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華承仁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GYe90ctOQ
血濺竹齋
場中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一場驚險打鬥，嘎然而止。天上飄雪絲毫不見小，四下突然間靜得寒風蕭蕭，清晰可聞。兩方均有人質在手，一時之間，竟都不知如何是好。
高肅元在場中年紀最輕，腦袋竟也最靈活。他突然大叫道：「雷將軍救我！我、我是侯爺派來的監軍，若、若是有、有所損傷，你、你們可擔不起！」這一句話以進為退，他越是吹噓自己，便越是顯得微不足道。如若敵人知道他便是江漢郡侯高臻天之子，那這一場仗便徹底輸了。
雷奔雲見狀，心裡暗讚，此子心思敏捷，日後必可發揚乃父大業。當下他馬上配合，故意置高肅元於不顧，而指著姚慈怒道：「馬上放了章磊參將，我留你們全屍！」
饒是姚慈身經百戰，經驗老到，竟也未能識破對方的心思。她手上稍一用力，刀鋒壓得章磊脖子泌出血痕，沉聲說道：「我姓姚名慈，昔日江湖上的朋友賞臉，送了個外號叫『雙刀仙女』。『仙女』二字，我不敢當，但手中雙刀，卻依舊鋒銳！你們都是些什麼人？替誰辦事？殺人之前，總該留下名號，這是江湖規矩！」
雷奔雲一時之間想不到解救之策，只好順著對方的話，先以言語拖延。他冷笑一聲，點點頭，朗聲道：「姚女俠的名頭，的確響亮，今日一會，名不虛傳。姚女俠自報姓名，很好，也讓我等知道，沒有殺錯人。」他一頓，又繼續道：「好叫爾等做個明白鬼，姚女俠，你聽仔細了。我乃是江漢郡侯高將軍高大人座下四大護法之首，昌賦縣平侯，鎮江平將軍，雷奔雲！」
姚慈雖然早已猜到對方是高臻天的手下，但此時聽他報出名號，還是不免微微心驚。她問道：「雷將軍既然是為官府辦事，那麼敢問，我等所犯何事，讓雷將軍勞師動眾？」
雷奔雲道：「爾等六藝門人，膽大包天，以下犯上，包藏反心，謀害侯爺，論罪當誅！」
姚慈聞言，便把華白年所為，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她仰天大呼道：「郎君呀！何不聽我勸，以致闖此大禍？」她又道：「我丈夫華白年一生行俠仗義、抱打不平，從不傷害無辜之人。他若要殺高臻天，那高臻天便一定是個十惡不赦之人！」
雷奔雲怒喝道：「大膽！」隨即又冷笑道：「侯爺料事如神，爾等六藝門人，果然全都恃武橫行，無法無天！今日誅殺爾等，不算冤枉！」
姚慈問道：「我丈夫人呢？他身在何處？」這句話一出口，她不禁感到後悔。這問題的答案，她似已隱隱猜到。想到此處，握刀的雙手也不由得微微顫抖。
雷奔雲沉默了片刻，沉聲道：「反賊華白年，刺殺侯爺不遂，已被就地正法，一槍穿心而死！」
驚聞丈夫死訊，姚慈心中悲痛欲絕，怒不可遏，怒吒一聲，刀鋒猛力一劃，章磊咽喉爆裂，倒地苦苦掙扎，雙手摀住咽喉，卻擋不住鮮血噴湧而出。姚慈殺了人質，本以為雷奔雲便要大怒發難，雙刀擺好架勢，正準備迎戰，不料與此同時，場上另一邊也突然生變，亂成一團！
原來早在雷奔雲與姚慈開始對話之時，高肅元便對狄同仇以眼神示意，囑他伺機偷襲馬嘯風。狄同仇會意，趁馬嘯風全神貫注在雷奔雲的言語上，悄悄移到有利位置。此時馬嘯風聽見華白年慘死，如遭五雷轟頂，身子一震，渾身冰涼，稍一分神，便被高肅元趁機發難，一運勁掙脫了束縛。同一時間，狄同仇蓄勢而發，衝了過來，一槍攔在馬嘯風身前。馬嘯風又驚又怒，一聲怒吼，一腳踢開狄同仇，再看高肅元，早已退入了銀槍軍中，銀槍戰士反應迅速，一面面方盾再次豎起。高肅元回頭一看，見馬嘯風氣得漲紅了臉，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馬嘯風天性勇猛豪邁，哪受得了如此羞辱？寧為玉碎，不做瓦全，當下也不加思索，掄起無懼劍，奮力一發，巨劍勢如雷霆，疾如閃電，朝高肅元射去，在最後一面方盾豎起之前，突破銀槍軍的重重防衛，直插高肅元心口，直沒入柄，高肅元當場氣絕身亡。劍勢強勁，帶起高肅元整個身子，直飛了丈許，才釘在了一棵樹上，一棵參天大樹，竟也被震得枝葉亂晃。
