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能慢慢的去養好他的胃了。
「會餓嗎?」艾爾頓愣了一下,搖著頭,「不會。」
柯爾溫捧起了魚湯,「好歹喝下這碗魚湯嘛……你只有吃過早餐而已。」
而且還只吃了麵包喝了濃湯,其餘的飯食沒碰就喊飽了,當然剩下的通通都進了貪吃鬼華德胃裡。
艾爾頓順從的接過了魚湯,慢慢的一口一口吞下,嘴裡都是魚的鮮味。
他將空碗放到了盤子上,盤子裡還有一盤青菜加上肉絲,不知為何,他吞了一下口水,頭上就發出了一陣悶笑,他不好意思的低著頭,柯爾溫也體貼的讓人有台階下,「這本來是要給你吃的,想吃就吃吧。」幸好他有先讓艾爾頓喝魚湯暖胃順道開胃。
艾爾頓捧起盤子,拿著青銅的叉子,將自己縮起來默默的吞食,就像是一隻害怕被搶食的小動物一般。
柯爾溫伸手理了幾下艾爾頓不復毛躁的髮絲,在這裡他受到了良好的照顧,皮膚上逐漸有了光澤,頭髮也慢慢的柔順起來,消瘦的臉頰也逐漸長肉,如果仔細一看艾爾頓的話,會發現他那雙發黃混濁的雙眼,已經轉為神采奕奕的褐色。
艾爾頓和他長得非常不相似,不如說柯爾溫本身的條件就和常人不太相同,要在美國境內找到一個跟他年紀相仿,頭髮也是透明到折射出了白金的光芒,膚色是不自然的偏白的人,或許還有機會能夠找到,但是他的瞳色是罕見的灰藍,要滿足條件的人是少之又少。
他曾經向歐若拉提過這方面的疑問,歐若拉只給了他一個無奈的眼神,艾爾頓會成為他,相對的,他在那個世界上的足跡,都會變成艾爾頓的。
這樣的結果讓他很難接受,彷彿柯爾溫‧沃德華已經不存在於世上,確實,當他拋棄了那個世界,他也已經不再是沃德華家的次子了。
想通了,也就容易接受了,他不會去試著忘記他在二十一世紀的事情,也不會後悔,這樣只會讓他停滯不前而已,自己決定的事情的後果就是要自己擔。
十年前艾爾頓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到了二十一世紀,受到了堪比屈辱的對待,他卻對那段時間沒有明確的記憶,只是每到他提起了那件事情,艾爾頓都會面容苦澀起來。
漸漸的,他也不再提那些事情,對艾爾頓來說那只是在他的奴隸生活裡不值一提的小事,講了、解釋了,他的待遇也不會變好,所以那時他被誤會是逃走的奴隸時,他也不多加替自己狡辯,這種奇怪的事情說了出去,只會被當瘋子而已,而他的下場不外乎就是處死……
柯爾溫提到了他已經是自由之身,不用再對任何人卑躬屈膝,甚至是碰到了帝王或是大祭司也是如此。
可是他沒有柯爾溫那樣的身分,可以和大祭司平起平坐的本事。
艾爾頓攪著盤子裡的吃食,漸漸地認為柯爾溫要讓他代替他,是個不明智的選擇。
「吃不下了嗎?」柯爾溫湊近了艾爾頓柔聲的詢問,艾爾頓彷彿從低潮中清醒過來,大力搖著頭扒著菜就匆匆忙忙地吞下,而他也笨拙的噎到,「吃慢點……」柯爾溫遞了杯水,讓他將水喝下,卡在食道裡的菜也順勢的到了胃裡。
他不禁對自己的沒用懊惱了起來,柯爾溫看來甚麼都會,就算失去了一隻眼睛,他還是耀眼的存在。
