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柳玄星
大鬧青樓
午後的陽光照射進入小樓,正好打在丁零的臉上。他正閉著雙眼,像上次一樣,枕在紅袖柔軟舒適的大腿上,睡得正香,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能感受到陽光的熱量,他揉了揉眼,拉起被子蓋過了頭,又繼續沉睡。
紅袖忍不住掩嘴而笑,柔聲道:「太陽都快下山了,你還睡不夠嗎?」
丁零沉悶的聲音從被窩裡穿了出來,說道:「樓內紅顏腿作枕,樓外日月誰過問?有紅袖姑娘在旁,任他樓外天崩地陷,也與丁零無關了。」
回想那一天他離開峋月縣後,茫茫然不知何去何從,信步而走,心裡空蕩蕩地,既沒有袁八通、高臻天,亦沒有二師兄、三師姊,不知不覺便走了一整天,途中也不知經過了什麼地方,只知醒過來時擡頭一看,天已快黑,華燈初上,耳中又聽見了那熟悉又歡樂的聲音,自己竟又回到了黎風縣、香滿園。
他莞爾一笑,也不多想,便走了進去。這一次沒有人阻攔,他也旁若無人地走進了紅袖的小樓之中。
他本來只想聽聽紅袖彈琴,不過一見到紅袖,他卻突然悲從中來,再也忍不住,撲倒在她身上,哭得死去活來。那些一直壓抑著、不願想起的仇恨、親情、挫敗、懊悔,瞬間湧上心頭,像洪水一樣,淹沒了他。紅袖輕嘆一聲,似已猜到事情原委,丁零也毫無隱瞞地,盡情傾訴。不知為何,就只有在紅袖面前,他才得以脫下故作堅強的外衣,把內心的柔弱坦蕩蕩地裸露出來。
大哭一場後,丁零心情稍微平復,可是他卻再也不想走了。這座小樓與世外隔絕,樓內無憂無慮,沒有仇恨,亦沒有愧疚,有的只是紅顏知己、天籟美酒。他在此一住便是三天,紅袖似也毫不介意,聽之任之。兩人足不出樓,每日彈琴喝酒,吟詩作對,尋歡作樂,醉生夢死,除了六藝齋大仇,以及江漢郡時局,他們天南地北,無所不聊,彷彿天地之間,便只剩下他們兩人。每當醉了睏了,丁零總要枕著紅袖大腿入睡,紅袖也總會輕輕撫摸著丁零的頭,心中輕輕嘆氣。丁零醒著時歡顏開懷,入睡以後卻愁眉深鎖,心事重重,紅袖知道,他心中始終未曾真正放下馬嘯風之死。
不過丁零雖然不願見人,樓外的世界卻放不下他。彭三爺的手下悄悄把他的行踪通知了彩翎幫,麻六、董大成和王典也曾來過找人,但丁零卻堅決閉門不見,半句話也不肯多說,還讓梅姨把人趕走。那一次,紅袖罕有地親自見了王典,說道:「你師兄傷得不輕,但傷口卻不在身上,而在心裡。再給他一點時間吧,他總會走出來的,像他這樣的人,不可能一輩子躲起來的。」
紅袖把思緒拉回現實,看著躲在被窩裡的丁零,輕輕嘆道:「溫柔鄉是英雄塚,你睡了三天,也該是時候醒了。」
丁零似乎身子一震,過了半晌,緩緩拉開被子,坐了起身,雙手用力地擦了擦臉,苦笑問道:「再睡三天可否?」
紅袖微笑道:「這個問題,得問丁公子自己了。」
丁零長嘆一聲,搖了搖頭。沒錯,不能再睡了。袁家倒臺,江漢郡的局勢瞬息萬變,這些天樓外發生了什麼事?對付高臻天的機會隨時都會出現,一閃即逝,自己貪戀溫柔,逃避現實,躲了三天,已是非常奢侈任性了。想起這三天多得紅顏相伴,他情不自禁,握起了紅袖的手,正想說幾句體己話,樓外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彷彿有人打鬥了起來。
兩人心中大奇,到窗前一看,卻大吃一驚。只見十多個香滿園的護院黑衫刀士,怒氣衝衝,手上提著明晃晃的大刀,和一個女子打得正烈。那女子腰上懸著兩把長劍,劍未出鞘,一手還拉著一個少年,只以單手招架,卻穩佔上風,衝上來的人過不了她一招,便被她一掌打退。黑衫刀士越來越多,前仆後繼,她卻好整以暇,拉著少年邊打邊走,正朝紅袖的小樓走來,口中更厲聲喊道:「丁零出來!」
這兩人當然便是柳玄星和王典。丁零一見,又驚又喜,脫口而出道:「是三師姊!她還活著!」
正想要前去相見,紅袖卻一把拉住,道:「此人便是柳玄星?她似乎來意不善,還是小心為上。」
