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馬嘯風
騎射神技
「刺史大人？梁有德？」馬嘯風從沒聽說過此人。
袁本思點頭道：「沒錯。叔父遣使送信，說將會親自護送梁大人來峋月縣看公子，兩三日內便到。」
柳玄星皺眉問道：「這刺史大人，官職在高臻天之上？」
袁本思道：「按朝廷編制，的確如此。」
馬嘯風拍案而起，喜道：「太好了！高臻天草菅人命、濫殺無辜，害我六藝齋家破人亡，正好在刺史大人面前，告他一狀！他在江漢郡橫行無忌、隻手遮天，卻忘了這天下，還是大燕皇帝的天下！」
袁本思急忙道：「萬萬不可。叔父信上，特意囑咐在下提醒兩位，切勿輕舉妄動。」
柳玄星奇道：「那是為何？」
袁本思沉吟道：「叔父信上倒是沒說，在下猜想，當今我大燕門閥割據，軍權旁落，皇上雖貴為天子，對地方豪強也深感忌憚。倘若高臻天果真殺了馬家遺孤，或會使皇上龍顏大怒，興兵討伐，但如今馬公子活得好好地，皇上是絕不會為了六藝門這一個江湖門派，與侯爺翻臉的。這一層利害，梁大人為官多年，不會想不明白。你們即便告了，他也不會上報，而只會覺得馬公子不知輕重，唯恐天下不亂，難堪大任。」
他說的確是實情，與高臻天的想法並無二致。馬、柳二人聽了，卻只覺官場暗無天日，柳玄星氣道：「難道如此良機，我們卻毫無作為，眼睜睜看著高臻天逍遙法外？」
袁本思搖頭道：「不，叔父說了，他已有了幫兩位復仇的計策，梁大人到訪，正是關鍵的機會。為此，叔父發下了一項任務，希望馬公子可以配合執行。」
「是何任務？」
袁八通指派的任務，本是要馬嘯風盡一切努力，令梁大人徹底信服，他是貨真價實、千真萬確的馬家遺孤，是大燕征西將軍馬壯之曾孫，驃騎將軍馬功成之孫，鎮國大將軍馬厲兵之子。不過，袁本思卻另有打算。他此時雖然還不知道叔父此舉，有何深意，但與馬嘯風相處這段日子以來，他對此人的性格已經非常了解。馬嘯風光明磊落，胸懷坦蕩，若是把話挑明了，即便他願意配合，也會破綻百出。所以此時袁本思思忖了半晌，拱手說道：「請馬公子到我城外軍營，小住幾天，指點一下士兵們的武功。」
馬嘯風一怔，說道：「這倒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與刺史大人又有何關係？」
袁本思神秘一笑，說道：「馬公子無需多問，時機到了，自會明瞭。柳姑娘也可一道前去，在下會安排堂妹從旁協助，到時，請按照堂妹之意行事便可。」
馬、柳二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但既然復仇有望，他們當然不會拒絕。
——
梁有德部隊抵步當天，袁本思領著隨從出城二十里迎接。一番寒暄後，眾人繼續朝縣城進發。路上，梁有德、袁八通以及袁本思並騎而行，袁八通問道：「梁大人，此去縣城只有十餘里了。幾天以來長途跋涉，不知梁大人進城以後，是要馬上去見馬嘯風公子呢？還是先歇息一兩天？」
梁有德對馬嘯風的身份半信半疑，不想讓他有太多時間準備，又見天色尚早，便道：「本官勞碌慣了，幾天路程，不算什麼。既然來到了，那便直接去見一見馬公子吧。」
不過袁本思卻似乎毫無準備，微微一驚道：「啊，原來梁大人想見馬公子？梁大人來得不巧，馬公子此刻並不在城中。」
袁八通心中一凜，他在信中早已提醒過侄兒，早作準備，不過他對這個侄兒還是有點信心的，當下不動聲色，靜觀其變。梁有德略感不悅，問道：「哦？那他人在何處？」
