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他輕撫著睡去的泰倫,著迷一般望著窗外的星空。他的髮絲逐漸被夜色染上星辰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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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在夜神甦醒之前將你喚醒,我可以陪同你直到厭煩為止。
──我不會有厭煩的那一天的兄弟。
諸神祭在一聲一聲擾人的樂聲之中開始,諸神祭的第一天都以話劇為主要的演出。
坐在泰倫的身邊,撐著下巴看著眼前的戲劇,薩佩比亞帝國從古至今留傳下來的神話,演員帶著日神和太陽神的面具,在能夠容納上千萬人都還綽綽有餘的露天劇場裡演出。
──我是孤獨的,儘管他就在我的身邊。
接下來是月神和夜神這對雙生姊妹,身為姊姊的夜神唯一清醒的時間只在早晨,但那時月神已然入睡。
而月神則是看守著人們的夜晚,和夜神替他獵來的白熊一同守候著,度過無數個孤單的夜晚,陪同在沉睡的夜神身邊,他們彷彿打從一出生開始,就從來沒有看過對方清醒的樣子,孤單的不只月神。
但他們還是互相盡忠職守,月神守在姊姊的身邊,不讓他讓任何東西驚擾。
早晨夜神會待在月神身邊,向熟睡的他和白熊說著悄悄話,儘管月神聽不到,依舊說著,將滿滿的關懷和感謝排遣出來。
接下來是月神和日神被邪神偷襲,夜神在夜晚被驚擾,太陽神隨之甦醒造成時間大亂,潮汐被破壞,大水淹沒了大地,而之後就是憤怒的夜神和太陽神擊敗了邪神,將他推回破裂的大地裂縫之中,永遠無法從深淵中回到地面上為非作歹。
演員們在觀眾的叫好聲中向坐在主位的大祭司鞠躬,得到了許可摘下面具,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喝采,他們臉上帶著滿滿的驕傲和笑容。
在薩佩比亞的神話中太陽神和夜神的力量是同等的,只差別於神格而已。
比起令人畏懼的夜晚,能夠帶來光明的存在還是他們主要的信仰。
「其實還有後續的……」泰倫在他的身邊啜了口小麥酒,向柯爾溫低語:「日神和月神的力量會大幅的減弱,而日神為了讓月神還能在夜晚看守人們,將自身微薄的力量通通給予月神,自己失去了神體,幻化成老鷹的樣子。日後太陽神所駕馭的老鷹其實就是日神。」
「他還是可以在夜神甦醒前喚醒太陽神,只是無法再有言語的能力了,用著宏亮的啼叫聲,為我們迎來早晨。」一名中年男性笑笑的接下了泰倫的話語,他蓄著長長濃厚的鬍子,可能是因為眼角的魚尾紋,讓男人看來和藹可親許多。泰倫抬眼對他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托拜爾斯。」
「要來到您身邊還真不容易呢,陛下。」托拜爾斯想起他剛才還給了守衛幾個金幣,就覺得不值,無奈他的官位還沒做到這麼大,可以命令守衛滾開別礙著他。
「我知道,母后很防著人來見我,不過是你的話他就不會這麼提防了。」泰倫清了個位置要讓托拜爾斯坐下,他拒絕了,視線瞥向了劇場裡觀眾席的一個角落,「不用了陛下,我一家大小還在觀眾席等我。」
泰倫不以為意的嗯哼了一聲,「那你總不是花了幾個金幣來看看我吧。」
「沒錯。」托拜爾斯點了點頭,半跪下了身子,執起柯爾溫的手,「您就是那位水神的使者?」柯爾溫在思考他是要點頭還是搖頭,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對於這個身分感到詭異,所以他選擇對托拜爾斯傻笑不作答。
