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陽底下,他的髮絲閃耀著白金,那是令他魂牽夢縈的少年,他的瞳色是從沒見過的藍灰,淡淡的卻滿溢著溫柔。
就此沉溺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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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柯爾溫反覆做過一場夢,反覆到成為了夢魘。
遮住了左眼的眼罩底下是一個窟窿,一次的家庭旅遊他被人口販子抓走,在一條河旁被發現,他的左眼發炎的厲害導致高燒,連續惡夢幾天,關於失去的左眼只剩下片段的記憶。
已經不能判斷是真實還是夢裡的自己,心甘情願失去左眼。
具體的原因喪失了,柯爾溫無聲的站在鏡前拆掉眼罩,夾出泡在冷水裡的義眼,擦乾之後便俐落的嵌上左眼。
戴上義眼,至少還可以欺騙自己沒有失去左眼。
「柯爾溫少爺,準備好了嗎?」他的房門很少關上,年邁的老管家僅站在門口敲著門板溫和的詢問著。
「啊!瑞秋你來的剛好,替我看看我的義眼有沒有裝歪。」柯爾溫轉過身對著老管家笑道,病好之後他接受過一段期間的心理治療和復健,在復健底下他可以在失去一隻眼睛之下抓好準確的距離,但是有時候還是會有點偏差,這讓他稍嫌苦惱點。
老管家走進了房內,但沒有走向柯爾溫,只是收起了他放在床旁桌上的餐盤,「少爺您的義眼可是表少爺親自做的,親自替您矯正好義眼台的。」
「好好,就當我剛剛甚麼都沒說吧。」無奈的攤手抓起了放在床上的公事包,「今天孩子們都要體檢呢!」
「那請不要太疲累……」管家跟著他走出了房門,陪同下樓,將餐盤放在流理台上來到了玄關,看著柯爾溫穿上了皮鞋,期間還打結失敗幾次,「你有哪次看我累的跟頭豬一樣?」完美的打上了蝴蝶結,柯爾溫抬眼向管家挑了下眉。
他打開了大門,「嘿!瑞秋不需要太擔心,我幹這一行好歹也有四年了。」
一時沒有發現自己顯露出心情的管家,狼狽的皺起眉頭苦笑,「好的,請少爺務必路上小心。」
「再見、喔!還有早餐很美味。」颯爽的關上門之前,柯爾溫在告別前補上了一句。
他踏在前往小學的路上,路途中很多認識他的孩子都會撒嬌的抱住他的大腿要糖果。
當然他會沒好氣的從淺咖啡色的公事包裡拿出糖果來。
經過了兩年的復健,他在十七歲那年復學返回大學繼續研讀物理、生物、化學和有機化學,繼續完成他的學業,之後申請醫學院副修心理學,直到畢業是二十一歲的時候了,比一般人所需要的時間還來的少,在學習方面上他比任何人都來的有天賦,所以在十五歲前的自己有多麼的自傲和被受關注啊……
失去了左眼他才明白他和普通人一樣,不是個特別受神眷顧的存在,想當初他那個表哥看到他失去左眼,只是表情古怪的感嘆神是公平的。
是的神是公平的,給他比任何人都要來的好的頭腦,卻在他如日中天的時候讓他失去左眼。
醫學院畢業至今已經經過了四年,期間大醫院、小診所他都去過了,做為兒童諮商輔導師,因為眼睛的關係,他父母總是不希望他過於疲累,所以只好勉為其難替他不大喜歡的小孩輔導,但在四年的摧殘之下,他卻比以前的自己喜歡那群單純的生物,還喜歡陪他們一起說夢話。
半年前他辭職了地區醫院的諮商輔導師來到離家較近的小學做校醫。
小學親近自然的風氣他並不討厭,所以他並沒有在薪水方面考慮太多,便答應了校長的邀約。
一個兒童諮商輔導師轉為校醫那個價錢他根本沒法比較啊……
雖然他大哥總是說那個校長在坑他。
「白醫生、白醫生。」扎著兩個辮子的小女孩衝過來抱住柯爾溫的大腿,他下意識的要從公事包裡拿出糖果,沒想到女孩爬上他的身子扯著他的頭髮,「漂亮!」
從女孩粗魯的手中救回自己的頭髮,柯爾溫抱穩了女孩就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漂亮也不是給你扯的。」看女孩委屈的縮起身體揉著額頭,他不禁哈哈大笑的陪著一起揉。
他的髮絲不知是不是因為混血的關係自幼就比常人透明許多,在太陽的照射之下會顯得一片白金,所以孩子們都叫他白醫生,對於這個綽號他是沒甚麼意見,但是有的過於主動的孩子會爬上他的身子扯他的頭髮就是一個麻煩。
「好狡猾啊,我也要白醫生抱。」在柯爾溫正打算將女孩放下,一堆的熊孩子通通湧過來討抱,瞬間他寸步難移只能一個一個抱過才能移動,幾個年級較大的害羞的臉紅,讓他不禁莞爾,伸開雙手給他們一個擁抱,還不忘在他們光滑的臉頰上捏上幾把,感嘆著年輕真好。
他喜歡在前往學校的路途上,能夠跟孩子們互動,藉以來明白他們在想些甚麼、需要甚麼。
