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馬嘯風
殷勤款待
袁茵茵帶著兩個婢女,端著幾瓶藥物和紗布,急步走過長廊,來到一間房間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房內馬嘯風和柳玄星手腳被綁,癱坐在地上,五個家丁團團圍著,眼睛眨也不眨地把兩人盯死。
袁茵茵道:「馬公子,柳姑娘,我叫袁茵茵,我爹爹便是提督大人。」
馬嘯風罵道:「無膽匪類,派個女子前來作甚!」
袁茵茵不以為意,走到柳玄星身前蹲下,說道:「柳姑娘,你身上中劍,血流不止,我如今替你止血包紮,你不要亂動,可好?」
柳玄星怒道:「呸!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們無非是要利用我倆,再設陷阱,害我同門,我豈能讓你們得逞?」
袁茵茵輕嘆一聲,轉頭對家丁道:「我要幫柳姑娘治傷,你們轉身向外,如敢偷看,我……一定重重責罰。」她說話一向溫婉,這時想說一些兇狠的話,一時間也想不出來。
她也不管柳玄星同不同意,便示意兩個婢女把柳玄星拉到床上,按住趴好,柳玄星不斷掙扎,卻無能為力。袁茵茵扯開她的上衣,露出傷口,細心用清水洗滌,再敷上金創藥。她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輕輕道:「你這傷口很深,如不馬上處理,會留很多血的。你這師兄,下手可真夠狠。爹爹和大伯,當年征戰連連,經常負傷回家,傷口都是我來處理,這些事,我都幹習慣了,你別擔心。」
一旁的馬嘯風也別過了臉,聽見袁茵茵當真在認真治傷,心裡也不知是喜是怒。
袁茵茵又道:「我了解堂兄,他對你們沒有惡意。不然就把你們關進大牢而不是這客房了,還讓我前來為你治傷。我想或許,是這位馬嘯風公子的身份,有些特殊。唉,我說了你們也不會信,還是等我爹爹回來,親自跟你們說吧。」
最後,她把傷口包紮好,把衣服穿好後,又替柳玄星把臉上污垢抹洗乾淨,把頭髮整理好,然後驚訝道:「柳姑娘,原來你模樣這麼好看。」柳玄星見她語氣真誠,也不好意思再破口大罵,只冷冷哼了一聲。
袁茵茵處理完柳玄星,又去檢查了馬嘯風的傷勢,說道:「馬公子,你的外傷都沒什麼大礙,但卻似乎還受了內傷,這我便無能為力了,等天明以後,再叫個正經大夫來給你治吧。」她又親自替馬嘯風把臉上、身上污垢擦拭乾淨,馬嘯風雖然傷痕累累,卻依然可見面目俊朗,剛陽豪邁,即便此時被俘,卻依舊雙目凜凜,氣概不凡,袁茵茵見了,一顆心不由得怦怦亂跳,臉頰一紅,急忙轉頭退開。
馬嘯風也不好意思對一個女子發脾氣,只冷冷問道:「袁八通呢?袁本思呢?他們怎麼不來?」
袁茵茵道:「爹爹不在府中,堂兄已派人去尋。你們想必也餓了,待會我讓人送些點心過來,你們吃了好好歇息吧,說不定爹爹很快便會回來了。」說罷,她便帶著婢女離開了房間。
不久,果然有下人端來一些食物酒水。馬、柳二人手腳被綁,下人便餵他們吃喝。馬嘯風豁了出去,對柳玄星道:「師妹,敵人敢送來食物,你我難道還不敢吃?頂多下了毒,你我便一起毒死算數。吃吧,吃飽了,待會和袁八通再拼生死!」柳玄星道:「好!」於是便敞開了吃了起來。
吃飽了,感覺力氣也逐漸恢復,又等了許久,看窗外天將破曉,終於門被推開,兩人走了進來,正是袁八通和袁本思。
袁八通看見馬、柳兩人手腳被綁,突然轉身,打了袁本思一巴掌,罵道:「不知輕重的東西!你怎敢對馬公子和柳姑娘如此無禮?」說著,他走上前親自為兩人鬆了綁,再作揖道:「犬侄和下人不懂禮數,怠慢了兩位,都怪袁某平日管教無方,袁某代他們,向兩位陪罪。」說罷,他又把家丁遣走,房內便只剩雙方四人。
馬嘯風搞不清對方是敵是友,冷冷道:「袁大人,你把下人都遷走了,難道就不怕,在下把你殺了?」