柯爾溫不太明白艾爾頓在想些甚麼,他時常都會發現艾爾頓有時會陷入莫名的低潮裡,當他詢問起,他又不願意透露。
他還是沒有找到艾爾頓的心結在哪,也無從找起。
艾爾頓吞下了最後幾根肉絲後,用手背抹了抹嘴巴,柯爾溫想要再跟他說些話,但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甚麼好。
艾爾頓把他拒於門外,具體的原因他不明白,只是令他挫敗不已,他有這麼令人討厭嗎?柯爾溫收拾著空碗,捧起盤子起身打算離開,艾爾頓默默的拉著他,他低下頭望向坐在床邊的人,「謝謝你,柯爾溫……」他希望他不要總是叫誰加上大人,那就順著他吧……在這裡最照顧他的人是柯爾溫,在這二十四年的生活裡,他頭一次吃到熱的飯食,第一次喝到熱湯,都是這個男人給他的,但……他心中對柯爾溫有莫名的疙瘩在,很難形容,不過絕對不是討厭。
他也沒有那個資格去討厭柯爾溫。
柯爾溫溫柔的揉了幾下他的頭,「不用這麼客氣,你將身體養好就行了。」
目送走柯爾溫,艾爾頓嘆氣的將自己跌入柔軟的床間,他在任何人都嚮往的神殿裡,神殿裡的牆壁上有色彩鮮艷的圖畫,自從來到這裡,他鮮少踏出柯爾溫替他準備的房間,唯一認識的人是華德,但華德總是穿著一身的盔甲,將他的人全部都藏了進去。
有幾次他想要看看華德的真面目,但都被他巧妙的閃開了,華德是個說話很有趣的人,神殿裡雖然有小祭司們在,但他們很多時候都在忙祭祀的事情,只有華德有很多的時間可以來找他聊天,有時候他會問到柯爾溫的事情。
講到柯爾溫,華德的語調明顯上揚不少,聽來十分的愉快。
「我從來都沒看過有人可以睜著眼睛睡覺。」突然他盯著天花板的視線裡突入了盔甲。
艾爾頓嚇得直起身,撞上華德堅硬的頭盔,他吃痛的揉了揉額頭,華德像是沒受到甚麼影響一般坐在他的身邊,「吃飽了嗎?」
他點了點頭,華德的視線一直放在他的身上,讓他感到不適應了幾番,微微的往角落縮去。
「你和柯爾溫吵架了嗎?」
「沒有!」他沒有那個膽子敢和水神使者吵架,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是嗎?可是我剛剛看他的樣子有點難過呢。」
「……」為什麼會認為柯爾溫的心情是他導致的呢?
「柯爾溫現在把重心都放在你身上,連陛下都無可奈何呢。」泰倫有提過柯爾溫的毒咒竟然拔除不少,就下達了讓他回宮殿的命令,但被他當場拒絕,理由是這裡還有他放不下心的人,想當然耳,泰倫拿這這件事纏上了柯爾溫,柯爾溫則是堅持己見,甚至連一時半會的去看看忙公務的泰倫一眼都不去了。
只專心地待在神殿裡照看艾爾頓。
「我沒有那個資格……」
「有資格啊,你現在不是自由之身嗎?」聽說泰倫是在賽門氏公爵面前,將艾爾頓的契約撕得稀巴爛,當天他就是負責接送柯爾溫來返,待命在宅邸附近,宅邸裡發生了些甚麼事都是從拌嘴的奴隸那裡聽來的。
「就算如此,我認為我不能替代他的位置……」他是那麼耀眼的人,他要怎麼去瞞過他的那些家人?
