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爾溫啊……」對面的沃德華家主不依不饒的繼續勸說:「你想想你都已經有了個醫師執照了,還需要再去修甚麼考古學嗎?」
「活到老學到老啊,爸。」柯爾溫將空的杯子交給了走過來的老管家,「媽都沒說甚麼了……」
三個男人一起看向沃德華夫人,他機械式的插起沙拉裡的一個番茄,呆愣的就要往鼻子送去,趕緊被一旁的沃德華老爺阻攔下,「哎,親愛的,嘴巴不在那啊……」
回過神的沃德華夫人一個放下叉子,一個優雅的起身踱步來到小兒子的身邊,將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就開始一個勁的搖,「柯爾溫你醒醒。」
差點被搖昏的柯爾溫抓住了沃德華夫人施暴的手,跟他來個面對面的對質,「我很清醒,也明白自己在說些甚麼。」
「但是為什麼一定是那裏?」沃德華夫人不知從哪變出來的手巾,已經開始默默的擦淚了,「不是說好永遠都不回去那了嗎?」
「抱歉我記憶短路,好像沒有這回事。」沃德華次男無奈的將自己的位置給了沃德華夫人坐,蹲下身和他面對面,「媽,如果我不去走一趟,我永遠都不能明白自己失去眼睛的原因。」
「就說了是被人口販子挖走了嘛!」沃德華夫人吸了一下鼻子,為了留住自己的兒子不去做傻事,而放棄思考的應了兒子的話憤怒反駁,而一旁的沃德華家主和長男已經被他們各自的秘書押著去工作,甚麼週休二日他們沒門。
「……」柯爾溫揉了幾下眉頭,試圖想跟失去理智的母親溝通,「我知道你和爸都已經用了各種管道去找我失去的左眼,但不管怎麼找都找不到了,憑你們的本事還有甚麼東西是你們弄不到手的?除非是不存在的東西。」
「柯爾溫……」沃德華夫人開始捉急得扯著小兒子的衣袖,他很怕十年前的事情又重複發生了一次,那一年柯爾溫離開他們三個月,他們一家就整整三個月都睡不好吃不好了,關於這件事柯爾溫都知道……只是……他不是小孩子了……
「媽,我發誓,去到那裏的每一天我都會打一通電話給你們。」柯爾溫嘆口氣,做出了一個條件,如果沒有接到他的電話屆時再說吧。
「不行,還是不能,我好不安啊……」沃德華夫人大力搖頭,眼神裡充滿了不妥協,不管柯爾溫開出了甚麼條件他都不會點頭的。
除非他打消要前往西亞考古的念頭,去挖自己過去的傷口。
「媽……」
「柯爾溫你知道嗎?你失蹤的那三個月,我們裝在你衣服內襯上的GPS定位系統一點訊號都沒有,系統是公司工程師改良過的,不管你是在深海裡一樣收得到,但是沒有啊!你知道那時候我和你爸都快瘋了嗎?為什麼一個孩子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失蹤了。
之後我們收到訊號也是三個月過後找到你的那一天,那三個月之間的無訊號是怎麼了,我想不明白啊柯爾溫,我不想要你又這樣沒有任何訊息就不見了!況且還滿身帶傷……」沃德華夫人眼淚潰堤的控訴著,將那三個月以來的焦躁通通都爆發出來,他從來都沒向柯爾溫說過這些,認為不必要,畢竟孩子平安回來,就在他碰得到的地方。
「我好害怕……」沃德華夫人指尖顫抖的摸上兒子的臉頰,「好害怕……再次失去你……」
柯爾溫皺著眉頭,已經無法再說出任何一句要前往西亞的話,家人面對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深怕他會受到任何一絲傷害,他明白十年前家人們為了找他犧牲了多少東西。
不管是大哥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公司,在短暫三個月內宣告破產還欠了一大筆債。
還是爸媽的公司無人管理三個月而損失上千萬億他都知道。
為此他內疚不已。
但心裡卻有著一道聲音在呼喚他,是一個孩子的委屈哭聲,發音不大標準的叫著他,可是他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心疼的感覺折磨著他讓他想前往故地。
讓他在兩者之間選擇太煎熬了。
兩邊都是他心有所繫的,不能輕易放手。
「想要修考古學……」沃德華夫人試著平復心情哽咽開口,柯爾溫抬頭盯著母親,「只能修美國的大學。」
「……好。」柯爾溫苦笑的點頭,沃德華夫人擦去眼淚擁抱幾下兒子,「不要嫌媽煩好嗎?」
「不會的……」柯爾溫搖頭,回抱了沃德華夫人,輕拍幾下他的背部,「媽你眼睛都哭腫了,不要再哭了啦……」
「還不都是你。」沃德華夫人出氣般的打了一下兒子的肩膀,「都二十五歲了還讓做媽的擔心你!」
