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馬嘯風4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D9R3naWR
原形畢露
袁八通風塵僕僕，一路疾馳，回到黎風縣時已是深夜時分。他在城門外高聲叫嚷，守衛看見是袁提督大人，才急忙打開城門放行。才剛回到袁府，袁本思便神色緊張地迎了過來，急道：「叔父安全回來，太好了！事情起了變化，如今民間都謠傳說……」
袁八通打斷了他，沉聲道：「謠言之事，我已知道了！」
袁本思道：「那我們得趕緊商議如何應變。侄兒馬上去把馬公子叫過來！」
袁八通卻攔下道：「不。暫時別驚動他。你我先去書房說話。」
袁本思不明叔父深意，但卻也不多問，跟著袁八通進了書房，把下人遣走，把門窗關好，回頭一看，袁八通臉色鐵青，愁眉深鎖，多年以來，他從沒見過叔父如此肅穆，他意識到事態嚴重，著急問道：「江漢城情況如何？叔父突然改變計劃回到峋月縣，難道侯爺已經知道我們的計劃了？」
袁八通搖搖頭，又點點頭，嘆道：「沒有確切的消息，但叔父相信，他就算還不知道，很快也會知道了。」
袁本思頓足嘆道：「為山九仞，功虧一簣！萬沒想到，我們如此周密的計劃，竟被丁零以一人之力，毀於一旦！」
袁八通有點意外，恍然道：「原來是丁零。」他一頓，又長嘆一聲道：「不過此刻，也管不上他了，我們得趕緊想法子應對侯爺！說不定很快，便會有人帶著大軍，打到黎風縣來了！」
袁本思臉色一變，沉痛地點了點頭道：「侄兒這便去調集兵馬，準備應戰！」
「不必了！」袁八通阻止道：「江漢郡諸豪強，包括嚴、狄、江家，都會倒過去高臻天那一邊，我們的袁家軍無論是人數還是戰力，都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袁本思急道：「難道便束手就擒，坐以待斃？」
袁八通道：「當然不！」他長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袁本思肩膀，語重心長地接著道：「本思啊，我袁家如今，正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滅頂之災啊。非常時期，就得用非常手段！否則，你父親親手建立起來的袁家基業，便會在你我二人手中毀滅！叔父已經準備好了，不惜以一切手段保住袁家，叔父希望，你也能有此決心！」
袁本思問道：「非常手段？叔父所指為何？」
袁八通道：「為今之計，不能硬拼，只能暫時委曲求全，以圖日後東山再起。」
袁本思問：「如何委曲求全？」
袁八通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斬下罪魁禍首的項上人頭，希望侯爺看在你姑姑的面子上，能夠讓我等將功贖罪！」
袁本思越聽越驚，再問道：「誰是罪魁禍首？」
袁八通道：「當然是冒充馬家後人的六藝門人馬嘯風、柳玄星！」
袁本思一聽，嚇的魂飛魄散，驚道：「你要殺馬公子和柳姑娘？」
幾乎同時，門外突然傳來「咣噹」一聲，袁八通一驚，衝上前開門一看，一盅參湯灑滿一地，而本該捧著參湯的人，卻原來是女兒袁茵茵。只見她一臉驚恐，不知所措，袁八通一把將她拉入房中，怒斥道：「我們正商議國家大事，你竟敢偷聽？」
袁茵茵駭然道：「這算是什麼國家大事？你、你們是要殺害馬公子和柳姑娘！」
袁八通怒道：「你一介婦孺，什麼都不懂！此事關乎我袁家的生死存亡，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袁茵茵急得哭了出來，大力搖頭道：「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袁八通哼道：「他倆的性命本來就是袁家所救，如今取回，有何不可？」
袁茵茵道：「袁家雖是他們的恩人，但這段日子，他們對袁家不也是肝膽相照，一片丹心嗎？馬公子打敗崑崙奴、擊殺蟒蛇王，不也是為袁家立了大功嗎？他為了爹爹的計劃，不計艱險，挺身而出，爹爹不是也說過，以後大家就像是一家人一般嗎？爹爹怎可如此翻臉無情，毫無情義，說殺就殺？」
