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華承仁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4lNjYqVuY
江漢豪強
兩扇足有半尺厚、一丈寬的木門緩緩打開,現出了戲鷺園側面一道寬敞的出入口。七匹快馬急奔而出,馬上人口中吹著響哨,以作警示,快速衝過江漢城大街,引起街上百姓一陣不大不小的騷亂。出了城,七人七馬分道揚鑣,朝七個方向飛馳而去。
這七人都是戲鷺園的信使。他們的目的地是散佈在郡內的幾個縣城,他們的口諭是:「著某某某,前往江漢城見駕,商討要事,聞令啟程,不得有誤!」
其中最遠的昌賦縣離江漢城約莫三百餘里,快馬急奔,沿途到驛站換馬,半日可至。
信使在午後出發,到了第二天早上,七批人馬便已齊聚在江漢城戲鷺園。他們風塵僕僕,不少人雙眼通紅,顯然都從諭令中感受到了緊迫的氣氛,都選擇了徹夜趕路。
高臻天有兩個兄弟,兄長高鼎天,三弟高揚天,分別分封在離江漢城最近的葒亭、祁雪兩縣,封平侯爵,領平將軍銜。除了他們,高臻天麾下還有四個平將軍,人稱「四大護法」雷奔雲、雷厲風兩兄弟、嚴萬殲、和狄同仇,全都是當年把高臻天推上郡牧之位的功臣,平日裡就駐守在自己的封地裡。
還有第七人,便是淇水赤虎莊莊主,人稱「山中虎」胡歸山。赤虎莊是江漢武林中的一個老門派,擅使爪功,絕技伏虎破甲爪,沉穩剛猛,動靜有致,在江湖上一向享負盛名,不久前,赤虎莊歸順了官府,胡歸山領了個「神武平校尉」的頭銜,從此便效力高家,成為了官府的打手。
眾人進了戲鷺園,便感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氛。下人把他們引到一處偏殿,眾人一看,不禁心裡一寒。偏殿掛起了白燈籠、白布幡,分明在辦喪事。殿前有三個人在等候,遠遠看見眾人走來,便已作揖行禮。這三個人,一個體型健碩,虎背熊腰,臉上顴骨高凸,留一把濃密的絡腮鬍,是江漢城平提督袁八通,掌管江漢城防;另一個中年男子,長得文弱,書生模樣,是兵部司典倪可道;最後一人,身材修長,面如冠玉,雖然已是中年,卻不減宋玉潘安之神采,是戶部司典江海川。「司典」一職,乃是郡官府中六部首領,是郡牧侯爺的股肱之臣。這三人雖然各自也有封地,但因身居要職,故此在江漢城中設有府邸,年中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城中。
加上前面七人,這十個人便是高臻天的心腹班底、左膀右臂。華白年之前所說的高、雷、狄、嚴、倪、江、袁家族,指的便是他們身後的勢力。
眾人行禮寒暄過後,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兵部司典倪可道身上。眾所周知,倪可道足智多謀,心思縝密,是高臻天最仰仗的心腹、軍師,加上常駐江漢城,高臻天事無大小,必與他商議。臨近佳節的日子,眾人被一道口諭急召進城,已是滿腹狐疑,如今又見到園裡有喪事,更是忐忑不安,都希望倪可道可以把情況說明。
但倪可道卻只搖頭輕嘆道:「大家還是先入靈堂,上柱香吧。」
靈堂就設在偏殿內。眾人走進靈堂,才知道往生者竟是衛杵。當年一起打天下,眾人與衛杵都有著過命的同袍之情,都忍不住悲從中來,嚎啕大哭。眾人也知道「鎮園杵」的武功高強,對他突然離世,感到不可思議。但眾人都沒有追問原由,他們了解高臻天的行事作風,時間到了,該讓他們知道的,他們都會知道。
這時,戶部司典江海川朗聲喊道:「侯爺駕到!」
靈堂內十餘個人馬上肅靜,分作兩排站定,恭迎侯爺。等了良久,高臻天才在兩個婢女的攙扶之下,緩緩走了進來。眾人見他臉色蒼白,雙眼無神,腳步虛浮,搖搖欲墜,都大驚失色。兄長高鼎天顧不得禮節,衝上前扶住,驚問道:「二弟!你受了傷?是誰下的手?」
高臻天慘然一笑,搖了搖手,一步步走到上首坐下,才說道:「慚愧、慚愧,孤學藝不精,受了點輕傷,睡了一夜,已無大礙,兄長和各位同儕無需擔心。」他受了華白年一掌,內傷不輕,若非身在戲鷺園,良醫靈藥齊全,得以及時救治,後果堪輿。這時他接著又道:「只可惜了衛杵,不幸喪命於敵手。衛杵呀!孤失鎮園杵,如斷一臂,痛心疾首呀!」說著也忍不住哽咽起來。
平將軍雷奔雲是四大護法之首,堪稱高臻天麾下武將第一人。他昔日與衛杵最為交好,這時悲憤問道:「是何方賊人,敢對侯爺動手?竟有如此能耐,連鎮園杵衛兄弟也不能敵?」
