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沒有要被刀砍的記憶!
周行峰生氣的背對呂鴻之躺下,可偏偏呂鴻之並不在意,只是拿了條毯子給他蓋著。便和薛竹修聊起天來。
兩人可以說的話題沒有很多,大多都是繞著周行峰。
比如說周行峰幹過什麼蠢事,就連他和薛竹修先前像是假的冷戰,都讓他說了出來。還有他和呂鴻之初遇時,那副小哭包的模樣,通通都被他們抖出來。
一時周行峰也裝睡不了,爬起身就往薛竹修的方向撞去,「你們就沒其他可以聊的嗎?」
薛竹修擋住周行峰的突襲,任他枕在自己盤起的大腿上,修長手指如同安撫的輕揉著細碎的短髮,「不然你覺得我和鴻之可以聊什麼?」
周行峰一時也想不出來,只好和呂鴻之搭話:「阿鴻,映溫姊怎麼沒有一起留下來唸經?」
「他去忙一點事情。」呂鴻之也沒有說白,他站起身走到門口笑著,「你們可以在這裡在休息一下,我先去找我姊。」
這麼說著,就拋下他們兩個人留在佛堂裡。
呂鴻之來到了前院,剛好呂映溫已經和最後幾隻不速之客開打。果然他們也已經發覺到薛竹修的身分了。
呂鴻之雙手合起,喃誦著從小唸到大,可以拿來對付妖魔的經文。
當他咬完最後一個梵文,一聲比一聲更大的鐘聲響起,頓時那些妖魔盡數爆體粉碎而亡。
呂映溫放下了刀,「阿峰同學的事情必須盡快處理,不然他們一直上門找來也不好。」
呂鴻之聳起肩,望向小佛堂的方向,輕輕的勾起唇角,「放心,夜摩天王和阿修羅會處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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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相同的夢境。周行峰站在染血的草皮上,麻木的望著對峙的兩個人,他們的形象逐漸清晰可見,甚至周行峰還注意到紅眼男人的左臉上有一片豔紅的刺青。
那算是刺青嗎?周行峰偏了下頭,還不等他想出答案,紅眼男人如同以往揮刃衝向身前的男人,以為會在這一幕清醒過來,卻沒想下一秒揮舞的刀刃刺進了紅眼男人的胸口。一股疼痛和鮮血也從周行峰的胸口湧出,雙手染上血紅,無力的癱坐在男人面前。
男人逐漸與薛竹修重合,他沒什麼表情,只是蹲下來摸了幾把周行峰的臉頰。
突然徒手刺向自己的心窩處,一顆兀自離開主人的心臟還連著血管頑強的跳動。
「我以我的心、我的血、我的每世,為你渡魔,願你……無憂一生。」
男人嘴角流著血,將從他的胸口挖出的心臟,無視了疼痛捏緊,心頭血從周行峰的額頂往下滴落。一股悲傷與哀戚順著血液刻印進他的骨血裡,深深烙印在靈魂深處。
男人終是無法穩住身形,緩緩的壓著他倒下。彌留之際他感受不到男人的心跳,疲憊的闔上雙眼。
可以再見面的話,我一定不會再傷你一分。
周行峰似乎明白了什麼,睜開淚濕的眼簾,他抓著被子爬起身。這是他第一次能夠鮮明的記住這場夢境,他扒了幾下頭髮,望了眼一旁的時鐘,凌晨三點。
突然他的門被敲響,周行峰眨了幾下眼開門,他的祖母正站在門前對他笑著,拄著拐杖走進許久沒進入的孫子房間,「阿峰啊……你又做惡夢了嗎?」
祖母輕觸上周行峰的臉頰,拇指輕輕拭開他眼角的淚珠。周行峰笑著搖頭,「沒什麼啦!阿嬤你別擔心。」
說完就蹭了幾把祖母有些冰涼的手掌,冰涼……不安與不確定開始爬上周行峰的心窩,「阿嬤,你今天怎麼這麼早起?」明明也才剛凌晨三點,雖然老人家都會起得早,但這個時間段祖母是不可能清醒過來的。
祖母和藹的笑了幾下,「因為你阿公要來接我了啊……」
周行峰頓了幾秒,望著祖母的笑容退後一步,不敢置信的跑出房間到祖母的房門前。
連敲一下都沒有直接開門闖進去,他的祖母正安詳的躺在床上,周行峰踉蹌的奔到床邊,握住了祖母開始發涼的手,以及逐漸僵硬的面容。
他聽到了拐杖敲地的聲音,好不容易停下的淚水再去潰堤。祖母笑著拂開他停不下的眼淚,眼角的魚尾紋還清晰可見,「阿峰啊!阿嬤希望你可以歡歡喜喜的。」
周行峰捧著祖母的手垂下頭哽咽,一切都來的太快,逐漸祖母的手變得透明。周行峰留戀的抬起眼,就看到祖母牽著祖父的手往一個他還不能前往的世界離開。
偌大的房子很安靜,只能聽到時鐘的滴答聲,壁虎的叫聲,卻聽不到祖母的呼吸聲。
周行峰擦乾淚水,他走回房間拿起手機,卻不知道該找誰幫忙。他抖著手,吞著口水撥通了呂鴻之家的電話。
打了兩通都沒人接起,周行峰本來打算放棄,打給遠在外國工作的父母。這時來自呂鴻之家的電話便響了起來,周行峰吸了吸鼻子接起,另一邊是帶著濃厚睡意的呂映溫,「喂?阿峰你這個時間打電話到我家幹嘛?」