袁本思道：「經上一次馬公子在女兒山大顯神威，勇殺巨蟒後，士兵們對他萬分欽佩，於是請他去指點士兵們的武功。這幾天，馬公子都住在城外的軍營中。既然梁大人要見，小人馬上派人去招他回城便是。」
梁有德忙道：「原來馬公子有軍務在身，那就不該勞煩他來回奔波了。我等直接去軍營見他，豈不更好？」
袁八通此時看出來了，這就是侄兒有心安排。他馬上配合道：「如此豈不太讓梁大人勞累？」
梁有德一笑，搖手道：「無妨，無妨。」
軍營在縣城東南方約十里處，從此前去，比縣城更近，於是部隊也不進城了，直接朝軍營前進，不多時便已抵達。
袁八通在江漢城的職務是平提督，帶領的是高臻天麾下的高家軍和銀槍軍。但在自己的封地上，他也豢養了一支上萬人的私兵，稱為袁家軍。這一處軍營，便是袁家軍平日駐紮和訓練之地。軍營佔地極廣，四邊有削尖的木柵欄為界，大門兩旁建有兩座崗哨塔，塔上士兵遠遠望見了袁八通，急忙打開大門，出來迎接。袁八通一問，得知馬嘯風此時就在校場上練兵，正要喚他出來拜見梁大人，梁有德打斷說道：「且莫驚動馬公子。我等三人何不悄悄進去，看一看馬公子在校場上的英姿？」
袁八通點頭道：「原來梁大人是想暗中觀察一下馬公子。好，所有人聽好了，不許驚動馬公子。」
「諾！」士兵們抱拳應諾。不過，三人才剛走開不遠，就有其中一名士兵迅速爬上了崗哨塔，把一根紅旗子高高立了起來。
——
校場位處軍營中央，這時，數百士兵整齊排列，手握長槍，一招一式地正在演練。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每一槍刺出，便伴隨著一聲震天呼喝。
在隊伍最前方的，正是馬嘯風，他也手握長槍，正領頭演示著招式。他教授給士兵們的並不是六藝門的武功，而是真正沙場殺敵的槍法，是他兒時從父親處學來的招式。他天生神力，體型壯碩，年僅六七歲時，便已不比成人矮小多少，而且還能輕鬆舉起父親的鐵槍。馬厲兵因此便開始教他槍法，學了不過一年出頭，便已把父親所會學全。正因如此，馬厲兵才會覺得此子有學武天份，不想埋沒，於是送到六藝齋拜師。雖然事隔多年，但馬嘯風卻從沒荒廢當時所學，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在校場正前方，有一處涼棚，棚內坐著兩個女子，正在觀賞士兵演練。這兩人自然便是柳玄星和袁茵茵。這時，袁茵茵突然看見遠處豎起一根紅旗子，心下一凜，緊張了起來。她陪同馬、柳二人前來，在軍營裡已住下了兩天，等的就是這一面紅旗子。她不動聲色，起身來回走了幾步，細心觀察著校場上的每一個角落，不久，果然見到從校場遠處的另一端，走進來了三個人，站在一旁鬼鬼祟祟地看著馬嘯風練兵，正是父親和堂兄到了，還有一個中年男子，她不認得，但一定便是刺史大人無疑。
她心裡默默念著堂兄吩咐的事，等了片刻，才對場中的馬嘯風喊道：「馬公子！將士們練了半天，也該累了，不如歇息片刻，讓大夥喘喘氣。」
馬嘯風不疑有他，便收起長槍，回頭喝令士兵暫停休息。柳玄星端過來一碗清水，說道：「瞧你滿頭大汗，喝口水吧。」馬嘯風笑著接過，一飲而盡。這時一名將士突然走上前，抱拳朗聲說道：「末將騎兵營校尉孫騰，見過馬公子！」馬嘯風回頭一看，此人是個壯年漢子，模樣彪悍，此前卻不曾見過。他還沒答話，孫騰又接著道：「馬公子武功超凡，力大無窮，大夥都佩服得很。我騎兵營的將士們，都很想見識一下馬公子的騎射之術，萬望馬公子不吝賜教！」
馬嘯風微微一怔，面有慚色，正要說話，身旁的袁茵茵卻搶著道：「孫校尉，我聽說你是我袁家軍中，騎射第一之人，在馬上彎弓搭箭，百步穿楊，不在話下。馬公子正好也精於此道，你們兩人，何不來一場比試？」
