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時,高靈敲響書房的房門,在高含的回應聲中,推門而入。看著高靈走進來,高含心中歉然,一時間腦中萬般思緒,卻不知從何說起,只是「啊」了聲,放下手中公文。
高含揉了揉眉頭,終於說道:「靈兒。昨夜苦了妳了,後來可有好眠?」高靈直勾勾地看著高含,一張俏臉此刻在細微處,有如雲彩陰晴變化,可就是不答。見得此狀,高含便又問道:「妳可還在惱爹爹瞞著妳的事?」
聞言,高靈忽地淺淺一笑,這一笑竟是高含也看不出悲喜。高靈向著高含一揖道:「靈兒知道爹的用心,沉澱了這許多日,也算是放下心中一些芥蒂了。還請爹原諒女兒這幾日的無禮。」此話一出,高含也鬆了口氣道:「這終究是做爹的思慮不周,害得靈兒妳心中難受。讓妳出外闖蕩,本是想叫妳看看這個世界,看看人間疾苦,往後有更多的路子。原不該讓妳帶著復仇之心踏出家門的。此刻水落石出,靈兒,爹當真不知該如何向妳賠罪才是啊!」說著高含站起身子,一把將高靈抱住,就像她小時發了脾氣,高含也是這般抱著哄她氣消。
這許多年來,父女倆已少了許多這樣親密的互動,此時突然的擁抱,卻讓高靈若夢從前,頓時像個孩子哭出了聲,哭出了豆大的淚珠,圓滾滾地沿著臉頰直落。高靈這一下子,直把連日來的委屈全給宣洩了出來。本只道這世間再無至親,除了身故的爹娘,便沒有知疼著熱的人了。眼下終於還是知道父女就是父女,只要誠心相對,那便只有相處的點滴才是真。
哭了好一陣子,高靈才稍稍平息了呼吸,吁了口氣道:「靈兒已經釋懷,也不去記恨爹的所作所為了。這件事算是過去了吧!不過對我而言是如此,對雲石哥卻不然。爹,你任由石頭幫為禍青州,害得雲石哥家破人亡,這是不爭之實。聽從石頭幫所言任其傷害馬叔叔也是。往後縱是用一輩子也難以贖罪。所以還請爹再去向雲石哥和馬叔叔誠心賠罪,然後用餘生好好對待他們,以贖往日過錯才是。」
高含點了點頭,一手擦去高靈臉上淚水,這才又坐下。要說真相爆出之後,高含自然也想著要負荊請罪,然而滅門之仇哪是這麼容易消除?這幾日來夏雲石深怕,見著高含又會起了殺心,於是死活避不見面。就連馬三的房外,江凌也都把守著,說馬三要養傷,不宜受擾。如此這般,高含親至了幾次,無功而返,也知曉此刻終究還不是時候,只能等事情過去久一些,再來賠罪了。
高含沒有說話,高靈卻也知道他心中所慮。於是轉言道:「從靈兒離家後,這才終於看清世界的樣貌。從前只道是馬賊害人,動亂社稷,到後來才發現是國本動搖,法亂而理失。這一路上,靈兒見了許多官逼民反之事,本來還難以理解。自從見了雲石哥和武林中各位前輩,才終於明白,一世之亂,始於朝政。天理既難伸張,便只有寄身於私劍者也。爹,你說天下既已如此,爹和兄長這般為朝廷賣命卻又有何意義?這般剿匪難道真是為善於百姓?靈兒甚是不解。」
高靈忽然轉移話題,愣是讓高含有些不知所措。不過高含立時便道:「私劍者以己之力護周邊百姓,官者以國之法以正天下。今日國本既已動搖,朝中奸險之徒當道,我等更應堅守國政,以免法理盡失。靈兒,覆巢之下,復有完卵乎?私劍者能護黎民,卻不能護國政,我等則於朝中力挽狂瀾,亡羊補牢。唯有如此,大明方能恢復繁盛。不過正如妳所言,或許真是爹忽視了百姓之所需吧!」
兩人又這麼沉默了許久,高含才又說道:「靈兒妳這一趟遠行,果真是成長了不少。不過江湖之事並非都是為了黎民社稷之義,靈兒,近來《龍吟訣》的事,咱們就別攪和進去了吧!這也是爹今日想與妳詳談之事。」
高靈心裡知道高含是擔心她的,但還是搖了搖頭說道:「偏偏這《龍吟訣》惹得江湖動蕩不安,江湖一亂,打打殺殺的事多了,百姓又怎麼有好日子?靈兒身為女兒家,當不了官,護不得朝政,就只能寄身江湖,以佑黎民。況且近來王法不彰,全憑那些名門安定社稷,若是江湖再亂,這天下便真要糟糕。如此之事,靈兒怎能坐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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