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黑道家族?」
「就說他爸在他出生前就已經金盆洗手了。」呂鴻之裹好被子縮在呂映溫身邊,修長的手指正慢慢的剝著柑橘,「托他的福,班上的同學很少拿家裡的事情來和我開玩笑。」
和呂鴻之同班的一位同學的父母剛好就是神社的信徒,很常帶著不情願的兒子來獻花拜佛。拜此所賜他在開學的第一天就將他的身分給暴露出來,本來都很平常相處的同學,看他的眼神之間帶著一絲好奇和笑話。
總想在他身上挖出很多的靈異故事出來,可偏偏他也不大想回憶,逐漸就被傳為神棍甚至是邪教,引來班導的注意。
班導是知道他的家庭情況,但也希望他能自己解決這件事情,這就讓他相當為難,要怎麼堵上人的嘴巴可是一門大學問,於是他只能消極的處理。
直到期中考完換位置,他正好坐到了江雁林的身邊。如果說班上謠言的第一名是他的身分,那麼第二名就是江雁林的家庭環境,不過因為江雁林本就讓人不敢恭維或招惹,所以大家都不敢明著挑釁他或是傳言他的事情。
正好某天學校講到有關宗教歷史的問題,班上的大家便抓著他大肆談論起來,本該制止的老師竟然也一起加入話題,硬是把他問得哭笑不得。
「聽說你們可以問事,那你知道今天下午會小考嗎?」
「你家神社一天可以收到多少香油錢啊?是不是很賺?」
「欸你們家的神社真的有這麼靈驗嗎?」
「你們家是拜什麼神明啊?」
一瞬間各種醜陋的譏笑面容闖進他的視線中,讓他感到相當不快,卻不能起身逃避,他自小所學的都是告訴他要隨時平心靜氣,水波無痕,所以他只能微笑諒解不應答。
「你們夠了沒?到底要不要上課?」一直都是安靜聽著的江雁林冷冷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壓過那些嘻笑的聲響,班上一時鴉雀無聲,老師似乎知道江雁林的家世,沒有多說一個字繼續上課。
自此沒人敢再抓著好脾氣的呂鴻之開玩笑。
而呂鴻之也在不知不覺中和江雁林成為關係沒有說上很好的朋友,不過真的多虧江雁林,他的校園生活終於平靜下來。
「那他找你出去要幹嘛?」多少有聽過呂鴻之提起江雁林,呂映溫認為他是個值得來往的朋友,便不再調侃呂鴻之。
「逛街之類的吧……」呂鴻之一邊嚼著果肉,微微蹙起眉頭,「其實我也不知道能跟他一起逛什麼……」
「別想這麼多,玩得開心點吧!」呂映溫笑出聲來,揉亂了他本來已經很亂的頭髮。
阿修羅則是撐著線條優美的下頷戳了幾下呂鴻之的眉間,「你覺得江雁林這個人如何?」
「第一印象是個很嚴肅的人,相處過後確實如此。」呂鴻之拍開阿修羅的手後,兩隻手指翻弄著最後一瓣柑橘,開始回想起他和江雁林相處的種種,「也許是家庭關係,他是我碰過同年中較成熟穩重的同儕,雖然總是扳著一張臉不苟言笑,也不喜歡和人有過多的接觸,但是……他是個很不錯的人。」
阿修羅微微垂下眼,「是嗎……」
「怎麼了?這倒是你第一次問我關於同學的事情。」阿修羅向來並不太關心呂鴻之所認識的人好壞,因為呂鴻之長期處在會接觸各式各樣的人情況下,多少都能辨認出對方是否善類。
「沒什麼,只是好奇問問而已。」阿修羅聳了幾下肩頭,開始慢慢地飄在半空之中,「阿溫,我有些事情要去找夜摩天王,有什麼急事就呼喊我的名字吧!」
「我知道了。」呂映溫點頭回應,阿修羅便在兩人面前消失無蹤。
當阿修羅來到地獄,穿過幾座有無數罪魂哀號的囚處,尋到夜摩天王的辦公場所,那是一座古典優雅的中式石造建築,站在以檜木製成的門口護衛的夜魔一族,識相地讓阿修羅進去打擾上司的辦公。
「阿修羅你怎麼來了?」身著黑色長袍的長髮男子手握卷宗,對於突然來訪的朋友有些訝異,他這時候應該是要守在契約者呂映溫的身邊才對。
「別管了,我有事情要和你談。」
「哎?但是夜摩天王還有……」一邊整理公文的男人焦頭爛額的探出頭來,「阿修羅你不能這樣突然把王抓走啊!」
「我才不管!雅茗你自己先看著辦吧!」阿修羅二話不說,拉著夜摩天王就往休息室裡塞,趁呂雅茗還來不及從公文裡爬出來阻止他,直接落下大鎖。
呂雅茗望著打不開的石門,好氣又好笑,在石門外大喊:「你是有什麼事這麼著急!」
「和你兒子有關!」
本還想要騷擾阿修羅和夜摩天王的談話,呂雅茗一時之間安靜下來,心緒複雜的望著緊緊闔上的石門,轉身走回位置上繼續處理工作。
因為他是自我了解,陽壽未盡,本應該流連於陽世直到壽命結束,但夜摩天王念在他是為了大義,將他留在地獄裡做他的副官,替他處理大小事,直到壽命結束,再讓他遁入輪迴。
條件是這段期間內不能回到現世去看看呂鴻之,就算是托夢也不行。
至於為何不能,呂雅茗沒有過問太多,認命地待在地獄裡侍奉夜摩天王左右。