突然手掌心裡有異物的感覺,柯爾溫下意識的握起來,他笑笑的放開了他的手,托起一旁泰倫的手掌,「那麼我的陛下,我先告退了。」
泰倫回他一個笑容,「替我向你的家人問好。」
托拜爾斯點頭,帶著溫和宜人的笑容離開。
柯爾溫打開了手,他的手裡躺著一個小小的紙條,他拉過了泰倫的手把他放了進去,泰倫疑惑的攤開紙條看了內容,「柯爾溫這是給你的。」
「我看不懂。」柯爾溫噘著嘴,得到泰倫的訕笑,他嘆了口氣撐著下巴,短時間不想和泰倫說話。
「以後我教你。」
「沒有以後了。」柯爾溫抱起了自己的頭,當作沒有看到泰倫受傷的表情。
「……」沉默了良久,泰倫隨後當作沒有聽到那句話,指著紙條上的內容,「托拜爾斯說事後會有事情要你配合。」
「甚麼事情?」繼續將自己埋在臂膀裡,顯得十分鬱悶。
「他沒有明說。」泰倫隨手將紙條丟入一旁燒著火的火盆中,「好了,柯爾溫你一直這樣,會沒辦法配合托拜爾斯的。」
「……」柯爾溫納悶的抬起臉蛋,迎上泰倫,「托拜爾斯是誰?」
他總不能去配合一個只見過第一眼的人,那會讓他心裡沒有個底。
「以前是風神神殿的祭司,之後由他的姪子接手,現在是凱斯氏子爵。」
「是嗎?」如果是以前,他會對風神和這裡的制度之類的東西感到好奇,但現在他無法對任何事物再感到興致。柯爾溫靠在椅背上,抬手遮擋住毒辣的太陽,現在正逢正午,太陽隨著時間的推移來到他的正上方,直射他蒼白的臉蛋,對於沒有墨鏡可以遮蔽陽光的右眼,是個非常大的負荷。
注意到他的動作,泰倫體貼的湊近詢問:「很累嗎?不然我們換到樹蔭底下?」
「不用了。」柯爾溫淡笑著擺手,「明天再安排就好了。」現在突然換座位應該會引起一點不必要的騷動,這是柯爾溫注意到太后不時瞄過來不懷好意的神色,猜想得到的壞事情。
真不知道那滿肚子壞水的女人正打算著甚麼……儘管他在心中提醒著自己不能太過多牽涉這裡的事情,但畢竟主角是泰倫,他還是無法輕易的捨下,究竟是為什麼,他也無從得知,他已經試著讓自己看來冷淡。
想起來到宮殿的第一天晚上和泰倫說的傻話,他就不禁想要敲開自己的腦袋,為什麼他要說出讓人好好對待他的話呢?現在泰倫真的對他很溫柔很好,平時的無理粗暴知道自己不喜歡,就收斂下來。但是心裡的不安定還是讓他沒辦法毅然決然的留下,不管泰倫無時無刻要求他去考慮,十八歲啊……正值年輕爛漫的時期……
七年的差距……他已經是討人厭的大人了,沒有對於愛情的熱情、追求、渴望,通通都已經吞入腹中不復存在。
柯爾溫揉著疲憊的眉心,毫無知覺的靠上了泰倫的身邊。肩膀對著肩膀,令泰倫不禁想要抬手將柯爾溫攬入懷中,讓他好好休息,但在快要碰觸上時卻停了下來,他不會喜歡這樣的,泰倫苦笑的放下手,他不會喜歡在公眾的空間和自己有過分親密的舉動。
畢竟柯爾溫還沒完全面對泰倫的感情。是因為他沒有完全的表達出來嗎?說來他還沒和柯爾溫表白過,雖然他認為柯爾溫早已心知肚明。
思及此,泰倫不管時間地點的喚了一聲快要睡著的柯爾溫,他臉色蒼白的望向他,絲毫沒有責備他打擾自己的休息,「怎麼了?」
「我……」泰倫正想把重要的兩個字說出口,大祭司坐著的祭壇上發生了騷動,引起了他們兩人的注意。
衛兵們攔住了暴動的婦人,婦人不停的掙扎對著女祭司咆嘯:「歐若拉大人、歐若拉大人!河水都已經乾枯了!您為什麼還不向水神祈雨?」
歐若拉優雅的阻止衛兵們對婦人的阻攔,婦人一瞬跪倒在他的面前,「求求您,我們村子已經有兩年沒有下雨了,農作物都枯萎了……」
他扶起了婦人,在他的耳邊耳語幾番,在婦人不敢置信的眼神裡指向了柯爾溫,「水神的使者為此而來。」