在做諮商輔導師期間,他輔導最多的就是家暴的兒童,他們滿身的傷,小小的年紀就已經學會該如何看大人的臉色,居多也會有暴力傾向,他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就是讓他們好過點,他不會過問他們對於父母的想法,只教導他們正確的抒發管道。
儘管他明白時間不能抹去他們曾受過的傷害,就像在一個玻璃上畫下一個痕跡,那個痕跡會淡掉,但不會消失。
輕觸上左眼,關於這隻眼的回憶,如果有甚麼契機可以讓他回憶起被抓走的記憶,他也許會看開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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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檢的過程一切順利,孩子們的健康狀況都很穩定,只是有一個四年級男孩身上的痕跡讓他在意了點。
讓孩子捲起袖子見他扭扭捏捏以為只是不好意思,便沒有多想甚麼拉過孩子的手捲起袖子,就看到了細微的疤痕,自他的經驗來看是菸頭燙傷的痕跡,雖然很淡了,他無視了疤痕做他的血壓測量,孩子十分的僵硬,血壓也是預料中的高,他感到抱歉的拉回孩子的袖子,『如果有甚麼需要的話,我一直都在這裡。』
孩子略微的點頭回應,便急急忙忙的離開了保健室叫下一個進來,他是不是傷害到了那個孩子了呢?
柯爾溫沉悶的趴在桌子上,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面。
「白醫生……」溫潤的聲音自他的頭頂響起,柯爾溫下意識猛的抬起頭,就撞到來人的下巴。
「嗚……」他跟著來人一起吃痛了幾聲,明顯的除了自己的聲音之外還夾雜一個稍嫌稚嫩的聲音。
他抬眼看清來人,是那位四年級生,他摩娑著下巴,眼眶裡泛著生理眼淚,柯爾溫乾笑的揉了幾下頭頂,從桌上隨意拿了盒藥膏,示意著自己前方的椅子,「坐下來吧,我幫你擦擦藥,腫起來就不好看了。」
「還不想想是誰害的……」男孩嘴裡悄聲反駁著,乖乖的坐到椅子上讓柯爾溫替他的下巴上藥。
他說的話柯爾溫當然聽進去了,撇撇嘴不當一回事,想想他可是替多少個孩子輔導過,被多少個孩子嗆過,更甚是被攻擊,他都挺過來了,這麼一點反駁就讓他退卻太小看他了。
藥膏涼涼的,對稍微發燙的下巴作用了點止痛的效果,男孩眼裡才不再泛淚,柯爾溫讓他抬高下巴看看有沒有哪裡沒塗好,男孩抬高下巴悶悶的開口:「醫生都不好奇呢……」
「嗯?好奇甚麼?」柯爾溫來回確定了幾番才點頭將藥膏蓋上,讓男孩和他雙眼對視。
「今天早上的……」男孩欲言又止,隨後在柯爾溫溫柔的眼光裡禁聲。
柯爾溫皺眉苦笑,揉了幾番男孩柔軟的短髮,是孩子該有的朝氣,「即使看到了,也並不代表你把心裡的傷坦誠給人家聽才是釋懷了喔。」
「況且你現在看來過的很好。」那個疤痕很淡了,想想應該是在小時後就立即被發現,安置到好地方照顧了吧。
「嗯……現在是爸爸和繼母在照顧我。」男孩隱約想起三歲的時候被爸爸接走的情景,他的親生母親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這樣讓他被爸爸帶走,直到現在他還是認為那個女人從他這個不該誕生的人之中解脫了吧。
那段期間他很害怕稍嫌陌生的爸爸和繼母會因為他的哭鬧而打他,可是不哭鬧的他,卻總是讓他的爸爸和繼母難過,有時候都會要他撒嬌哭泣都行,但是他已經哭不出來了……連撒嬌的方法都遺忘了。
直到現在也是……
「怎麼了嗎?」柯爾溫看著男孩低著頭不發一語的樣子,有點擔心的低聲詢問著。
男孩抬起頭,眼裡有點無助,「我不知道該怎麼向爸媽撒嬌。」
「……」在靜默了片刻過後,兩人茫然對視對方良久,上課鐘聲緩緩響起,打破了保健室裡的寧靜。
「我要回教室了!」男孩跳起了身子,為自己剛剛說的話覺得愚蠢,正想逃離卻被柯爾溫一手抓住,「放學記得過來。」
「哎?」
「要過來喔。」柯爾溫認真的看著男孩,舉起一隻手,「不過來我就打你屁股。」
男孩腦內立刻模擬出來柯爾溫打他屁股的鮮明畫面,臉蛋急紅的他掙脫開柯爾溫的手,對他擺了張鬼臉,急忙的回去不遠的教室。
看到男孩比完了鬼臉,匆忙的回去教室,柯爾溫不禁失笑出聲,「還說不會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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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依言在放學的時候過來了,這倒是讓柯爾溫稍感驚訝了點,「爸媽呢?」
「他們今天都要去照顧弟弟。」
「嗯?」
