非華推拒之中,進到了廂房。葉朝欽將花非華推到床上去,看他沾床昏昏欲睡,打算趕緊離開的時候,卻又再次被他扯住,一把倒在床上。
花非華本身是習武之人,任葉朝欽如何掙扎都掙脫不開,只能任他擁著自己,蹭在自己尚未褪下的衣物上貪睡。
「我喜歡這個顏色。」花非華傻兮兮地指著葉朝欽湖藍色的衣服,葉朝欽對著他苦笑,他當然知道花非華喜歡什麼顏色……而這也是他喜歡的顏色,像花非華當初披給自己的那件褙子一樣。
「話說啊……你是誰呢?」一句話狠狠的刺痛了葉朝欽的心,他知道花非華是醉的,但不知為何就是感覺難受與委屈,那你剛才還誇讚我彈琴好聽……
「你答應我要記住,我才告訴你。」帶了點不滿與撒嬌,葉朝欽微簇著眉頭,心裡也矛盾的慶幸著現在花非華是醉的,不然他才沒有那個機會同他這樣說話。
「好!我會記住!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葉朝欽……」葉朝欽咀嚼著這三個字,那是他的名字……他不想花非華酒醒後遺忘,於是他搖著昏昏欲睡的花非華,「你可以喊上十次嗎?」十次應該就不會忘了吧?不能,應該要讓他喊一百次,天天都喊……
「好啊……」花非華茫然的輕笑,拇指描繪葉朝欽微微上揚的眼角,「朝欽,你有點桃花眼呢……朝欽,你的眼睛真好看……朝欽,你彈的琴真的很好聽……朝欽,我也喜歡聽你唱歌……」
「為什麼喜歡?」葉朝欽沒注意到自己抖顫的嗓音,那打轉在眼底的眼淚。
「朝欽,因為聽起來很舒服很溫柔。朝欽,就和你的人一樣……朝欽……」隨著那還差一點叫完的次數,花非華最終不敵睡意,摟著葉朝欽沉沉睡去。
葉朝欽搖了搖花非華,確定再也無法搖醒他的時候,才偷偷摸摸的蹭進他的懷裡,一次也好,讓他欺騙自己花非華是喜歡他的。
就算他忘過自己……但眼淚還是沾溼了花非華的衣襟。
在花非華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他的腦袋昏脹發暈,揉了幾下額頭,果然就不應該喝太多,正當他想下床找個地方洗漱時,發現桌上放了一碗解酒湯。
他也沒有多想,一口將那碗解酒湯喝完,走到外頭找到一處水井將自己打理乾淨,不過還是不滿意自己渾身的酒臭味。
就不應該和葉明煜拚酒的……「真是活該啊……」花非華撩起瀏海低嘆了一聲。
「什麼活該?」葉朝欽提著水桶,看著在水井邊兀自嘆息的花非華。
花非華一頓,望著葉朝欽那微微上揚的眼角,昨日的所作所為通通都回憶起來,他尷尬的佇立在原地。
葉朝欽看著花非華的反應,心裡就算發苦,也忍耐下來,繞過花非華提著水桶打水,他待會還要把水燒熱來替他母親洗腳。
然後再吃上幾個甜餅,心裡就不苦了……
「那個……」花非華有點窘迫,他應該為他昨日酒醉後的失控行徑道歉。
「葉朝欽。」葉朝欽打好了水,蹙著眉頭低語:「我叫葉朝欽……」
一股歉意湧上心頭,花非華趕緊點頭,「啊啊!朝欽,昨晚真是抱歉了啊……」
「嗯,沒關係……」葉朝欽想要提起水桶的時候,花非華卻搶先了他一步,「我替你提吧!也算是給你賠罪。」
「不用了。」葉朝欽搖頭,彆扭的想要搶回水桶,「我還要燒熱。」
「這還不簡單,我幫你弄熱就好啦!」花非華隔著外邊木皮,給裡面的井水以內力加熱,葉朝欽就站在他身邊不再阻止。
「你只要每天喊我的名字十次就好……」葉朝欽喃語著,以為花非華聽不見,卻不想他內力深厚,聽力很好,「喊你名字十次?」
有這麼好打發的?
「沒有!我剛剛什麼都沒說……」葉朝欽越說越沒有底氣,他無奈地拿過讓花非華加熱好的水桶,提著就要回到自己和母親的院落。
「還是我……」
「真的不用了。」葉朝欽搖頭拒絕了花非華,窘迫的提著水桶快步想要離開,卻因為步子太急,而沒注意到地上的石子被絆倒,狠狠的在花非華面前摔了一跤。
熱水有一半都交代到土地上,葉朝欽艱難的撐起自己的身子,他覺得手肘和手臂那邊特別疼,他也是個極度怕痛的人,便不禁捧著讓砂石劃破的手臂委屈哽咽。
花非華聽到他在哽咽,緊張的跑到他身邊,看他摔了那麼一大跤,怕自己過去只會讓他更難受,才沒過去查看,怎麼沒想到就這樣連點招呼都沒打就哭了?