高臻天想起衛杵,悲痛難言,揮一揮手道:「倪可道,你來說說吧。」
倪可道道:「賊人便是六藝門掌門,『武林儒生』華白年。衛兄弟英勇就義之前,已把此人一槍穿心,替自己和侯爺報了仇了。」接著他把高臻天邀華白年出仕,和後來在乾坎殿內的事扼要說了一遍。華白年辱罵高臻天和幾個家族的言語,自然是不能複述的,倪可道以「心懷諸多不滿,轉而遷怒官府」一句帶過。
眾人聽完,無不恨得牙癢癢的,三弟高揚天怒道:「好個浪得虛名的『武林儒生』,竟如此蠻不講理!二哥,此事該怎麼了結,你把我們幾個都急召了過來,當然已有計較了,你說吧,我等就像從前一樣,幹就是了!」
高臻天眨眨眼睛,把目光投向了倪可道。原來他重傷之後,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不久前才恢復神志,召集眾人的事,卻不知情。倪可道見狀,忙道:「信使的確是下官所遣,但下官又豈敢假傳侯爺口諭?這個主意其實是……」
話沒說完,一人從門外走入,說道:「是兒子的主意。」此人名叫高肅元,是高臻天長子,今年只有十六歲,從小聰明伶俐,才思敏捷,甚討父親喜歡。這時他向在場眾人一一行過禮後,對高臻天道:「事發之後,爹爹昏迷不醒,肅元自作主張,假冒爹爹之名,讓銀槍軍對乾坎殿之事嚴守秘密,再讓倪叔叔派遣信使。肅元假傳口諭,請父親責罰。」
高臻天問道:「先說說,你此舉有何深意,為父再決定是否責罰。」
高肅元道:「兒子尋思,那華白年雖已正法,但餘孽尚在,不可姑息,否則便如縱虎歸山,後患無窮。此事不可拖延,如若消息走漏,讓那六藝門的人知道了,事情便更為棘手了。當時肅元不知爹爹何時會醒,於是便想讓各位叔叔伯伯們齊聚一堂,商討出一個對付六藝門餘孽的萬全之計。」
高臻天點點頭,眼露讚許之意,但還是忍不住責備道:「胡鬧!各位將軍駐守邊疆,責任繁重,又怎可輕易離開崗位?」
一旁的江海川揣摩到高臻天的心意,打圓場道:「侯爺息怒。下官覺得肅元公子所言,不無道理。公子年紀輕輕,便能有如此縝密的心思,更有一片孝心,替侯爺分憂,實屬難得。」
他一向善解上意,外貌又風度翩翩,高臻天因此也喜歡常把他帶在身邊。這時高臻天望了他一眼,故意板起了臉,冷哼一聲道:「罷了。既然大家都來了,便都說說吧。」
江漢城平提督袁八通,此時搖頭沉吟道:「侯爺不該殺害華白年。」
袁家是江漢郡的新興士族,袁八通的妹妹名叫袁月好,是高臻天正室夫人,論起關係,是高臻天的大舅子,也是高肅元的舅舅。有著這層關係,他說起話來較為大膽,口氣中竟帶著責備之意。但與在座其他人不一樣,他並非出身銀槍門,雖然德才不俗,但能當上這平提督之職,小半也是憑藉了妹妹的關係,因此他與在座眾人的交情也最疏離。
這時江海川聞言忍不住譏諷道:「袁提督適才是沒聽明白嗎?華白年刺殺侯爺,難道不該死?」
袁八通繼續道:「華白年當然罪不可赦,但卻不該草草殺害。當初應當按律拘拿,叫他作供畫押,把罪狀公諸於世,然後才當眾處斬,讓六藝門人無話可說。如今殺得衝動,卻落人口實,授人以柄啊。」
高揚天哼道:「袁提督說得輕巧!倪大人適才也說了,當時十萬火急,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衛杵救駕殺人,忠勇無雙!袁提督,你在衛杵兄弟靈位之前,說這些廢話,有意思嗎?」
袁八通還想再辯,高臻天已打斷道:「夠了!」他一頓,見眾人都不敢再說,才繼續道:「孤本來愛惜華白年才學,不曾有加害之意。他有七個弟子,傳聞個個都是文武雙全,人中龍鳳,孤本想以後也可以擇賢而用。不料此人偏執頑固,冥頑不靈,以至釀成悲劇。袁八通所言,也不無道理,但事已至此,仇恨已結,再無退路,還是說說接下來的事吧。師父被殺,六藝門人一定想報仇,這是江湖中人一貫的習性,無可改變,此七子日後必與我為敵,若不斬草除根,必為他人所用,後患無窮。」
平將軍雷厲風,是雷奔雲的胞弟,這時他說道:「侯爺說得在理,一不做,二不休!區區一個六藝門,據下官所知,他門中不收外人當徒弟,滿打滿算也就十個人,調一隊銀槍軍過去,足可對付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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