丁零一怔,正猶豫未決,紅袖卻已向朝窗外吩咐了一聲:「梅姨,把客人帶上來吧。」
梅姨遲疑了片刻,問道:「小姐真要為了丁公子,趟這渾水嗎?」
紅袖道:「照辦便是。」
梅姨心中輕嘆,應了一聲,紅袖回身看了丁零一眼,微微一笑,幫他整了整身上衣衫和頭髮,笑道:「客人登門,衣衫不整,成何體統?」
丁零笑道:「有理。」他又取過一條絲巾,替紅袖把臉蒙上,說道:「我知道你不願示人面目,為了我,難為你了。」
紅袖含羞垂頭,轉身在琴案前坐下,輕輕彈起了琴,丁零也在紅袖身旁坐下,靜靜等著客人前來。
不久,梅姨便領著柳玄星和王典上了小樓。琴聲清幽恬靜,柳玄星似乎也不敢造次,在丁零身前五尺停下,怒目瞪著對方。梅姨在紅袖身後站好,並沒有離開。紅袖的吩咐微妙而精確,「帶客人上來」,而不是「讓客人上來」,已說明了要她隨身侍候。
丁零首先說話,道:「原來三師姊逃出了袁八通的魔掌,實在值得慶幸。二師兄呢?」
柳玄星沒有答話。她冷冷地瞪著丁零,眼中有怒氣、有殺意,也有憐憫、有嘆息。小樓中的空氣彷彿凝結成冰,壓得人透不過氣,王典不敢作聲,丁零也忍不住心裡發毛,但紅袖卻若無其事,繼續彈琴,琴聲依舊空靈清幽,只不過聽曲之人,卻彷彿充耳未聞。
這時,柳玄星突然出手,屈指猛力一彈,一股力道疾射而出,「嘣!」一聲響,琴聲嘎然而止,紅袖手下琴弦,竟被她以駭人聽聞的內力隔空震斷!她突然出手,手法驚人,距離又近,在場竟無人來得及阻止。梅姨又驚又怒,踏前一步斥道:「大膽!你敢對我家小姐不敬?」
紅袖卻似乎波瀾不驚,微微一笑道:「柳姑娘嫌小女子彈得不好,大可出言指教,又何須動粗?斷弦難續,覆水難收,還請柳姑娘三思。」
柳玄星也不知有沒有聽懂紅袖的弦外之音,依舊一言不發。她露了這一手絕技,丁零暗暗心驚,不由得為自己的處境擔心,笑了笑道:「師姊不但逃出生天,而且更似有奇遇,武功突飛猛進,可喜可賀。」
柳玄星這才冷冷說道:「我能逃過一劫,純屬萬幸,是師父、師娘、大師兄、大嫂,還有二師兄的在天之靈,保佑庇護。我在彌留之際,他們對我說,我在人間尚有餘業,我不能死!他們借我這身軀殼,苟活人間,賜我力量,就是為了完成兩件未竟之事!」
丁零問道:「是哪兩件事?」
柳玄星道:「其一,為六藝齋報仇雪恨!其二,為六藝齋清理門戶!」
丁零聞言慘然一笑,道:「如此說來,六藝齋的不肖叛徒,就是我丁零了。」
柳玄星冷冷道:「你棄大師兄於不顧,獨自逃生,貪生怕死,忘恩負義,此罪一也。你惡意散播謠言,詆毀二師兄,破壞我們對付高臻天的計劃,賣兄求榮,加害同門,此罪二也!」她一頓,又冷笑繼續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魏國漢陽距此千里,你的所作所為便無人知曉?你勾結仇人,對付五師弟,離經叛道,助紂為虐,此罪三也!」
馬嘯風和柳玄星第一次在城隍廟和丁零見面之後,便已托袁本思調查丁零在這段時間的行踪。丁零在漢陽城所為,在官府之中不是秘密,袁本思輕易便查了出來。兩人當時尚覺得當中必有隱情,但經過了許多事後,此時柳玄星已再無絲毫懷疑。丁零聽了心裡長嘆一聲,已懶得辯駁,苦笑問道:「還有嗎?」
柳玄星看了紅袖一眼,又罵道:「師父、師娘屍骨未寒,你便不知自愛,混跡三教九流,朋群奸詐小人,如今更流連煙花之地,迷戀青樓女子,你自甘墮落,貪圖享樂,不思報仇,背棄師門,忘恩負義,豬狗不如!」
王典一直沉默不語,此時終於忍不住道:「不!六師兄不是這樣的人。他從不曾忘記師門大仇!散播謠言的事,也有王典一份,師姊若要怪罪,請連王典一併處罰!」
柳玄星看也不看王典,只瞪著丁零道:「你不但自己背棄了師父的教誨,更把七師弟也帶上了歧途,你罪加一等!丁零,你一向巧舌如簧,如今難道便沒有一句辯駁之言?」