「映溫姊……」聽到熟人的聲音,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淚水又湧起,周行峰帶著哭音告訴另一頭察覺不對勁的呂映溫:「我阿嬤過世了……我該怎麼辦?」
「別擔心,我和小鴻待會就會過去。如果你靜不下來的話,可以先替我們準備熱水嗎?」
和周行峰交代完事情,呂映溫撥通了和他們家一直有合作關係的葬儀社,告訴他們周行峰家的地址後,搖醒了熟睡中的呂鴻之,「小鴻醒醒,阿峰的阿嬤過世了。」
呂鴻之抓著被子,揉著眼睛,帶著濃濃的鼻音回應:「嗯,我知道……剛剛阿嬤有來和我道別。」
周行峰的父母在得知祖母的死訊後,放下工作趕緊從國外趕回來處理後事,本以為沒有其他親戚幫忙會亂成一團,沒想到周行峰在呂映溫和葬儀社的幫忙下,簡單的置辦好喪禮。
他們依著禮俗自家的門口叩首跪禮到壇前,接過周行峰點好的線香拜了三下插上香爐。
在守喪期間除了親朋好友之外,只有他們一家人守靈摺紙蓮花,直到出殯的那天讓祖父母的朋友和親戚們送到焚化廠,再接由和葬儀社有合作關係的法師安置在骨灰塔內。
辦好了祖母的所有後事,周行峰的父母才提起他們這段時間一直在討論的事情,「行峰,現在阿嬤不在了,我和你爸爸一直都在討論,要不要把你接來澳洲一起生活。」
「我們不想把你一個人丟在台灣。」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母親側了一半的身體,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周行峰沉默了一會搖頭,「沒關係,我在台灣也能生活得很好,跟你們一起到澳洲生活會和以前有差別嗎?」
突然車內陷入一股僵著,周行峰轉頭看向車外的景色,無視了前頭臉色鐵青的父母。在回到家的最後一個紅綠燈前,父親打破了冷凝的空間,「行峰,你還在怪我們嗎?」
面對父親輕聲的詢問,周行峰紅了眼眶不發一語,回到家便把自己鎖在房間內,不管母親的叫喚。
到了晚餐時間他才默默的走出房門,他的父母正待在廚房裡做菜,窸窣著不知道在討論什麼,他抽了下鼻子坐到餐桌邊,望著端上晚餐的父親不說話,對他來說有些陌生的父親也只是笑笑的將晚餐放在他的面前。
他們大概有一兩年的時間沒有好好相處,回來台灣和親朋好友們寒暄幾句便離開,對於孩子的課業和人際關係充耳不聞。
如今祖父母都過世了,才回來擺一張慈祥父母的嘴臉,刺痛了周行峰的眼睛,他草草的先吃完了晚餐又將自己鎖在房間裡。
絲毫無心理會房外的父母,他不願去思考雙親突然想接他到國外一起生活的原因,只覺得待在台灣他會比待在國外更好。
更怕指不定哪天護身符失效,他就會被壓在教堂裡被神父灑聖水驅魔,負面的未來讓他抗拒離開自己的舒適圈。
並且埋怨起為什麼不是雙親留在台灣與他一起生活。
他抽著通紅的鼻子,滿腹委屈又不知道該向誰傾訴,直到哭累了才抱著被子緩緩進入夢鄉。
夢裡的內容都是令他害怕的國外生活,讓他在半夜驚醒,無力的走下床正想要轉開鎖時,隱約聽到客廳裡父母的談話。
「行峰竟然不願意去澳洲的話,不如我們就待在台灣工作也行。」父親的聲音聽來有些疲憊,「我再也受不了他用埋怨的眼神看我了,我們不就是知道我們虧待了他,才想要好好彌補和他的親子關係嗎?」
「那也要他有心和我們彌補啊!你看那孩子從我們回來後有對我們笑過嗎?他根本完全將我們當成陌生人了!」母親有些激動地拍響桌子,語氣中滿是不滿,開始責怪起一切,「早知道會這樣,就不應該把他放在公公婆婆身邊養了,行峰對他們可比我們親多了!連所有的遺產都讓律師成文過戶給他!一分都不留給我們!」
「你眼裡就只有爸媽的遺產嗎?」父親聽著母親出格的發言,語調之中冷了八度,他揉著有些發疼的額間,「當我們在國外以工作之名,將所有的照顧責任丟給行峰時,就應該知道爸媽他們會這麼做。你知道的,連媽死前都是行峰陪伴著他。」
「我……」
「夠了!不要再跟我談遺產的事情,那些都是爸媽要留給行峰的,行峰也是我們的孩子,還有什麼好計較爭執的?」父親似乎注意到打開的房門,看到站在門邊用著複雜的眼神望著他們的周行峰,只是擺了幾下手讓他回到房內別出來。
「如果你真放不下國外的工作,那我也不委屈你,你想去就去吧!反正我是會留在台灣和行峰一起生活。」知道再怎麼勸也勸不住固執的妻子,父親放棄和母親的談話,便起身收拾起流理台的碗盤。
「那我們離婚吧!」母親握著拳頭,勾著冷淡的笑容望著丈夫,「你不是一直都在等我的這句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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