什……麼?柯爾溫蒼白的臉轉青,對於歐若拉的舉動驚訝不已。真是驚喜……
這就是那個甚麼托拜爾斯拜托的事情嗎?合作就行了吧?柯爾溫腦袋嗡嗡的響著,歐若拉對著他說了些甚麼話他都沒有聽清,在單向的模糊世界裡只能看清歐若拉在邀請他和水神神殿的大祭司上祭壇,而他鬼使神差的起身,卻一時頭暈踉蹌了一下,被身旁的泰倫即使攙扶住,「小心……」他在耳邊的小聲警語清晰猶在,柯爾溫回以他一個虛軟的笑容,推開了他的攙扶走上了祭壇,隨後穿著簡單雅致的女性也跟著他的步伐步上了階梯,淡淡的清新味伴在他的身邊。
泰倫無視在場民眾的驚呼,默默地跟在柯爾溫的身邊,姊姊向他投來的眼神看來不建議他這麼做,但柯爾溫的精神狀況不太好,他不希望柯爾溫腳下一踩空,在他的面前滾下祭壇。不管他現在的身分是否是一名帝王。
一道溫和的風拂過了泰倫的臉頰,他望向了托拜爾斯,向他投去抱歉的神色,而托拜爾斯也只能溫柔的苦笑著,腦海裡想著待會要怎麼幫他家的陛下,向民眾解釋他的異常舉動。
在柯爾溫終於踏上祭壇,他急促的呼吸著,感到疲累不已,僅僅的看來三十階的階梯為何他會走得如此氣喘如牛?身後的泰倫和身邊的女性卻一點事都沒有?他擦去額上的細汗,越接近高處,越能感到陽光的刺激,柯爾溫瞇細了右眼走到歐若拉的面前。
歐若拉在他的耳邊交代著他甚麼都不要做,這正合他的意,他現在累得甚麼都不想做。
聰明的女祭司為了讓弟弟好下台,吩咐他站到柯爾溫的身後,而水神神殿的祭司站在柯爾溫的身前握起他的雙手,歐若拉站守在祭壇上,跪上了半臥姿的雕像上。在歐若拉的指示下,祭司嘴裡開始喃語著他聽不懂的咒語,身後的泰倫也跟著唸誦了起來,柯爾溫感到一絲涼爽的水流過他的體內,不適感消緩許多,除了水之外他還感受到近於暖陽的溫暖,他不禁往來源靠去,倒在泰倫的懷裡,而泰倫強健的雙臂扶住了他。
隨著咒文來到尾端時,天色烏雲密布,雷鳴轟轟,大雨落下,雨量大的不可思議,讓在場的民眾們都開始慌亂找起遮雨的場所,歐若拉拉起一直跪著顫抖著身軀的婦人,「謝謝妳遠道而來告知我這件事,這場雨會下十四天,當你回到你的故鄉時,新芽定是發起了。」
「謝謝、謝謝您!歐若拉大人!」婦人臉上已經分不清是雨水或淚水,他抓著歐若拉半跪在他的面前重複著感謝,歐若拉淡淡的扯著笑容,攙扶起婦人,讓衛兵找人送他回故鄉和維持祭典的秩序。真沒想到……歐若拉雙手承接著豆大的雨滴,他沒想到多了個弟弟和柯爾溫成效就這麼好,他和水神神殿的大祭司聯手也只能下七天的雨,而且不比現在的雨勢大。
不愧是曾在太陽神殿裡裝病養身的泰倫,在那之間應該修行不少,不過如果他沒有繼承帝位時也該是太陽神殿的大祭司,只是裝病不好擔任,只好讓同母的三王子代理。
現在的太陽神殿因為泰倫的離開,和三王子犯錯下牢,只剩下小祭司們打理,祭祀太陽神等等事宜也就變成他來做了。祭祀諸神合乎是他的本職,只是他怕小祭司們會忘掉原本大祭司是誰。
「柯爾溫!」聽到泰倫的驚呼,歐若拉放下了手看向了他們。
泰倫和水神祭司焦急的各握住柯爾溫的一隻手,不停的往他的體內灌入精氣,歐若拉察覺不對勁的地方,他瞪向一旁的樹叢林間,僅抬手一揮,躲在樹旁的黑色身影化作烏煙,歐若拉提起裙襬向柯爾溫從容走近,在他的臉上來回擺盪,一團黑霧從柯爾溫的嘴中散出。
確認柯爾溫逐漸回溫,水神祭司才放開了手,向泰倫和歐若拉禮貌性的道別離開。
泰倫抱起了虛弱昏迷的柯爾溫,情緒十分暴躁的發問:「是誰對柯爾溫下咒的?」
「不知道。」歐若拉皺起了眉頭,下咒的人能力很高強,他必須得花時間去解開柯爾溫身上的毒咒,剛才的舉動只是做了緊急的處置而已,放著不管,柯爾溫會一直昏迷沒有醒過來的那一天。