馬嘯風仰天長嘯，似歡呼，又似悲鳴。嘯聲未落，突覺背上一陣透心劇痛。原來雷奔雲見高肅元發難，也急速衝了過來，但人還未至，高肅元已慘死劍下。他怒氣衝天，化作無儔掌力，一掌拍向馬嘯風。馬嘯風也不知是悲痛師父慘死，還是得意殺了高肅元，竟不知防備，被一掌打得五內俱傷，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雷奔雲一掌得手，卻仍未解氣。他面目猙獰，把馬嘯風按在地上，拳打腳踢，似已瘋狂。此番出征，連連挫敗，本意把人一網打盡，但如今不但走了華承仁、楊世英、丁零、柳玄辰、王典，更搭上了高肅元、章磊二人性命，這也還沒算上其他銀槍戰士傷亡，且不論回城如何向侯爺交代，這已是自己十多年來最慘敗的戰果了。他把一腔怒氣怨氣，全都匯聚到了拳頭之上，一拳拳地都發洩到了馬嘯風身上。
奇變突起，姚慈也大吃一驚，大怒喊道：「住手！放開他！」但雷奔雲卻恍如充耳不聞。姚慈一揮雙刀，正要衝向雷奔雲，嚴萬殲卻厲聲喝道：「若敢妄動，再死一個！」姚慈一驚回頭，才想起柳玄星也落在了敵人槍下。她腳步一頓，不敢再往前，只不斷嘶聲喊道：「住手！你敢傷我家人，我跟你們拼命！」柳玄星受制於人，動彈不得，也一樣著急萬分，喊道：「師娘！你快走！保存實力，他日再為我倆報仇！」
六藝齋七個弟子，兒子華承仁自不必說，其餘六個，都是姚慈親手自小撫養長大，雖非親生，卻情同母子，她當然不會棄二人而去。她見雷奔雲毒打馬嘯風，拳頭一記記彷彿都打在自己的心頭之上，數十年來，從未有過如此驚恐痛心的感覺。她不斷嘶喊，聲音卻漸漸變得微弱，威脅漸漸變成哀求。到了最後，她棄了雙刀，跪地哭求道：「雷將軍！我求你別再打了！我投降了！只要你放了我的弟子，我姚慈任由你處置！」
雷奔雲聽了這句話，彷彿終於恢復神智，停了下來。馬嘯風已然暈死過去，雷奔雲緩緩站起身，撕下袍子，擦乾了拳頭上的血跡，冷笑道：「姚女俠，降與不降，你今晚都得死。憑什麼跟本將軍談條件？」
姚慈憤慨道：「我若不降，奮力一戰，在戰死之前，至少可以拉上你們當中數十條人命墊背！我以數十條人命，換我兩個弟子性命，雷將軍，這筆買賣難道做不過？」
雷奔雲笑了，隨後又嘆氣道：「姚女俠愛子之情，感天動地！姚女俠視死如歸，不讓鬚眉！」他朗聲繼續道：「侯爺愛民如子，自然絕不希望今晚再有無辜將士喪命，好！本將軍答應你，今晚留他兩人一命。」
姚慈道：「聽說侯爺和雷將軍，當年也曾是江湖中人，何況如今位高權重，一諾千金，姚慈相信，雷將軍不至於食言！」
雷奔雲點頭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在場將士，都可作證。」其實他早已想好，事已至此，柳玄星和馬嘯風更不能殺，否則適才毒打馬嘯風，便不會不用絲毫內力。留此二人性命，還有大用。他答應了今晚不殺，卻沒說不活捉，更沒說以後不殺。但姚慈武功卻太厲害了，留著非常危險，所以他繼續道：「只不過，姚女俠，你卻必須死！」
柳玄星聞言嘶聲喊道：「不！師娘，你不能死！我們七人，是你和師父一手養大，撫育之恩尚未報，怎能再讓你為我們而死？」
姚慈流淚哀嘆，悲痛欲絕，說道：「玄星，不必再多說。你師父已先行一步，師娘又豈能獨活？玄星，師父師娘能為你們做的，也就這麼多了，你們七人，性格不一，脾氣各異，以後如何，便只能看你們七人的造化了！」她轉頭又對雷奔雲說道：「雷將軍，我臨死前，尚有一事相求。請雷將軍出手，把我一槍穿心！我好想知道，他赴死之時，到底是何感覺？」
天似乎變得更冷，雪也似乎下得更大。姚慈跪著不動，頭上、肩上都已積滿了白雪。她闔上雙眼，仰頭向天，臉上熱淚把落下的白雪融化，也化作了淚水。
「不！」柳玄星叫得撕心裂肺，哀聲劃破長空。
雷奔雲點點頭，走到姚慈身後，挺起長槍，衝前猛力一刺，所使招式，的確便是衛杵臨死前的最後一槍。
一槍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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