柯爾溫笑著不說話,任由母親抱著他抱怨,逐漸的再也笑不出來,心裡的疙瘩也許永遠都不能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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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重返大學學習有種新鮮的感覺,柯爾溫坐在教室裡撐著下巴往窗戶外看去,大學是在美國獨立前便建立好的殖民學校,經過一番的遷移之後,終於在普林斯頓定下,本來是有神學院,但已經分離出來成為普林斯頓神學院。
學校裡的樹蔭都會請人來修剪,所以一排下來看來挺整齊的,還有些學生會駐留在樹下看書聊天。
和母校哈佛給人的感覺差了那麼一點,光是校舍就有不同的風格了,問他為什麼不回母校讀考古學,那是因為據他家萬能的瑞秋管家說普林斯頓大學的考古學是美國一等一的學府,離他家也不遠,開車半小時左右就能到,所以他便選了這所學校學習。
他能夠在這裡坐著上課也是多虧了小學校長的調度,他要來大學學習的時間都會由兩名兼職校護駐守保健室,而沒有前往大學的時候就只由他一個人。
薪水一分都沒有減這令他還挺奇怪的,不過校長在先前要他別提薪水,他就沒提了。
「沃德華同學,窗外有甚麼好看的嗎?」蒼老的聲音自前方傳來,柯爾溫移開了視線,對上教授稍嫌責備的眼神,不好意思的尷尬搖頭,「沒甚麼,教授。」
「是嗎?那說說你對太陽神信仰的觀感吧。」
唉,他偏偏就是對這種發表感想的問題特別不拿手。柯爾溫站起身苦惱的轉著腦筋。
不過這也算他活該,明明同學都有提醒過他,在上這位教授的課時最好不要分心,不然就會像他這樣被叫起來回答他那些難答的問題。
柯爾溫努力翻著腦袋裡從教科書看來的太陽神信仰,卻理不出個頭緒。
教授見柯爾溫遲遲答不出來,也不再刁難,放過了他,「上課不要再看風景了,沃德華同學。」
「是的,教授。」柯爾溫坐回座位,身邊傳來幾聲笑聲,他不甚在意的繼續聽課。
他和這裡的學生最小也差了兩歲左右,明顯年長又有工作,不常露面聚會的他還是和同學沒有更加深的友誼關係。
不過這也沒甚麼關係,畢竟有些同學還是會趁著下課的時間來同他搭話,扯天扯地,扯些他不懂的東西,流行的事物他鮮少接觸,所以有時候聊到一半便再也聊不下去,只能說些上課教授教過的內容或者哪位教授頭髮又少了幾根。
「太陽神信仰是諸多宗教會出現的信仰,他們……」從窗外徐徐吹來的涼風,颯颯樹聲和著教授講課聲,宛如催眠曲一般,在接近下課時間已經有一半的學生陣亡趴下睡著。
教授也壞心的在這時候開始點名,沒有應聲的就當沒來,柯爾溫盡責的把他四周的同學們搖醒,免於他們被記缺課的紀錄。
「謝謝……」坐在他身邊的同學還茫茫的揉著眼睛,拍了幾下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點,在教授叫他名字第二次時趕緊答聲,「在這裡!」
點名完教授說了聲下課便收拾東西離開教室,而柯爾溫坐在原處,身邊的同學疑惑的詢問:「柯爾溫,你不回去嗎?」
「整理完剛剛上課的筆記我就會回去了。」柯爾溫笑著回答,同學不疑有他的回以笑容,背上沒有甚麼書的後背包,「哇,看來我考試要靠你了呢,柯爾溫哥。」
柯爾溫笑了幾聲,輕推了他一把,「去,小孩自己回去讀,路上小心。」
「是是是,沃德華醫生。」同學笑嘻嘻的和柯爾溫正式道了聲離別,便和三四個朋友討論晚上要去哪個PUB尋花問柳,玩上一把。
整理完筆記是半小時後的事情,柯爾溫伸了個懶腰在坐位上休息片刻,教室早已是空無一人,黑板上還有教授一邊講解一邊畫出的精美樹狀圖,雖然教授人古板了點,但十分會教書,複雜的埃及法老譜系都能精準無誤、清楚的教給他們。
柯爾溫離開座位拿起板擦將黑板擦乾淨,以免明天要使用教室的其他教授還要動手擦掉,那位年老教授的手勁可是很大的,不用力擦,粉筆痕跡是很難擦去的。
關著的教室門口被人打開,柯爾溫下意識的望過去,正是那位老教授,他推了下滑至鼻樑間的眼鏡,「我有東西忘了拿了。」
「需要幫忙嗎?」柯爾溫放下板擦對走進來找東西的老教授詢問,教授搖搖頭,「你都是留到這麼晚嗎?」
「嗯……」
「不愧是哈佛的高材生,就是和那群混小子不一樣。」
「教授……你怎麼會知道我以前是哈佛的學生……」他明明從來都沒有提過的啊……
教授蹲下身子,想看他的鋼筆有沒有遺落在下面,勾起嘴角,「在哈佛教你生物學的教授是我的好朋友,他常常都向我提起你,說你就算是很聰明,也不自恃身高,努力學習。」
「也向我提過你左眼的事情。」遺憾的發現鋼筆真的遺失的教授站起身,開始和柯爾溫聊了起來。
「哎……?」老教授都喜歡談論學生的私事嗎?