「嗯……確實你和柯爾溫在外表上就已經差了十萬八千里。」華德誠實地訴說著事實,「但是這不能成為你讓柯爾溫難過的原因。」
「……」艾爾頓疑惑地望向他。
「柯爾溫的腦子裡想的事情時常會脫離常軌,所以有時讓人覺得捉摸不定,可是我所知道的他是不會輕易的瞧不起人。他不會因為人的身分而去選擇人,他看的是本質,而不是表面。」華德戳了戳艾爾頓豐腴起來的臉頰,忍不住說教了起來。
他會不耐煩艾爾頓的自卑,看著這樣的他會讓他不禁想起以前的自己也像他一樣,因為別人的話語而將自己看得比任何人都還來的低,為此他犯了許多的錯誤,而當他想要去彌補時早已來不及了。
甚至直至今日他還是會為此懊悔不已,他不希望艾爾頓會因為自己的自卑而錯過了機會,柯爾溫給他的機會是任何奴隸都希冀的,有新的人生,不再是被人奴役,而是被像個正常人一般對待。
這麼好的機會,不好好把握的人就是笨蛋了。
「但是我覺得……我跟他比起來……」
「是啊,你沒有他來的自信,沒有他來的引人注目,那又怎樣。」華德摘下了頭盔,當艾爾頓定睛看了一輪之後,倒抽了一口氣。
「我是妓女生下的私生子,和是王后所生且是帝王的陛下來比,那我才更加的不適合當他的替身吧?」華德那張和年輕帝王八分相似的臉蛋,讓艾爾頓一時以為自己看昏了眼。
「不會的,你和陛下看來這麼的相似。」如同華德所說的一般,他和柯爾溫從外表上就已經是天差地遠了。
「可是如果心裡想著要除掉他呢?你覺得陛下還會想要我嗎?」
「我……」
「那是陛下對我的信任,如同柯爾溫對你的信任,有誰會想將自己的家人讓給一個陌生人?」更何況是柯爾溫所喜歡的家人,在和泰倫互換身分的時候,他聽過柯爾溫所提起的家人,是他嚮往不已的家庭,他的家庭完美雖然之中有了點小缺憾,儘管如此,家一直都是他的避風港,在那之間他可以不用理會任何的人際關係,暢所欲言。
不用害怕會因為傷了他們,而就此失去他們。
柯爾溫將這麼好的家人讓給了艾爾頓,將自己如同貴族一般的生活給予了他,就只是因為他相信艾爾頓能夠好好對待他的家人,對這個他認識不到一個月的人。
他悉心的照顧著他,甚至都會親自捧著菜食過去伺候,連泰倫都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
「如果你這樣繼續自卑下去,會讓柯爾溫失望的。」
沒有人一誕生就被決定未來,為什麼要對命運這麼容易的低頭呢?柯爾溫抵抗了命運,在絕境中尋找出路,不曾放棄過任何的機會,如同他一來這裡時的窘境,他尋找機會讓自己免於被祭祀,給予了村民們一線的生機。
這對於柯爾溫來說沒甚麼值得一提的,但對於艾爾頓來說他打從一開始就被定下了命運,他一直都照著那個方向直飛,碰到了障礙就繞道,不停的繞最後回到了原點,一點都沒有前進。
他過度的缺乏自信,認為自己甚麼都不能做好,就是因為這樣的認為,而導致甚麼事情都做不好,他一生活的戰戰兢兢,一點都不敢去飛越那道障礙,就這樣撲服在它的面前,舉步不前。
「但是為什麼是我?」這一直讓艾爾頓十分的想不通,「明明還有很多更好的人選。」
「我不知道。」華德打了一個呵欠,他沒有特別去問柯爾溫為什麼要選擇艾爾頓,就算他問了柯爾溫也只會笑而不答吧,對於艾爾頓的事情柯爾溫總是顯得非常無措,且拒絕去提起。只要艾爾頓沒有應下的一天,他家陛下的日子就難過一天。
真是十足有了托拜爾斯那種妻奴的架勢了……
「你沒問過他嗎?」
「我有問過,只是他不跟我明說……」
「只要你態度明確一點,他一定會說的,畢竟這是你的事情不是嗎?」華德一邊給艾爾頓建議,一邊將頭盔戴了回去,他可不希望嚇到經過這裡的小祭司們。
艾爾頓垂著眼瞼,腦海裡大抵上在想些甚麼,華德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出多少。
艾爾頓和柯爾溫不同的是,他很單純,瞞不住自己在想甚麼,也許是因為這樣,柯爾溫才會對他放心許多。
華德有問過柯爾溫如果艾爾頓不答應呢?他給了很堅定的答案:我會讓他答應的。