袁八通哈哈笑道:「馬厲兵大將軍的公子,自然是明辨是非,恩怨分明的,又怎會濫殺無辜?馬公子,柳姑娘,殺你師父、師娘、大師兄之人,可不是我袁家的人啊!實不相瞞,當初侯爺殺了你們師父華大俠,袁某便覺官府理虧,只可惜侯爺剛愎自用,不聽良言,才致如今這般殘局。」
馬、柳兩人將信將疑,一言不發。
袁八通又道:「這也怪侯爺不知道,馬公子原來竟是馬厲兵大將軍遺孤,若是知道,他又怎敢如此對待兩位?十五年前,馬厲兵大將軍出征魏國,行軍經過江漢郡,當時袁某曾在路邊,有幸見過他老人家一面。馬厲兵大將軍策馬輕奔,雄姿英發,威風凜凜,袁某至今不能忘,對他是深深敬佩,仰慕不已。只可惜就是那一戰後,他老人家被奸臣誣陷,身陷囹圄,袁某和大燕百姓一樣,莫不想援手相救,只可惜當時人微言輕,力所不及呀。如今知道原來馬家並未絕後,尚有馬公子一脈,而且還長得相貌堂堂,身負絕頂武功,袁某真是感到欣慰萬分,欣慰萬分啊。」
聽他如此奉承,馬嘯風反倒越發疑惑,問道:「在下自報家世,無憑無據,片面之辭,袁大人便深信不疑?」
袁八通道:「何須憑據?馬厲兵大將軍為官清廉,行軍過境秋毫無犯,保家衛國屢戰屢勝,大燕百姓誰不欽佩?有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冒認馬家後人?前些天,皇上下旨為馬厲兵大將軍平反當年之事,對他老人家的愧疚之情,溢於言表。馬公子,皇上若是知道馬家尚有後人,必然重用!袁某無論如何,也要想個法子,送馬公子入京面聖!這想必也是馬厲兵大將軍在天之靈所期望之事吧!」
馬嘯風哼了一聲,道:「袁大人說得太遠了吧?眼下江漢郡之事,也還未了結呢!不殺高臻天,我馬嘯風誓不為人,又談何面聖?」
袁八通聞言,豎起大拇指道:「馬公子以孝義立身,視功名如土,英雄氣概,不同凡響,果有乃父之風!沒錯,實不相瞞,在下雖然在侯爺麾下辦事,但眼見侯爺縱容其親信部下,胡作非為,魚肉百姓,濫施苛政,隻手遮天,袁某也深感不妥,無奈人微言輕,屢次勸諫,侯爺卻忠言逆耳。馬公子如有宏圖大志,可救我江漢郡黎民百姓於水深火熱,袁某自當追隨,鞍前馬後,在所不辭!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當務之急,還是要保全馬公子和柳姑娘性命,養好兩位的傷勢,再徐謀對策。」
柳玄星皺眉疑道:「你是高臻天的部下,如今卻要救我們性命,還要助我們對付你主子?我們怎麼知道,這不是你們的又一個陰謀毒計?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袁八通嘆道:「兩位有如此疑慮,合情合理,袁某此時不論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不過常言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過些時日,兩位便知袁某的真心誠意。無論如何,眼下數千士兵,遍布整座江漢城,都在挨家挨戶搜捕兩位,但卻絕對不會有人想到,你們就在袁某府邸之中,所以你們暫時還是安全的。」
這時袁本思憂心忡忡說道:「沒錯,眼下江漢城中,的確沒有比袁府更安全的地方了。但是,侯爺責令叔父搜捕馬公子和柳姑娘,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如若找不到人,侯爺難免發怒,叔父打算如何交代?」
袁八通哼了一聲,揮揮手道:「再怎麼說,你叔父也是侯爺大舅子,他難道還能殺了袁某?頂多挨幾下板子而已,袁某承受得了,這種小事,何必說出來讓馬公子和柳姑娘煩心?」他看看窗外天色,又道:「時候不早了,叔父得去戲鷺園見侯爺了。本思,你留在府上,和茵茵一塊,好生招待馬公子和柳姑娘,不得再有怠慢,明白了嗎?」袁本思應諾領命。
