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之中,眾人又聽得小鑼聲響,回過神來,說書老人已退至一旁,卻見那俏麗姑娘站上前來,原來輪這少女唱了。只一開口,底下頓時鴉雀無聲,就怕自個兒嘴雜漏聽了一句。
少女歌聲一出,有如黃鶯出谷,又有美玉之溫潤。聲音婉轉若山澗清流,轉至高處,卻又似雲煙裊裊,飄飄而有仙意。美眸流轉之間,只覺透露了些許哀傷,這才發現這天上之音唱的卻是百姓疾苦,聽得底下眾人如飲陳年花雕,沉醉之間而有哀哀之意。
不知過了多久,眾人如自夢中返還,這才發覺四下了無聲息,少女亦已退至一旁,悄然而立。片刻之間,只聞蕭條秋聲,隱隱乎商音黯然。再一細看,潸然淚下者,所在多有。
霎時掌聲轟動,拍案擊臀,讚嘆弗絕。說書老者又再上前,拱手與眾人道謝相別,大夥各個心神蕩漾起伏,猶憶剛才。在此秋日午後,相聚一時,又一哄而散各往各路,多有惆悵。
當人潮散盡,適才那年輕公子這才緩緩起身準備離去,少女見狀,三步併作兩步來到青年身後,輕輕地點了點他的肩膀。青年轉過身來,瞧著少女未發一語,少女鞠躬說道:「方才多謝公子相助,能否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那青年微微頓首:「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在下姓高,單名一個靈字,輕靈的靈。若無他事,那在下便先行一步了。」說完就要轉身,那少女一急,順手拉住了高靈袖口,又道:「高靈,好清淨的名字。小女子名叫沐芸楓,不知高公子能否一同用餐,亦讓小女子報答恩情?」高靈剛要開口相拒,腹中卻發出一陣輕響。
高靈心道:「這大半日過去,卻實還未有過正餐,反正也是要吃的,同行又如何呢。」於是回道:「那便走吧。」
沐芸楓高興道:「還請高公子稍待片刻,讓我和祖父收拾收拾傢伙。」高靈眉頭微蹙道:「沐姑娘可別公子公子的叫,難聽得緊,叫我名字那便行了。」
沐芸楓心中奇怪:「稱呼公子怎的就難聽了?」不過聽到高靈讓她直呼自己名字,卻是喜不自勝,點頭答應:「好的那以後便喚你一聲高靈哥哥。」說罷轉身就去幫那老者收拾東西。高靈聽沐芸楓叫他那聲哥哥,面色稍有怪異,不過轉念也就不去糾結。
待沐芸楓爺孫收拾好東西,就對高靈說道:「高靈哥哥,祖父說城外有家酒肆,酒好肉香,便去那兒喫飯,你說好嗎?」高靈「嗯」了聲,點了點頭。
沐芸楓轉身拉著那老人說道:「祖父,咱們走快些,一早餓到現在,太陽都斜了呢!」老者揉了揉沐芸楓的腦袋,接著便用一根鐵勾荷著包袱,逕自走了出去。
沐芸楓和高靈跟隨其後,一路上沐芸楓不時偷瞧高靈。沐芸楓從有記憶以來,邊跟著爺爺遊走四方,見到的多是滿身汗味、粗獷俗氣的大漢,今日見得高靈這般瀟灑俊俏的同齡人,自然芳心暗動,心中暗道:「高靈哥哥當真好生俊俏,倒是身高卻只比我高出些許。不過也是,老天爺自然不讓世上有人是完美的。」瞧著,忽然高靈轉頭看向沐芸楓,沐芸楓連忙撇過頭去,心中暗道:「明明這才認識不久,怎的便這般癡迷,好不丟人。」
出了城門,路上行人少了許多,偶爾一兩輛驢車,駝著貨物終於在天黑之前趕進了城,還有足夠的時間找地方歇腳。而高靈三人向城外走不過一里,就見得一面酒旗在風中飄蕩,再近一些,便能聞到淡淡酒香。
木造的矮平房,屋頂的茅草似是新換上去的,一旁馬廄裡此刻只栓了匹白馬。進得屋內,酒爐旁蹲了個老頭兒,料理著酒水。角落裡則坐著名青衣少年,背對門口,身旁放著把長劍,正自吃著飯菜,想來就是馬廄那匹白馬的主人。
三人坐定了,說書老者嗽了聲說道:「來兩斤汾酒,炒兩盤野味,若是有個蠶豆、花生的,那也端上來好下酒。」
只聽酒爐旁那老頭道了聲:「好勒,客官且稍待片刻,這就為你上酒來。」說著,左手提壺右手拿杯,送完了酒,轉過身去又端來了幾樣下酒的小菜。
說書老者叫完酒菜,便不再言語,兀自倒酒吃菜,倒是沐芸楓像隻歡快的雀鳥,逕自說著和爺爺到處說唱賣藝的趣事,高靈則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
這時高靈才注意到那說書老者已拿下了臉上的布,稍有皺紋的臉上一道淡去了的老疤,從左耳根一路劃到嘴角。見高靈看著自己爺爺,沐芸楓一拍額頭說道:「呀,這才想起還沒跟靈哥哥介紹祖父呢,真是糊塗。」
高靈聞言,心道:「這姑娘得寸進尺,這回連姓都給去掉了,不過也就由得她叫吧。」只覺無言,暗暗搖頭。
沐芸楓又道:「祖父名叫沐惟之,在我很小的時候,將我救起帶在了身邊,教了我許多事,我也就跟著祖父四處賣藝。靈哥哥你可別看祖父臉上有疤又不怎麼說話,祖父人可是很好的,總教我些新奇有趣的東西,若不是祖父,只怕我早便不在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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