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稍停風漸止,堅冰慢化起跫音。靈泉汨汨向何去,岸石相因皆可心。」
春正月,風雪已不如寒冬時那般慄冽。這幾日裡,氣溫偶爾回升,暖陽糝下成片。積雪初融,但如一珠珠水晶琉璃,晶瑩剔透。溪谷地勢低落,融雪便匯集成流,以一條閃著金光的蟬翼絲帶之姿跳躍於石間。
此時氣溫尚寒,午時融雪,到了戌時又結成了冰,地面也變得滑溜不堪。半個多月過去,夏雲石已能活動自如,經脈打通之後,內力更是突飛猛進,對於輕功的掌握是今非昔比。
藉著融雪,夏雲石和高靈玩心大發。兩人站在溪谷邊緣,眼前的巨石結滿冰霜,在太陽下閃爍著光芒。夏、高二人面對著面,都將右手藏在後方。同時出手之際只聽得「八」、「六」兩聲,兩人雙手,只見共伸出了六隻手指。高靈雀躍的說道:「是我贏啦!雲石哥你先跳吧!」
夏雲石猜拳猜輸了,只能點頭道:「可別得意,等會兒誰跳得遠還說不準呢!」高靈笑道:「你可別逞強,待會兒摔下石頭可就不好了。」夏雲石神氣的「哼」了聲,不再多言,腳下發力縱身一躍,身體在空中回了半圈,輕巧地落在了一丈開外一座猴桃般的石頭上。這些石頭本都積滿綿密而厚重的白雪,這幾日融了又結冰,結冰又融化,反覆之下,又是冰晶又是融水,常人實難以立足於其上。
高靈喝采了聲,接著調整步伐,雙手一擺如仙鶴展翅,一飛沖天。只見巧足輕點,高靈在一塊巨石尖角站定。陽光直射,冰石散出七彩炫光,一陣微風輕拂,衣袖飄飄,就如仙女下凡踏著七彩祥雲一般。夏雲石瞧著此景,只覺心神蕩漾,目光久久不願離去。
高靈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又看了看夏雲石,輕聲嘆道:「哎呀!就差這麼點。怎的就是贏不了呢?」夏雲石不待高靈說完,輕輕一蹬來到高靈身旁,腳下不停,一手攬著高靈細腰,飛身回到岸邊。放眼望向這一片山谷,夏雲石道:「跳得遠有什麼?還是靈兒厲害,隨口作詩,寫得是這般貼切,又富含深意。雪水成流,天涯這般廣闊,確實又何必拘泥於一方呢?寫得可真是好。」
高靈聽了,將夏雲石一把推開,嬌嗔道:「雲石哥才沒讀懂呢!」夏雲石見高靈佯怒,一張小臉通紅,只覺心神蕩漾。不過又想:「我文彩雖然不行,但總還讀得懂這些個詩詞曲賦的,怎的就沒懂了呢?」於是連忙帶賠罪帶詢問的道:「對不起啊,是我文彩不好,沒能見其深意,靈兒可能給我指點指點?」
高靈一扭頭,將背對著夏雲石道:「雲石哥所言,流水無拘無束,隨緣而行。然而靈泉之所以不執意於一方,暢遊四海,全因有石相伴。倘若無石,水亦不過是水,盡往東海而去,又怎能快活。」說罷,高靈便急急忙忙跑回洞穴,任夏雲石呆立良久,心醉神馳,暗自怦然。
直到高靈拿著兩根樹枝走了出來,夏雲石仍舊站立不動。高靈於是將其中一根樹枝往夏雲石丟,說道:「雲石哥可不能偷懶喔!」夏雲石順手接住樹枝,點了點頭。接著橫枝胸前,與高靈相對而立。
夏雲石自從那夜與黑衣人一戰,深切體悟到長興道人曾說過的「武術如流水,不以招式為限」。昏迷的三日裡,夏雲石在夢中反覆演練著各種交手的情境,演練著《大雁劍》、《訪梅劍》,乃至《雲峰三十六劍》。終於在初醒之際,如醍醐灌頂,山石為開,將各個招式融會貫通,不再拘泥其形,但如天上之水源源不絕,綿綿無盡。
清醒後的半月之間,初時身不能動,夏雲石只能繼續在腦中思索著夢中體悟。再後來傷處漸癒,便與高靈以樹枝對練,將思想化為現實,使身法動作不再有招之形。高靈此刻以枝為刀,沉著而立。夏雲石前腳隨意抬起,緩緩進步,忽得如大雁沖天,近身而攻。
高靈側退一步,單刀斜劈,卻見夏雲石已然脫開。不等高靈回刃,夏雲石兩下墊步,長劍斜刺。高靈身形進逼,踏著「天雨行步」的步法,欺到夏雲石脅下就是一刀。夏雲石不緊不慢,迴身揮劍,就如大雁乘風翱翔一般,優雅輕靈。高靈只見這一劍,似是他落雁劍法的招式,卻又像隨手而發,無從預測。
ns 15.158.6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