孫騰大聲喜道：「馬公子若肯賜教，誠末將之榮幸也！」
袁茵茵道：「馬公子當然奉陪！」
馬嘯風聞言一驚，拉過袁茵茵低聲埋怨道：「袁小姐，在下不熟弓馬，你怎麼就替在下答應下來了呢？」
袁茵茵微笑道：「無妨。公子盡力便是。」
馬嘯風懷疑道：「難道是你們早安排好的？難道這位孫校尉會故意相讓？我馬嘯風光明磊落，輸便輸了，但卻絕對不會接受造假的比試！」
袁茵茵笑道：「公子脾性，小女子怎會不知道？孫校尉的確是軍中騎射能手，公子可以去打聽打聽，如假包換。他下場比試，也絕不會手下留情，待會在場上，你一看便知。小女子只不過是覺得，只要公子全力一拼，必能勝他！公子難道，對自己沒有信心？」
馬嘯風被她這麼一說，豪氣頓生，擡頭朗聲道：「好！便請孫校尉指教！」
在場士兵聞言，大感興奮，紛紛喝彩，當下把校場清空出來，讓兩人比試。這一下也引來了更多的士兵，湧進校場圍觀。袁八通等三人垂低了頭，混在人群當中，靜觀場上賽況。
孫騰與馬嘯風兩人腰懸箭筒，手提短弓，策馬上陣。孫騰二話不說，一抱拳，腿一夾，戰馬一聲嘶叫，疾奔而出，從校場一端直奔至另一端。馬嘯風正不知該如何應戰，孫騰在馬上突然回身，彎弓搭箭，一箭朝馬嘯風射來。這一箭倏地插入馬嘯風身前數尺地上，旨在知會對手，比賽正式開始。馬嘯風叫了一聲好，雙腿一用力，戰馬也衝了出去，朝孫騰追去。孫騰馬不停蹄，兩人便繞著校場跑起圈子，相隔八九丈，在馬上對戰起來。
孫騰騎射之術果然精湛，戰馬急奔，馬背顛簸，對他卻似乎毫無影響。他腳踏馬鐙，身子半立而起，連連發箭，箭箭都準確射到馬嘯風面前，圍觀士兵都忍不住陣陣喝彩。兩人旨在比試，用的都是拙頭箭，傷不著人，但饒是如此，馬嘯風也不敢不掉以輕心。他仗著武術高超，眼明手快，或低頭躲過，或以短弓把來箭擊落，但心裡卻不得不暗暗叫苦。他馬術不如對方，單是控制戰馬，已花去半幅心神；他箭術也不如對方，若在平地，凝神射擊，或許還可命中，此時卻遲遲射不出一箭。旁人看來，還以為他不急著出手，沉穩等待對方破綻，其實卻是根本無暇出手。
好不容易，他把箭搭上了弓，雖然依舊無法瞄準，但他心想，至少也得把箭射出去吧，不然實在太也丟人。於是趁著戰馬直奔的空檔，雙手猛一拉弓，不料突然「啪！」地一聲，短弓竟斷成了兩截。他心頭一驚，臨危不亂，情急生智，索性把短弓扔掉，手一抄，三支箭握在掌中，同時另外一手一拍馬鞍，身子騰空躍起，半空中手一揮，竟以暗器手法，把箭射了出去！
這三箭雖非以短弓射出，但馬嘯風力道驚人，再灌注內勁，其速度卻似乎比孫騰的箭更快！他擺脫了短弓的束縛，用回自己擅長的手法，又在半空出手，避免了顛簸，箭射出去，準頭也十足！三支箭同時出手，方位快慢卻又各異，孫騰見對方終於出手，猛扯韁繩，他騎術當真了得，座下戰馬彷彿與他心意相通，左閃右避，避開了兩箭，但此時力道卻已用盡，第三箭避無可避，「啪！」一聲打中了後肩，他一個不穩，身子一歪，眼見便要落馬，全靠騎術精湛，穩穩夾住馬背，手往地上一推，又翻起身來，回到馬上。再看馬嘯風，他這時才從半空落下，憑著高超的輕功，穩穩站在了急奔中的馬背上。兩人雖然分出了勝負，但卻都露了一手絕技，引得圍觀士兵轟然喝彩，掌聲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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