丁零長嘆一口氣,無奈笑道:「丁零固有反駁之言,但師姊若是聽得進去,事情又何致如此?何況,丁零看明白了,師姊此來,為的還是報仇。丁零倘若當真十惡不赦、罪該萬死,當初身陷袁府牢中,師姊為何不殺?如今師姊怒數丁零罪狀,欲殺丁零而後快,其實只因師姊怪罪丁零,害死了二師兄,害死了師姊心上之人。然而二師兄與大師兄一樣,他們壯志豪言,視死如歸,既然不惜一死,何以死了,又要怪罪丁零?師姊如今僥倖逃命,本是喜事,但師姊殺了丁零之後,想必便要義無反顧、單槍匹馬地殺到戲鷺園去。丁零若說,此舉等同尋死,師姊多半會答,死有何懼?待師姊死後,又會輪到誰,來找丁零算賬?」
他這番話有感而發,說的的確是心中所想,然而柳玄星聽在耳中,卻份外難受。當真如此嗎?所謂罪狀都只是要殺丁零的藉口嗎?二師兄之死,是咎由自取嗎?她老羞成怒,厲聲喝道:「丁零!你死不悔改,好,既然你已經認命,還有何遺言,速速說完,我送你去見師父!」
丁零搖頭道:「遺言?不,丁零今天還不打算去死。」
柳玄星冷笑道:「這可由不得你!」
她眼中殺氣大盛,說罷突然出手,一掌朝丁零拍去!丁零的樣子看似輕鬆,但其實卻一直全神戒備,柳玄星一動手,他也馬上跳了起來,全力招架,兩人雖然相距只有五尺,但按丁零的計算,他應該還是來得及反應的,只可惜,他卻算漏了一點。柳玄星功力大增,今非昔比,這一掌來得快如閃電,他竟招架不住,這一掌眼見便要打在身上!
好在同時出手的,還有另外兩人,梅姨、以及紅袖!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青樓女子,原來不但掌控著神秘的勢力,而且更身懷武功。柳玄星出手太快,她們來不及阻攔,不約而同,都採取了攻勢。她們一左一右,同時舉腳踢向柳玄星,腳未到,便已先刮起了一陣勁風,一打面門,一打丹田,都是足以致命的招數。她們雖然比柳玄星慢了一步,但倘若柳玄星不變招,即便殺了丁零,自己也難免重傷。眼前對手倘若不是丁零,而換作是高臻天,柳玄星或許會拼著挨下兩腳,手刃仇人,但此刻卻還沒到拼命的時候,她還得留著性命去戲鷺園,所以她招式突然一變,轉攻為守,擋下了這兩腳。
丁零逃過一劫,回過氣來,暗呼僥倖,一招「逆水行舟」,欺身而上,打向柳玄星。梅姨和紅袖身形展動,攻勢不停,三人成犄角之勢,圍攻柳玄星,四人瞬間打得難分難解。梅姨和紅袖使的是腿法,身法靈活,力道強勁,處處殺著,兩人武功同出一脈,但火候卻差了數籌。梅姨的武功高深莫測,丁零早已見識過,此時全力施展,更是大顯威力,若論高下,只怕與師父華白年在伯仲之間,儼然成了三人中的主力。
柳玄星以一敵三,雖然採了守勢,但卻絲毫不落下風。她的招式越打越快,而且招招力道十足,彷彿體內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四人的掌風、腿風強勁凌厲,掃得小小樓房中的家具擺設東歪西倒,王典功力不濟,被逼到牆角,他心焦如焚,卻插不了手,即便要插手,卻也不知到底要幫哪一邊,無論是誰敗下陣來,都不是一個他想要的結局。
柳玄星內力悠長,面不紅氣不喘,越打下去,她越能佔上風,但她卻已經不耐煩了,只聽「鏘!」地一聲,她的「愛恨」劍已在手中。她以寡敵眾,使用兵刃,不算佔便宜。長劍飛舞,房內家具受不住劍氣凌厲,被刮得四分五裂,梅姨、丁零和紅袖更是瞬間落於下風,險象環生。丁零佩劍被馬嘯風所斷,自出獄後一直不曾找到趁手的兵器,此時事到臨頭,無劍可用,只有心中叫苦。柳玄星要打破包圍之局,第一個目標便是武功最弱的紅袖。她突然一掌逼退了丁零,哈哈大笑道:「丁零!我也讓你嚐嚐失去心上人的滋味!」
她嘴上說話,長劍不停,劍招連環攻向紅袖,紅袖一退再退,退到牆角,無處可逃,柳玄星長劍化作黑白兩道光芒,匯於一處,劍尖直指紅袖胸口!千鈞一髮之際,梅姨突然一衝而上,攔在身前,柳玄星心中冷笑,劍勢不停,雷霆萬鈞,刺到梅姨身前兩寸,梅姨突然雙手合十,夾住了長劍!劍勢一頓,柳玄星大怒喝道:「你能止得住我的劍嗎?」全身氣轉週天,聚於手上,奮力往前一送,梅姨也厲聲大喝,運起畢生功力相抗,兩強相拼,還是柳玄星勝出數籌,長劍又推進了數寸,已刺進了梅姨胸口,不料突然「噹!」一聲響,長劍受不住兩大高手內力衝擊,竟當場斷裂成數截!