兩叔侄匆匆離開,馬嘯風和柳玄星面面相覷,將信將疑。留下,擔心袁八通有詐,離開,又逃不過士兵追捕,一時間也猶豫不決。很快,又有人推門進來,原來是袁茵茵帶來了一位大夫,給馬嘯風治傷。袁茵茵還說:「這位大夫是我們袁家的人,絕不會洩露馬公子和柳姑娘的行踪,請兩位放心。」
大夫診斷後開了藥方便離開,袁茵茵吩咐下人抓藥煎藥,然後又讓下人送來清水、新衣,讓兩人洗沐、更衣。袁茵茵又問道:「堂兄說了,兩位會在袁府作客一段日子,茵茵冒昧請問,兩位是各睡一間客房,還是共用一間?茵茵也好讓下人準備。」
馬、柳兩人聽了,都不由得臉上一紅。兩人雖然情投意合,早已訂下終身,但畢竟尚未成親,又怎可共用一房?但袁茵茵不知就裡,如此一問也不能算無禮。何況未弄清楚袁家是敵是友,同睡一房也方便照應。當下兩人都不禁一愣,答不上來。袁茵茵見狀抿嘴一笑,說道:「這麼辦吧,我吩咐下人備好兩間相鄰的客房,兩位愛怎麼用,悉聽尊便便是。」
兩人見袁家對自己的照顧無微不至,不由得也漸漸放下了戒心。歇息了好一陣,下人把煎好的藥送到,馬嘯風不知喝與不喝,柳玄星伸手搶過,一口氣喝了半碗,道:「你我一人半碗,如若有毒,也死在一塊。」馬嘯風笑道:「好。」便把剩下的喝了。
又過了一陣,已近午時,下人來請兩人到大廳去用午飯。兩人來到大廳,見廳上擺了一席酒菜,袁本思和袁茵茵都在作陪,卻不見袁八通。
此時馬、柳二人洗沐更衣過後,精神抖擻,更顯郎才女貌,英氣逼人。馬嘯風昂藏七尺,虎背熊腰,相貌堂堂,氣宇不凡;柳玄星更是風姿颯爽,清艷脫俗,論嬌媚爾雅雖不如袁茵茵這般的大家閨秀,但眉宇間那股豪邁英氣,卻是江湖女子所獨有,讓人見了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一時之間,袁茵茵和袁本思一人瞪著一個,都不由得看得癡了。怔了良久,袁本思才回過神來,抱拳說道:「馬公子、柳姑娘,昨晚忙了一夜,兩位想必也餓了。公務繁忙,來不及大擺宴席,只準備了一些家常便飯,替兩位壓壓驚,萬望莫要嫌棄,請坐,請坐。」
馬、柳二人還禮坐下,卻不動筷。馬嘯風沉聲問道:「怎麼不見袁大人?」
袁本思和袁茵茵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只推搪說公務繁忙,尚未回府。柳玄星見狀冷冷道:「日久見人心,果然不假。兩位既然有事相瞞,這飯不吃也罷。師兄,我們走吧。」
袁本思急忙拉住兩人,長嘆道:「罷了罷了,本來叔父千叮萬囑,不讓在下透露,又叫兩位煩心。但兩位既然已經識破了,那在下帶你們去見叔父便是。」
他把兩人領到一間房間門口,敲了敲門,袁八通果然在裡面,應道:「進來吧。」袁本思推門而入,兩人作好戒備,跟了進去,看見房內狀況,卻大為動容。只見袁八通解了上衣,趴在床上,背上滿滿傷痕,被打得皮開肉綻,大夫還正在為他施藥救治。
柳玄星忍不住掩嘴驚呼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袁本思嘆道:「早上叔父去見侯爺,交不出人,只好推說城防不嚴,讓你們逃了出城,侯爺果然大怒,便罰了叔父三十軍棍。叔父不想兩位心生愧疚,這才囑咐在下保密。」
袁八通無力動彈,看見馬、柳二人,勉強擠出兩下笑聲,道:「沒事、沒事,皮外之傷,何足掛齒。袁某受點小傷,便能救下馬家後人,誠划算也!」
馬、柳二人看得真切,傷口鮮血淋漓,無花無假。他們相視一眼,微微點頭,袁八通為了相救,不惜身受杖刑,加上袁本思和袁茵茵的殷勤款待,誠意拳拳,不似有假,當中應該沒有什麼陰謀詭計了。兩人至此終於徹底放下了戒心,相信了袁家,從此便安心在袁府住下,一邊養傷,一邊謀劃如何報仇。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xtQiYYR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