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面呂鴻之,只有寒暄幾句,今天再和他相處一會,就會發現到他身上有一股容易令人安心的氣質。
「這樣啊,姊姊寫給阿峰的護身符失效了?」聽薛竹修說明原委,呂鴻之抱來一顆枕頭和被子,在薛竹修的協助下讓周行峰在有一座大佛像的房間裡安然入眠。
薛竹修點頭,「他看起來很不安。」
「我想也是。」呂鴻之苦笑著回應,走到佛像前的桌子,沾了硃砂就開始畫符。當他將寫好的符放在類似經文的竹簡上晾乾後,裝進了有紅色祥獸的刺繡袋子裡,放進周行峰衣服胸前的口袋中。
「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多待在他身邊。」呂鴻之就著位置,伸手揉著周行峰的太陽穴。薛竹修以為周行峰會被吵醒,沒想到他睡得更安穩。
「怎麼說?」薛竹修對呂鴻之沒頭沒腦的話帶著疑惑。
呂鴻之持續手上的動作,一股連薛竹修都能察覺到的白氣正由他的大拇指灌進周行峰的體內,隨之而來的是一團黑霧被白氣給吞噬掉。
「你身上的清淨正氣,可以不讓那些東西靠近阿峰。」
「為什麼?」彷彿是在等他這麼問,呂鴻之呼了一口氣,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擦掉額邊的汗珠,「因為你是聖王的轉世。」
明明這裡沒有說上多熱,薛竹修卻被呂鴻之的回應給弄得一頭霧水,甚至冒出了幾滴冷汗。薛竹修的反應如呂鴻之的意料,不過他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起身倒了兩杯水,一杯給了薛竹修,另外一杯打算等周行峰醒來給他喝下。
水裡帶著清新的竹香,聞來沁脾。薛竹修盯著水面,「聖王的轉世是什麼意思?」
「我先跟你說一個故事吧!」呂鴻之坐回桌前,望著上頭的佛像,「這座佛像是自印度傳來的夜摩天王,他為了人類身先士卒,統領整個極樂世界。但來到中國,他化身為佛教與道教之中的閻羅王,評斷亡者的德行,再來就是轉輪聖王。」
呂鴻之拿起擺在佛像四方的一個寶具,「傳說他擁有七樣寶具,各有不同功用,他的到來能夠帶來和平。慈悲為懷、智勇雙全的聖王在早起是指治理有為的君王,但在六界之中,他是和平的代表,為和平而生的神祇,一旦他死去,和平將會不再。」
薛竹修看著呂鴻之隨意拿起的寶具,心中不明所以的熟悉,彷彿很久之前那些東西就是他的,並且為他所用。
他抬頭望向那尊坐著牛的巨大佛像,回憶著呂鴻之對他的解說。彷彿能自佛像之間窺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逐漸被吸引過去的神智抵達一個神祕的空間。
站在一片染血的草地上,聞到的皆是血腥之氣,一個黑髮紅眼的男人正拿著一把利刃揮向另一名黑色長髮的男人,他張著雙臂,似乎是在迎接紅眼的男人給予自己的死亡。
卻在下一刻,那把利刃插入了紅眼男人的胸口處,紅色的眼眸閃著水光與迷惘,而薛竹修感到莫大的心痛感,感受到心臟被狠狠撕扯,他承受不住而跪倒在地。
長髮的男人似乎在喃語什麼,他挖出了自己的心臟掐緊,讓鮮血灑落紅眼男人一身。
而他摀著胸口的雙手一攤開,出現了一顆跳動的心臟,他動著手指,迷濛之中也想要效仿長髮男人的動作,卻再次陷入黑暗。
突然他聽到有人在喊他,拚盡全力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滿臉擔憂的周行峰,為他悶滯的胸口帶了寧靜。
周行峰伸手拭去薛竹修臉上的冷汗,「你還好嗎?阿鴻說你和他聊到一半就突然睡著了。」
「我和他……」薛竹修緩慢撐起上半身,撩開汗濕的瀏海,還帶著些迷濛的下意識望向房間內的佛像。
沒有任何異樣之處。
「醒來了嗎?阿峰你們要留下來吃晚飯嗎?」呂鴻之抱著準備放進炊飯鍋的洗米盆,拉開房門認真詢問。
「不用了,我還要回去做飯。」周行峰起身,將手伸向薛竹修,「阿修,回神了嗎?」
「嗯……」薛竹修臉色還帶了點凝重,點頭身手藉著周行峰的幫忙從地上爬起。
「那路上小心喔。」呂鴻之說完就又抱著洗米盆回去。
一路上,薛竹修一直都在想剛才在神社裡做的夢,絲毫沒有注意到神色有些不安的周行峰,直到他們回到家為止。
薛竹修因為固定周五會有家政婦到家裡替他清掃還有順便煮飯,所以打算幫周行峰做好晚飯就回家。
期間倆人一直都沒有說話,突然周行峰不小心切到了手指,聽到他慘叫了一聲,薛竹修才猛的回過神來,著急的拉過他壓著傷口止血的手,「我看看,不要壓著會更痛的。」
說著就往下壓住傷口下的部位,「怎麼這麼不小心?」
「對不起……我只是……」周行峰閃爍著目光,盯著已經稍微止血的傷口,「已、已經止血了,冲一下水就沒事了……」
「傷口這麼深,不會沖一下水就沒事。」看他硬要逞強的模樣,薛竹修不禁嗔怪起來。「我記得你家有放急救箱吧!我先幫你包紮起來。」