袁八通斥道：「別再說了！為了袁家，此二人死不足惜！」
袁茵茵又急又慌，手足無措，只好轉向堂哥，問道：「難道你也同意對他們下手？」
袁本思罕見地急促喘著氣，眼神猶豫不決，突然說道：「我們逃吧！趁侯爺大軍未至，一走了之！」
袁八通搖頭道：「此時一逃，袁家的基業便毀於一旦了！你日後到了黃泉，還有臉見你爹嗎？」
袁本思一跺腳，又道：「那便奮力一戰吧！馬公子和柳姑娘必會傾力相助，我們未必便會敗！」
袁八通哼道：「這兩個江湖莽漢，武功高是高了，對兵事卻一竅不通！在千軍萬馬之前，憑他二人又能有何作為？不自量力，應戰便是自取滅亡！再說，你想把我袁家的生死存亡寄託於兩個外人身上？倘若他們臨陣退縮，棄我們而逃，你擔得起嗎？」
袁本思錯愕道：「馬公子和柳姑娘義薄雲天，又怎會如此？叔父倘若如此看不起他們，當初又怎麼願意推舉馬公子當郡牧？」
袁八通別過了臉，哼了一聲，卻不答話。袁本思腦中突然轟了一聲，恍然大悟，驚道：「你、你、你根本就從沒打算真的讓馬公子當郡牧？這一切都是個騙局？叔父竟然把侄兒也蒙在鼓裡？」
袁八通嘆道：「不是叔父信不過你，只是為了取信於他們，你不知道真相，更為有利！」他氣極反笑，繼續道：「我袁家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起事，憑什麼事成之後，就讓他一個外人全撿了便宜？天底下豈有如此荒謬之事？」
袁本思耳際轟轟作響，此時方才明白，連自己在內，其實也都只是叔父的一顆棋子而已！叔父只是在利用自己和袁茵茵的真誠欺瞞馬、柳二人，讓他們放下戒心！他早該想到的，他早已隱隱覺得，一切都彷彿太過美好，官場上本就只有利益，沒有正義，他甚至親口提醒過馬嘯風當心，但他當時卻沒有再細想下去。叔父真正的謀劃是什麼？是由自己出任郡牧？還是挾持弱小的高忘元？這些問題此刻都已無關輕重了。重要的是，原來無論計劃成功與否，馬嘯風和柳玄星本來就都得死！
他還沒回過神來，袁茵茵突然大叫一聲，跪下哭道：「不！馬公子不是外人！女兒已經……已經……已經和馬公子私定終身了！他也是我們袁家的人，你不能傷害他！」
此話一出，袁八通固然大吃一驚，連袁本思也當場怔住。他很清楚，馬嘯風絕不會答應，袁茵茵只是救人心切，情急說謊。不過他回頭一想，沒錯，這或許已是最後一個辦法了。
袁八通拍案罵道：「胡鬧！」不過罵完之後，他卻又突然想到，倘若真能和馬家結成親家，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他心裡知道，馬嘯風絕對是貨真價實的馬家後人，即便民間有些風言風語，但只要過些時日，馬嘯風如真能進宮面聖，由皇上親口認證，這些謠言自然不攻自破。馬嘯風得皇上眷顧，袁家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這也未嘗不是一個解救眼前難關的辦法，而且從長遠來看，似乎更為有利！他沉聲問道：「此事當真？」
袁本思見叔父神色稍緩，似有轉機，急忙道：「對！侄兒也曾對馬公子提及過，馬公子……馬公子雖然自稱與柳姑娘早有婚約，但卻也並不排斥袁、馬兩家聯姻！侄兒相信，只要好言相勸，馬公子必能答應！眼下侯爺大軍逼近，我們雖然不得不敗逃，但馬公子的身份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茵茵倘若能和馬公子結為夫妻，到時憑藉馬公子的聲望，我們袁家重振雄風，東山再起，是輕而易舉之事！此舉總比向侯爺跪地求饒好，請叔父三思！」
袁八通來回踱步，沉思了半晌，緩緩點頭道：「好，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袁茵茵聞言大喜，破涕為笑，說道：「女兒馬上去通知馬公子！」說著轉身便要走，不料袁八通卻突然一衝上前，在袁茵茵後腦上一拍，袁茵茵悶哼了一聲，頓時便昏了過去。
袁本思大驚問道：「叔父這是何意？」