梅姨壓力頓減,顧不得胸口傷勢,腳下連環亂招,把柳玄星逼退。柳玄星見佩劍斷裂,怒不可遏,又聽「鏘!」地一聲,已拔出了妹妹的「不殺」劍,但她身形一轉,卻不再追擊梅姨和紅袖,反向落單的丁零打去。丁零見紅袖身陷險境,正要衝上前解救,此時煞不住勢,宛如自行撞到劍上,危急中身子一彎,堪堪躲過,但卻不免門戶大開,柳玄星伸腿一撂,丁零便跌倒在地,待要爬起,長劍卻已抵在咽喉之上了。
一場惡戰瞬間停下,柳玄星神功無敵,大獲全勝。她高高在上,俯視著腳下的丁零,眼神中除了恨意,也多了一份得意。她的劍只要再往前輕輕一送,丁零便要親下黃泉,接受師父的審判。梅姨重傷倒地,無力再戰,紅袖的武功與柳玄星相差太遠,也無法力挽狂瀾,丁零似乎已預見了自己的死亡,心情反而變得輕鬆,哈哈大笑了起來。
柳玄星忍不住冷笑道:「死到臨頭,你還能笑得出來?」
丁零笑道:「世上能打敗我等三人聯手的,只怕沒有幾個人。師姊武功突飛猛進,所向無敵,當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丁零敗得心服口服。」
柳玄星道:「如此說來,你已準備好受死了?」
丁零搖頭笑道:「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從來都不想死。不過師姊今日倘若把我殺了,我倒要感謝師姊。正如你們所說,死有何懼?活下來的人才最難。丁零一死,從此無憂無慮,報仇雪恨的事,就交由師姊一力承擔了!哈哈哈!」
柳玄星又問道:「憑我這一身武功,你還認為我殺不了高臻天?」
丁零想都不用想,答道:「絕對殺不了!」
他話剛說完,一旁的紅袖接著補充道:「不是你的武功殺不了高臻天,而是你,柳玄星姑娘,你殺不了高臻天!」她平時不是一個會如此插嘴搭話的人,但這時卻忍不住說了一句。一戰失利,梅姨受傷,丁零命懸一線,她表面上似乎還是很平靜,但心裡其實也一樣很著急。
丁零一聽,忍不住又大笑道:「正是如此!」他轉頭望著紅袖,繼續道:「我丁零此生有幸認識如此一位紅顏知己,夫復何求?師姊,你可以動手了!」他的眼神沒有離開紅袖,紅袖也在看著他。兩人沒有多說一句話,但這一刻卻彷彿已心靈相通,彷彿都已明白了對方的心意。他們之間的情意,彷彿平淡如湖水,卻又深邃如汪洋。
丁零已經準備好了,柳玄星臉上表情沒有絲毫漣漪,似乎也已經準備好了,但房間之中,卻還有一人,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王典突然上前跪下,拔出了佩劍,橫在了脖子上。他淚流滿面,哀聲說道:「六師兄倘若有罪,那王典也難辭其咎!師姊倘若一定要殺六師兄,王典便自刎謝罪!」
柳玄星怒道:「你竟情願為他而死?」
王典嘶聲喊道:「這一戰倘若是師姊敗了,王典也一樣願為師姊而死!我們都是六藝齋人,是一家人!你們倘若非要自相殘殺,王典寧願去死!」
柳玄星又驚又怒,瞪著王典,王典的眼神堅定不移,沒有絲毫迴避。多年以來,在大家的心目中,王典都只是一個孩子,直到這一刻,柳玄星才突然發現,這個孩子已經長大了,已經有了自己的堅持和想法了。她強忍怒氣,怔了半晌,才終於長嘆一聲,說道:「六師弟,從小到大,你總自詡聰明過人,但我卻要向你證明,你錯了!我一定會殺死高臻天!到時你便會明白,大師兄、二師兄都是因你而死!到時倘若我還活著,我會再來找你,親自押你去見師父!」
話說完,她收起了劍,越窗而出,幾個起落,便已消失無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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