不過今天見到他嘆著氣走出了艾爾頓的房間,大抵上一定又是踢到了鐵板,而他也不討厭艾爾頓,就來幫柯爾溫一點忙。
艾爾頓不向柯爾溫坦白的事情,不一定就不會向華德坦白。
只是如他所料的,艾爾頓一直都是自卑心作祟,打從骨子裡的自卑最難戒掉了,興許艾爾頓到了那個和這裡截然不同的世界,也不會有所改變。
『不要將每件事看的這麼絕對。』腦海裡閃過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苦笑起來,站起身,揉亂了艾爾頓的頭髮,「就算你想破你那顆小腦袋,也不會有結果的。」
「坦誠點,柯爾溫並沒有那麼可怕。不用想後果好好的問出來吧。」柯爾溫是不會無緣無故發脾氣的,和艾爾頓一生裡碰到的人不同。
艾爾頓呆愣的望著華德,他看不到華德的表情,只能從他的語調中來探出他的情緒,華德就像風一樣離開,瀟灑自如,他撫了撫被揉亂的頭髮,打算下次柯爾溫來時,好好的將心中的疑問都問過一遍,柯爾溫並不可怕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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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穿的是柯爾溫的衣服,因為體型的關係,在他的身上看來寬大的可以,他轉了個身眨著眼,這是柯爾溫幫著他才穿好的衣著,跟他平常的穿著很不一樣,衣服的布料柔軟的貼著他,洗白的藍色硬質褲子讓他感到些許不適,腳上穿的是……跑鞋?柯爾溫在幫他穿上的時候這樣解釋他的好奇。
對於柯爾溫,他已經不再有疙瘩,前幾日他和柯爾溫正式的促膝長談了一晚,理解他選自己的理由,而他還是沒辦法適應不在他名字後面加上稱謂,柯爾溫溫柔的教導他改成先生或小姐,至少他會被認為是個禮貌的人。
柯爾溫替他想好了很多事情,比如他到那個世界裡可以怎樣讓自己融進去,他不用刻意的去裝扮他,也不用免強自己去做他在那個世界該做的事情,他可以假裝遺忘過去的一切,而他的家人絕對不會為此拋棄他,到了那個世界後他可以學習一切他想學的事物,可以不用走跟他同樣的道路,未來柯爾溫‧沃德華的生活通通都讓他來主導。
那柯爾溫呢?柯爾溫僅淡笑不答。
「艾爾頓,準備好了嗎?」柯爾溫跟在他的身邊,牽著他來到了神殿裡主祭壇處,歐若拉正等候在那,美麗的大祭司依舊冷靜完美,但這次他的臉上帶著一絲笑顏,看來有許多的無奈。
他深呼吸了幾番,挺起背脊向柯爾溫微笑,「準備好了。」
「這是我最後的請求……」柯爾溫在他身後緩慢的開口,正當他想要轉過頭時,柯爾溫推了他的後背,「替我好好對待我的家人。」
向前小跑步幾下,他轉回頭看離自己不遠幾步的柯爾溫,柔軟的笑容摻雜了幾分苦味在裡頭,誰會想要將家人交給別人呢?
可是柯爾溫這麼做了……只為了十年前的彌補……
「艾爾頓?」歐若拉見艾爾頓愣在原地,輕輕的叫了他一聲,試圖喚回他的注意。
你要怎麼做柯爾溫‧沃德華?柯爾溫在他睡著前這樣淺淡的問著,他來不及去思考和回答,就已經陷入了夢鄉,現在他想清了答案,「我會好好的珍惜柯爾溫大人所重視的事物!」
他的臉頰因為這樣的大喊而潮紅,大祭司聽見了柯爾溫罕見的大笑,他爽朗出聲:「艾爾頓,是先生喔,記得要改掉啊……」
艾爾頓大力的點頭,大祭司的聲色聽來不再是平常的冷淡,帶了點熱度,「告別該結束了,艾爾頓過來吧。」
柯爾溫對他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主祭壇,而艾爾頓躺上了祭壇上,聽完大祭司的吩咐,他閉上了眼,今後他不是艾爾頓,是柯爾溫‧沃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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