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離長興道人的壽宴仍有兩日,解完了毒,高靈與夏雲石被安排在一處隱密的暗房中運功療傷。沐芸楓和溫愈則在落雁劍弟子的陪同下,好好遊歷了華山一番。只見時間流逝,越來越多武林人士魚貫而入,終於在高靈二人出關之時,迎來了長興道人的壽宴。
臘月初三,群賢畢至,落雁劍主堂此刻人聲鼎沸。嘈雜之間,一聲清音傳入眾人耳中,只見堂上,長興道人與弟子皆已入座,而王緣道此刻轉軸撥弦,即便不成曲調,卻也使得眾人心中一陣清明。
王緣道將琴音教準,雙手合攏弦音止歇,抬起頭道:「今日乃家師壽辰,諸位英雄豪傑,能在此風雪之日不遠千里而來,華山上下當真是蓬蓽生輝。想來在座的各位與落雁劍都算是老朋友了,緣道也就不多說什麼,誤了各位的興致,且讓緣道以一曲梅花三弄,贈與各位朋友,也以此為家師祝壽。」說罷,王緣道先是朝著眾人一揖,又轉向長興道人,深深一鞠躬,這才坐下,調整呼息,揮手奏樂。
常言道:「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梅花乃是「梅、蘭、竹、菊」四君子之首,立於寒冬,不與百花爭豔,不同蜂蝶起舞。只在整個大地最孤獨之時,暗香自放,以一抹清芳傲視孤寂,在最窘迫的環境下潔身而立於天地。是以梅花在千年之中,終成居子高潔的象徵,不汲汲於功名,不蕭然於亂世,僅以大道獨立於寒風之中。想來,這樣在亂世之中因道而行,一匡天下;在太平之時飄飄然隱於市井,這不就是武林中人該有的模樣嗎?
但聽王緣道指尖清音流洩,初時如獨步山林,悠長的散音迴盪耳際,如萬古跫音一時敲開深林。隨著樂曲行進,忽然一陣玲玲之聲,隨著寒風竟成了粒粒冰晶。眾人閉目聽之,一片清麗的梅林便現於腦海,風起而枝葉搖曳,那陣琴音一時就如花瓣、枝梢間的剔透碰撞,宛若仙樂。
就在眾人讚嘆之際,王緣道手腕一翻,滾拂琴弦,一時如風雪驟起,旋律漸快。正當大夥心跳隨樂曲越發得緊湊,忽得清音又起,似是梅樹一抖枝葉,風雪消停。梅花三弄,自然是指同一段旋律重複彈奏三次,這段重複的旋律就是以泛音彈奏而成,描寫梅花冰晶,令人心曠神怡的段落。在一陣小風暴後,迎來的正是第三次泛音段落。
此時人人屏息聽之,這一輪的泛音節奏與先前不同,彷彿預示了接續而來的風暴。果然,當琴音止歇,有人稍稍睜開了眼,只見王緣道寬袖一拂,聲如裂帛,若有風暴將至,此等動亂絕非先前的風雪所能比擬。
高靈此刻凝神傾聽,對於王緣道的琴技暗暗佩服,只覺迴盪的琴音中,隱隱蘊含著深厚的內力,使人胸口壓抑。然而王緣道對內力的收放精巧而細膩,雖讓聽眾宛若親身立於狂風驟雪之中,卻又柔和而不使聽者亂息。當琴音急促,絲弦震盪到了極致,王緣道左手一陣吟猱,震盪驟停。
這一刻,廳堂之中彷彿時間停止了,停止連屋外經年的風雪都幻滅而去。只覺空氣塞濁,此時無聲,更勝於琴曲疊嶂。不知過了多久,王緣道輕抬小臂,手掌一揮,頓時春風滿溢,使人胸口氣通舒緩,在和緩的曲調中,彷彿寒冬將去,春草始生,而輕柔的泛音中,不見山林不見梅,只見山嵐緩升,仙境歸隱。
當琴音停止,在座賓客如夢初醒,一個個若有所思。長興道人首先輕拍雙掌,接著武林中人們跟著拍案叫絕,一時歡聲如雷,嘖嘖之聲不絕於耳,整個廳堂內好不快活。
待眾人讚聲稍停,長興道人輕咳一聲,起身說道:「今日落雁峰頂,群雄畢至,只為貧道生辰而來,貧道心裡甚是感謝。緣道這一曲梅花三弄,除了演繹出寒冬綻放的梅花之外,更如同整個武林。自古天下分分合合,有太平之時,更常常浮沉於亂世,此刻的武林,想來是要迎來冬季了,風暴將至,動亂漸起。今日貧道懇請各位朋友,往後當齊心協力,在此逐漸動盪的世代,引領江湖以度嚴冬。」
賓客中一人站起附和道:「真人所言甚是,近日東北一帶動盪越發嚴重,努爾哈赤那蠻子在關外不知在搗鼓些什麼,只怕不久之後,邊關又要亂了。」這人是東北一個小門派的掌門,在江湖上雖沒什麼地位,但此時一番話,卻是拋磚引玉,引出了一堆人道出自己門派所在之處,近來的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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