「弟弟是早產兒,還在保溫箱裡,現在他們都要照顧弟弟,所以我做哥哥的要獨立點,不能讓爸媽還要分神到我身上。」男孩語氣裡充滿了成熟的味道,儼然像是個小大人一般。
柯爾溫壞壞的勾起嘴角,捏了捏男孩嘟起的嘴巴,「啊啊──我看都可以掛東西上去了呢!」
「唔……」男孩皺起眉頭,向後躲了一下,眼神裡帶了點寂寞。
「這時候可以向爸媽撒嬌一下啊,像是一天也好,來接我去看看弟弟都行。」
「如果真有這麼簡單開口的話,我就不會在這裡了。」男孩無比認真的反駁著柯爾溫,「醫生又沒有發生過像我一樣的事怎麼會懂!」哎呀!已經開始有點在牽拖了呢……
柯爾溫苦笑的拉過孩子讓他跟自己一起坐在床沿上,「我是不太懂,不過你知道我有一隻眼睛看不到嗎?」
「……?」男孩狐疑的看著柯爾溫。
「要來確認一下嗎?」柯爾溫閉上了右眼,如他所想一般他的世界沉入了黑暗,儘管他的另外一隻眼皮是睜開的。
可想而知孩子一定在他的左眼不停的晃動著手指,「這是幾?」還可以料想到男孩大聲的問著他比出的數字,他坦誠的回答:「不知道。要我猜猜嗎?」
「不用了……」男孩確認完畢,柯爾溫睜開了右眼,「我是不懂,不過當我失去左眼的時候,我跟你一樣有不想給家人添麻煩的想法,可是這樣的我卻讓他們難過。」
「……」
「我曾經陷入一片的低潮,但等到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告訴自己,只是自己的人生重新開始而已,反正我還年輕,不算甚麼,甚至是比當時的我更年輕的你……」柯爾溫輕輕擦去男孩的眼淚,「哎……哭甚麼?」
「醫生不痛嗎?」男孩手指畏顫顫的摸上了柯爾溫的左眼皮。
「那你呢?」柯爾溫將男孩抱進懷裡,「弟弟的出生你開心嗎?」男孩在他的懷裡細微的點頭,「那就做為一個哥哥重新開始,可以試著向你爸爸和繼母你從沒做過的事情,他們應該會很開心。」
「應該……」
「做做看就知道了嘛……」
柯爾溫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邁向了保健室,皮鞋和高跟鞋踩在走廊的聲音越來越近,聽來急促了點,人為父母心性都很急嗎?如果他沒有先知會一聲,男孩的爸媽會不會把整個學校都翻過來找啊……
「奧斯卡!」先走進來的是一名穿著正裝的女人,他臉上只淡淡上了點腮紅,融了點汗液在裡頭。
「媽……媽……」男孩從柯爾溫的懷裡看到繼母,有點呆愣,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從老師的懷裡到女人的懷中。
「對不起,我來晚了。」繼母向柯爾溫略微點了一下頭,柯爾溫不怎麼介意的搖頭,「沒關係,有來就好。」
他起身,走到男孩的身邊,低頭在他的耳邊說了點話,只看到他臉蛋微紅了起來埋入了繼母的頸項裡,這個舉動讓他的繼母又驚又喜,驚喜的眼神裡看了看了柯爾溫,見他聳聳肩去收拾自己的東西,才點頭道別。
男孩的爸爸站在門口和自己的兒子寒暄了幾句,像變法寶一樣變出一個玩具車子,卻被兒子沒好氣的拒收,雖然有點失望,但是發現兒子並不再像個小大人一樣,還是開心了幾番。
『將想說的話都說出口試試,例如想去看看弟弟。』
孩子的反應是如他預料之外的,不過畢竟是小孩子嘛……想通了就想通了,別像自己鑽牛角尖了整整一年半才走了出來,在一年半之間傷害了多少次他的家人都是連手指都數不完了。
他有想過幾次想再回去那個事發現場,但他的家人都一致反對,還說如果又被抓走怎麼辦諸如此類的話。
可是如果不去一趟,不去搞清失去眼睛的原因,他永遠都無法釋懷……
還有,他真的想知道夢裡,讓他心甘情願失去眼睛的孩子是夢還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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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伴隨著鳥兒的啁啾聲迎來,沃德華家族也在早晨爆發了一場革命。
「考古學?親愛的你怎麼想要去修考古學呢?」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的抽搐著嘴角,看著對面冷靜喝牛奶的柯爾溫,柯爾溫僅抬眼一個眼神,「就想修啊……」
「我不準!」忍了很久的沃德華長男拍桌表示不妥協,甚麼風浪都見過的沃德華次男放下杯子,笑容優雅毫無破綻,「原因呢?別以為一個我不準我就不修了。」沃德華長男因為自己的過度溺愛弟弟,而無言的敗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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