緊了用鬆了拳頭,不再多想,集中所有精神分類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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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暖冬,氣象預報最後一波寒流過後,便是呂鴻之和江雁林約定好的日子。江雁林向來會提早十分鐘到集合地點,他靠在火車站廣告牆,滑著手機等待呂鴻之。
他的皮相長得好看,雖然穿著襯衫牛仔褲顯得非常低調,但還是時不時引來路過路人的目光,他也耐著性子等候。
呂鴻之因為公車誤點的關係,遲了幾分鐘抵達,以為守時的江雁林會不高興,但他也就只是招呼了一聲,讓他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我來晚了。」
「沒關係。」江雁林溫和的微笑搖頭,「我想要挑些東西給我叔叔,但是我也不是特別專業的,所以才想找你來幫我挑選。」
「你想要送什麼?」
「可以幫助安眠的香精油。」江雁林提了提背包,「上次我一個人去挑選,就被推薦一堆也不知道該買什麼,所以想說找一個人幫我一起挑選也好。」
「你叔叔他睡不好嗎?」呂鴻之跟在江雁林的身邊,跟著他在人海之中穿梭,前往不遠處的百貨公司。
「睡不大好,一直都會做惡夢。」江雁林垂下眼,纖長的睫毛在他的眼底落下一片陰影。隨後他露出一絲微笑,「醫生建議他可以試試看精油治療失眠,但是他又沒有時間去買這些東西,所以我想先替他買來,不然他臉上的黑眼圈已經越來越重了。」
「你對你叔叔真好。」呂鴻之看過很多的親戚,像江雁林這樣,和父親的弟弟感情良好可是很少見的。
「因為從小開始他就很照顧我和我弟弟了。」江雁林的父親就算金盆洗手了,但是還得將他爺爺的資產處理完才能獨善其身,加上母親生下他後患上產後憂鬱,無心照顧襁褓中的嬰兒。就讀研究所的叔叔覺得照這樣下去,江雁林一定沒辦法平安健康的長大,便將他接到身邊和聘請來的男保母一起照顧,讓他母親能夠到世界各地旅遊平復產後憂鬱。
母親在他一歲半的時候回到家中,一年之後生下了他的弟弟,但不知是不是害怕照顧嬰兒,又將剛出生的小兒子交給小叔,逃到國外旅行。
因為家中環境還很複雜,父親也認為將他們交給沒有相關的弟弟照顧最為保險,將他們寄養在那裏快五年,等到所有事情都解決好,父親才將他們兄弟接回家裡。
但是家裡還是會有凶神惡煞的人進出,他們都是父親年輕的時候就跟在他身邊的小弟,現在都做著正經的生意。
「那你叔叔是壓力太大睡不著嗎?」抵達百貨公司有一段路,呂鴻之順著話題繼續閒聊。
「是啊,他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精神有點不穩定。」
「那正好我有認識的人就是在賣精油的,他的店剛好就在火車站附近,想要去他的店裡看看嗎?」呂鴻之拿出手機點開地圖詢問江雁林。
「可以。」
他們停下腳步,呂鴻之開好了導航,便引領著江雁林到一家乾淨整潔的店面,上頭招牌寫著義大利語的香水精油字樣。
店裡瀰漫著一股宜人的精油香味,聞來不刺激甚至令人感到放鬆,店裡只有兩三位客人,各自都有一位服務員服務介紹精油。
畫著淡妝的店長走出休息室,一看到呂鴻之便高興的迎上來,「小鴻,你怎麼會來我的店裡?」
「朋友剛好想要送精油給他的叔叔,我就帶他來了。」
「這樣啊……」店長的視線隨著呂鴻之的動作往他的身後看去,不禁捂著豆沙紅的嘴唇,「天啊!是個小帥哥呢!」
江雁林沒什麼表情的對店長點了下頭,似乎已經習慣別人誇獎他的長相。
「他叔叔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失眠,琴姊你可以推薦幫助睡眠的精油嗎?」
「當然可以,服務帥哥我可是很樂意喔。」店長只當江雁林害羞,擺出職業微笑,發揮他能開店當店長的銷售能力,讓江雁林再次眼花撩亂,聞精油聞到嗅覺疲勞。
呂鴻之知道江雁林快要不行,再這樣下去他又會無功而返,就直接替他挑了兩瓶精油,「這兩瓶精油混合香薰,比較可以幫助到你叔叔。」
「那就這兩瓶吧。」
「哎呀!我又太熱情了嗎?」發現到自己過頭的店長對著兩個少年吐了吐舌頭,拿著橙花和苦橙葉精油結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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