「朝欽,手臂讓我看看好嗎?」花非華蹲在葉朝欽的面前,頗為有禮的要求,葉朝欽乖乖的伸出自己的手,卻止不住哽咽,這樣隱忍著不大哭,令人不捨的哭法讓花非華有點閃神,彷彿在很久之前也有碰過這樣的孩子。
花非華搖搖頭,仔細地用木桶裡剩下的熱水替葉朝欽清洗傷口,疼的葉朝欽不停地想要縮回自己的手,但都讓花非華強硬的拉住,然後哄上幾句:「朝欽,不疼不疼,很快就好。」花非華摸出自己隨身攜帶的跌打藥粉,撒了點在傷口上後再用乾淨的手帕替他將手臂傷口纏起來。
「好了,朝欽別哭了。讓別人看見,還以為我欺負朝欽你。」花非華笑笑地用著手指撥掉他眼角的淚珠。
葉朝欽抿著唇,再次喃語著:「還有五次。」
「你還真的有在算呢!」花非華感到有趣,卻讓葉朝欽又感到窘迫,他再次提起水桶想要去打水,卻讓花非華給禁止,他強硬的拿過葉朝欽手上的水桶,又是替他打水又是加熱的,外加替他提去了他母親的房間門口。
「你不能進。」葉朝欽紅著眼眶,拿過花非華手中的水桶,看著溫柔低笑的花非華,葉朝欽勾起笑容垂著頭,「謝謝你……」
「朝欽……」葉朝欽抬頭,對上高他一顆頭的花非華,「朝欽、朝欽、朝欽、朝欽……我喊完十遍了喔!」
他笑得比夏日的艷陽還要刺眼燦爛,絢爛奪目。葉朝欽低笑著回答:「好……」
「那……再見了,朝欽。」花非華低頭揉了揉帶著甜香的小腦袋,不知為何葉朝欽身上總有股甜絲絲的香氣,卻讓他不感到膩味或噁心,反而很想咬上一口。
「再見,非華……」沒想到低低柔柔的嗓子喊他的名字,也挺好聽的。花非華將自己的跌打傷藥粉放進葉朝欽的手裡,「要好好照顧傷口知道嗎?」
「知道。」葉朝欽收下藥粉瓶子,笑得桃花眉眼彎彎,讓花非華一時楞神。葉朝欽提起水桶,敲了敲婦人的房門,臨進前,對花非華輕笑,帶了點依依不捨,「非華,再見。」
花非華勉強抓回神智,對方才發愣的自己感到不置信,苦笑對葉朝欽揮手。眼看他進到房間裡,才縱身飛躍到葉家主廳,好好的和葉家主以及葉明煜道別感謝後,如同兒時一般,翻了葉家的牆回家,換下自己一身酒味的衣物。
腦海裡卻怎麼也抹不去葉朝欽歛眉低笑的模樣。
「阿欽,怎麼這麼開心?」婦人揉了揉半蹲在他腳邊替他洗腳的兒子的頭,笑著詢問。
葉朝欽蹭上母親的膝頭,「遇到好事了……」
「跟花非華有關嗎?」婦人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柔笑著繼續梳理兒子的頭髮。
「嗯!非華終於記住我了呢!娘!」葉朝欽高興地替夫人擦乾了腳,再套上了鞋子保暖。
「那真是太好了。」婦人對於兒子所喜歡之人是男人這件事情,並沒有很大的牴觸,反而想要支持他,懷胎十個月生下來的寶貝,怎麼捨得讓他因為自己的關係而不幸福?
只要他開開心心就好,況且當今世風好男色也不是沒有。
怕就是花非華是聖上面前的紅人,又是太子伴讀,雖說並無打算入朝為官,但像花非華這樣生來就是要做大事業的人,是永遠不可能拒絕得了權利的……
除非他是真心喜愛阿欽,不受權利迷惑。
不然他是知道的,葉朝欽會因為他這個身為母親的身分,永遠都不可能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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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華……非華……」葉朝欽蹲在自家菜圃前,撐著下頷喊著花非華的名字,他帶著淡笑,又有點小小失望。
他拿著奶酥甜餅啃著,心裡想著如果這個酥餅吃完了,花非華沒來的話,今天就不想他了!
直到吃完的時候,又克制不住去想他,葉朝欽心裡默念著他的名字,罕見地走出自家的院落,卻聽到了葉安蓮的鶯鶯笑聲,而在他身邊的人正是花非華。
葉朝欽站在柱子後面看著,僅僅只是看著,花非華和葉安蓮有說有笑的,郎才女貌,說不出的合適。他忍著要到喉頭的反胃感,還有苦澀到想大哭的衝動,他抿著唇,轉身趕緊離開回到自己院落裡。
想要找人安慰卻找不得,母親被父親叫走不知要做什麼,而他只能在房內徘徊,最後一股腦坐下開始嗑著擺在桌上的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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