袁八通冷冷道：「若要行此計，則馬嘯風須得是真心誠意，與我聯姻，而並非只是個緩兵之計，日後又棄我而去，所以絕不許有人給他通風報信！而且……」他回頭盯著袁本思，繼續說道：「而且我袁家的閨女，又豈可與一個江湖女子共事一夫？所以無論是否與馬家聯姻，柳玄星都必須死！」
——
下人來傳，馬嘯風應邀去到袁府。他走入議事廳，卻看見廳內只有袁八通一人。他略感錯愕，但還是作揖行禮道：「馬嘯風見過袁大人。本來兩天以後，在下便應該與袁大人在江漢城會面，沒想到袁大人竟提早回峋月縣了。袁大人深夜要見在下，想必是為了商議如何應對民間對在下的不實謠言。卻不知為何不見袁公子？」
袁八通張開雙臂，開懷大笑道：「馬公子！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本思政務纏身，稍後便會過來，你我且趁此空閒敘敘舊，邊說邊等，可好？」
「如此甚好。」馬嘯風坐下後，又問道：「袁大人談笑自若，胸有成竹，敢問是否已有應對之策？」
袁八通笑道：「馬公子無需著急，公事且等本思來到，再一起商談。袁某想與馬公子聊聊私事。」
「私事？」
袁八通問道：「馬公子在黎風縣住一段日子了，可還習慣？」
馬嘯風道：「多謝袁大人關心。此處山水秀美，民風淳樸，師妹與在下，都很是喜歡。」
袁八通又問：「我袁家下人，可有招呼不周之處？」
馬嘯風道：「當然沒有。袁家上上下下，對我倆關照無微不至，我倆賓至如歸。」
袁八通再問：「如此便好。那，小女茵茵又如何？」
馬嘯風一怔，道：「袁小姐聰慧過人，善解人意，蒙小姐費心關照，我倆受寵若驚。」
袁八通聽他句句都是「我倆」，心下略有不悅，但還是笑了笑，說道：「不瞞馬公子，袁某才剛回到府邸，便聽下人說了一個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馬嘯風問道：「哦？是何消息？」
袁八通道：「下人說，這段時間馬公子和小女茵茵相處甚歡，情投意合，甚至已私定了終身？」
馬嘯風聞言漲紅了臉，馬上起身道：「絕無此事！在下與袁小姐一直以禮相待，有朋友之義，卻絕無男女之情，請袁大人莫要輕信謠言，毀了袁小姐清譽！」
袁八通臉一沉，然後又笑道：「馬公子稍安毋躁。其實馬公子出身名門，儀表堂堂，文武雙全，英雄蓋世，與小女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倘若馬公子真有此意，亦正是袁某求之不得之好事啊。何況如今你我兩家聯手對付高家，同仇敵愾，若能結成親家，則更能鼓舞軍心，團結一致啊。」
這是最、最、最後的機會，馬嘯風的生死，如今就繋於一句話上。不過馬嘯風當然對這一切懵然不知，他一如既往，堅持本心，無懼無畏，正義凜然地說道：「袁大人謬也！在下與師妹玄星早有婚約，又豈可始亂終棄？在下心中只有師妹一人，絕容不下其他女子！至於高家，高臻天與在下有不共戴天之仇，在下的復仇之心，天地可鑑，又何須憑藉聯姻作保？請袁大人放心，高臻天倘若真敢領大軍來攻，任他千軍萬馬，我馬嘯風絲毫不懼，一定勇往直前，戰至最後一滴血！」
袁八通面無表情，不喜不慍，問道：「如此說來，只是小女一廂情願了？」
馬嘯風想起當晚袁茵茵表露心聲之事，不由得耳根一熱，只好說道：「袁小姐蕙質蘭心，賢良淑德，以後必能找到比在下好上百倍千倍的夫婿。」
袁八通點了點頭，突然又開懷大笑道：「哈哈哈，馬公子無需激動，請坐，請坐。袁某隨口一問，絕不強人所難。馬公子與柳姑娘青梅竹馬，情深意重，果然難得，袁某甚慰，甚慰！」
馬嘯風聞言，只好再回座。袁八通乾笑了幾聲，拿起茶几上一碗參湯喝下，又道：「袁某在江漢城，覓得上好人參，已命人熬成上湯。馬公子正好在此，何不也喝上一碗，補補身子？」
他也不等馬嘯風回話，便叫下人把參湯端上。不久，參湯端到，馬嘯風雙手接過，舉碗敬道：「謝過袁大人賜湯。」
說罷，他把碗湊到嘴邊，大口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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