「先帶他去神殿。」歐若拉示意了一旁一直站著的衛兵過來,泰倫不讓,緊抱著柯爾溫,「我帶他去。」
「不行。」歐若拉拒絕了他,而衛兵悄悄的將頭盔掀開,底下的人是華德,他沒好氣皺著眉對著失去理智的人說:「親愛的陛下,請您看看現在的情況吧……」
祭典的秩序已經恢復的差不多,大家都睜著大眼看著他們國家的帝王抱著水神使者。昏去的水神使者正倒在帝王的懷中。
「水神使者倒下了!」
「是邪神的詛咒!」在人群之中不知是何人突然大喊出來,隨即民眾之間伴隨著幾聲倒抽口氣,開始騷動起來,眼見又是一場混亂。
「……」泰倫瞧了眼柯爾溫又瞧了眼戴回頭盔的華德,最後望向躁動的民眾。痛苦的將昏睡的人交給了華德,開始出聲制止吵雜的人們。華德沒有那個力氣抱起柯爾溫,只能將之背起,往隱蔽的地方走回神殿,在神殿裡柯爾溫的毒咒會減緩許多,也能夠隔開想要持續下咒的犯人。
會使用毒咒的一般都是信仰邪神的祭司,薩佩比亞自古就一直有邪神的信仰,只是王族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多加排除,因為必要時他們會需要邪神的力量,下在柯爾溫身上的毒咒他能夠感受到是十分厲害的祭司所下的,竟然連歐若拉都沒能察覺到,看來這次會十分的難纏。
他們家的陛下曾經又是太陽神神殿的大祭司,更不可能會對此事情善罷甘休。
相信托拜爾斯會極盡全力去阻止泰倫對邪神的祭司趕盡殺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夠阻止就是了,他吃力的背著柯爾溫,心裡不禁哀嘆,為什麼泰倫可以輕易的抱起一個目測有超過一百七十五以上身高的男人?而且還毫不吃力,明明就一直都在裝病過韜光養晦的生活!
而且泰倫還持續的抽高,都快要拚過一百八十公分了,再這樣下去,他就沒有那個本事隔著一塊屏風去裝扮泰倫了。
幸好泰倫不用再裝病,這也省下他的苦惱。
華德將柯爾溫放置在面對諸神像的石床上,還是覺得相當的不可思議,華德回憶起剛才的祈水儀式,他不知道看過幾次這樣的神蹟了,不管是祈水,還是賦予植物重新生長。歐若拉向他說是諸神所賦予他想給的人力量,就像諸神將他們所有的力量給予他一般,他們也會給信仰他們的人們力量那就是祭司的存在。
不過如果使用力量的祭司心裡不再信仰,並且玷汙其神意,力量就會被剝奪收回。
華德嘆了口氣,迷茫的看著諸神像,想起曾經擁有太陽神力量的男人,被下到了永遠看不到弟弟的牢裡,不禁感到難過,儘管他一直都被那個人當作是泰倫。
最後那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還是深刻的留在他的腦海中,和太子妃偷情是要死罪,但是泰倫讓決定權在他手上,他親自將男人下入牢裡,且將異母姊姊也是王妃下放成平民,永世不得再踏入宮殿之中。他的姊姊懷著男人的孩子回到了拋棄他的家族裡,受到了熱烈的照顧與歡迎。
他一直都很感謝泰倫將他從那個家族中解放,他從來都不怪責泰倫將他作為替身,因為他知道泰倫相信他才會讓他代替他的存在。
泰倫沒有剝奪他的名字,讓他留下名字將他藏在歐若拉的神殿裡,給他最好的保護,連他的家族都認為他已經死了,自此之後沒有華德‧艾維斯,只有華德這個人,他不用再擔心食物裡是不是會被下毒,不用再去聽有人背後或是當面笑他是妓女的兒子,更甚是他父親對他滿懷失望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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