「他說過如果你沒有失去左眼,應該還會繼續攻讀博士,不會毅然決然放棄機會,畢業離開哈佛。」
「我不知道,畢竟已經不能回到過去改變發生的事實,這不是教授您常講的道理嗎?」柯爾溫苦笑的回應了老教授的話,或許就會像生物學的教授所說一般,如果他沒有失去左眼,憑他的成績他一定會繼續攻讀博士,但是他已經失去了,道路變的崎嶇,他已經回不到那平坦的道路上了。
「是個看得很開的孩子呢……」
「我可是用了一年半才看開的喔……教授……」
「不是一輩子看不開就好了。」教授拍了拍柯爾溫的肩膀,「喔對了,你有鋼筆嗎?我現在很需要它來簽一份公文。」
「有,請等我一下。」柯爾溫離開講台去拿了自己的鋼筆交給了教授。
「有興趣跟我一起出國考古嗎?」
「嗯?」
「在希臘境內發現了類似古希臘的神廟遺跡,文化協會請我過去做考察。」老教授揚一揚手上自公事包拿出的公文,「這就是合約,上頭說我可以帶一名助手幫忙。」
「但是……我必須和家人……」
「沃德華同學我記得你今年二十五歲了,已經是合法的成年人了,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就自己決定。」教授勾起嘴角雙手抱胸看著眼前優秀的青年,「我知道你們沃德華家族是與常人不同的貴族,但是我相信身為成年人就該對自己負起責任,是每個人都熟知的道理。」
「可是為什麼找我呢?」被教授反駁的無從拒絕的柯爾溫無奈的微笑。
「你是我最優秀的學生,合理是優秀的助手不是嗎?」對於老教授獨樹一格的想法,柯爾溫沒辦法抓出可以駁回的瑕疵。
竟然教授已經邀請至此,再繼續拒絕下去是不識好歹了,他接過了教授手中的合約,在助手欄下簽下了名字。
「唔,字還挺漂亮的,那我就先離開了,沃德華同學。」老教授將鋼筆放進了柯爾溫襯衫前的口袋,「教授慢走。」老教授揮了揮手一個轉身便拉開門離開。
真是像風一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啊……柯爾溫收拾散落在桌上的講義和筆記,將鋼筆從口袋中拿起,沉思了幾番,他去的是南歐應該沒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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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柯爾溫坐上了飛機他終於喘下了長長一口氣,而老教授則是冷靜的在他身旁翻著早報,淡定的開口:「你家人還真是不普通難纏啊……」
聽老教授這麼抱怨,柯爾溫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抱歉……」
「算了,反正他們把人交給我就好了。」教授回想起他一早特地去接學生到機場,就看到了兩男一女糾纏著一名已經準備好外出的青年人,那個景象已經闢美了他老婆和女兒成天愛看的家庭鬧劇。
據悉得知,學生已經從應下做助手那一天開始和他工作場所請了長假,但遲遲不敢和家人說白,是直到要離開前做了出國準備而被拆穿,之後就呈現了他眼前的情景。
老教授揚灑的推開車門,冷靜的扯過學生的手臂將他連人帶行李塞入車內,擋住了他的家人,『他已經不是需要你們擔心的小孩子了。』
看著那群爆走的家屬愣在原地,老教授以最快的速度進車,踩下油門揚長而去,天曉得要和三名商人爭理要到甚麼時候?
柯爾溫翻著自己的衣領摩娑了幾番,這個舉動引起了教授的注意,「怎麼了嗎?」
「沒甚麼,我只是在想這件衣服有沒有被縫入GPS系統。」
「……!」老教授一臉吃驚的瞪著柯爾溫的衣領,「你的家人……」
柯爾溫聳肩,「不是普通的難纏,呵呵。」聽他乾笑兩聲,老教授終於明白為什麼柯爾溫會說要跟他一同去考古這件事情,要先博得他家人的同意。
「是因為十年前的失蹤,而這麼害怕你離開他們的視線嗎?」老教授向空姐要了兩杯咖啡,一杯給了柯爾溫。
柯爾溫撕開了砂糖倒了一包進去,搖了搖頭,拿了一個砂糖包給了教授。「不是,他們只是害怕又失去了一個孩子。」
「又?」老教授謝絕柯爾溫的砂糖,抿了一口黑咖啡。
「我還有一個姊姊,她得白血病走了。」柯爾溫拿著攪拌棒一下沒一下的攪著咖啡,看來沒想讓砂糖充分融解。
「我很抱歉……」
「沒關係,我不大介意提起這件事。」
「願意在這趟漫長的航程中說你姊姊的事情嗎?」老教授換了一份報紙緩緩的翻開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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