他們停下手邊的動作,周行峰捧著切傷的左手坐在客廳的竹椅上,默默的等薛竹修回來。人有時會在閒暇的時候胡思亂想或是放空腦袋,本來照以往,周行峰大概會跟著薛竹修去找急救箱,不過他想起了自己在神社簷廊底下的自白。
將自己最不想為人所知的一切通通都告訴了薛竹修,一路上薛竹修總是心不在焉的模樣讓他以為自己給他造成了壓力。
還沒碰到呂鴻之之前,他確實給他父母太多的壓力,認為父母會長期出外工作,就是為了避開他。
周行峰想他好不容易跟薛竹修和好,該不會又為了自己的體質和過去失去薛竹修這個朋友?當他一這麼想時,就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阿峰,手伸出來。」找到急救箱的薛竹修,蹲坐到他的身前,伸出手讓周行峰給他看看手指的情況。
幸好周行峰使用的刀並沒有特別鋒利,只是傷口深了一點。薛竹修耐心拿著棉棒沾著食鹽水清理傷口上的血漬,再用優碘消毒過後弄乾淨,拿了紗布蓋住傷口以膠布黏好。
「會太緊嗎?」他抬起頭,關心的詢問周行峰。
周行峰搖搖頭,「阿修,你會覺得有壓力嗎?」
「壓力?」正在整理急救箱到一半,被周行峰沒頭沒腦的問,薛竹修感到一些疑惑,「你是指什麼壓力?」
「我……剛剛、剛剛在神社對你說的話,都是我胡說的,你別太在意!」到頭來他還是怕薛竹修會因此而疏離自己。小時候的經歷歷歷在目,只要大家一發現他異於常人的一面,不是避開他就是嫌棄他。
明明有了護身符,所有事情開始逐漸好轉,最近不是還收到了鄰居阿姨送來的小菜嗎?為什麼……為什麼……周行峰緊抓著放在口袋裡的護身符,情緒不受控制的低落下來。
「我相信你在神社說的話。」薛竹修將急救箱整理好扣上鎖頭,「不會因此而疏遠你,不理會你。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沒道理就因為這無聊的理由不跟你好。」
他伸出指頭推了幾下周行峰的額頭,「我又不是你。」
聽他語帶埋怨,就知道薛竹修是指以前周行峰鬧得小脾氣。但看薛竹修無奈又溫和的笑容,讓一時陷入憂鬱的周行峰似乎有點力量爬上泥濘,「對不起……我……」
「好吧!也是我一路上心不在焉,才會讓你有這樣的感覺。」薛竹修抱著急救箱起身,嘆了一口氣,「我可以和你說我想的不是你的事情,是呂鴻之和我的聊天內容。」
「阿鴻和你聊什麼?」總是曉得薛竹修一路上的安靜,頓時放鬆下來的周行峰不禁追問。
在自己還沒搞清楚以前,薛竹修打算不要和周行峰說太多,免得他又多心。
「也沒什麼,大概是你國小時候的糗事吧……」
「咦?阿鴻跟你說了我什麼事情?」深怕自己的黑歷史被薛竹修知道太多,周行峰離開竹椅,追上放聲大笑故作神秘的薛竹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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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結束回到學校時,聽說學長和女屍的案件已經破案了。全校學生站在升旗台前,聽著校長解釋原委,特意避開了真正兇手是校內老師。
這是場情殺案,女屍和已婚的老師糾纏不清,情婦跑到學校堵老師,想要討一個交代。老師卻在一時失控之下殺了情婦,正好被回到學校拿遺漏東西的學長給撞個正著。老師一不做二不休,乾脆也把目擊證人的學長給處理掉,把他裝進麻布袋裡,藏在學校廁所的天花板裡。
把情婦埋在很少會有同學經過的體育館後面大樹下,然後向校方請假,連夜竄逃。
不過再怎麼逃,一旦被鎖定,就逃不了多遠,最後在新北被某個轄區的刑警逮個正著。現在已經被吊銷教師執照,正在接受法律的制裁。
周行峰想雖然學長是在死後才和自己認識,但他還是特地拉薛竹修一起到學長的告別式捻香。因為他身上帶著護身符,站在家屬旁邊的學長一點都沒有注意到他。
他看著站在父母和相差不到幾歲的哥哥身邊的朋友,眼神中似乎有很多話想和他說。周行峰掐著懷裡的護身符,下定決心一般將護身符摘下先交給薛竹修保管。
幾乎是一瞬間,學長馬上就發現到他,眼裡閃著高興的光芒。他來到周行峰的身前,『我真沒想到你會特地來參加我的告別式。』
周行峰找了個理由支開薛竹修,對著學長微笑,「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你有什麼事情還沒做的嗎?」
學長一頓,目光不由自主瞥向已經開始啜泣的家人和朋友,『幫我和他們說我很好。』
「只有這樣嗎?」周行峰有些懵,他以為學長會拜託他說很多的話。
『這樣就夠了。』學長笑瞇了雙眼,『這件事情就算我倒楣碰到,幸好還有我哥能照顧爸媽,而且……還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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