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華遺抄 - 第三五回.夏秋啾唧（3）

第三五回.夏秋啾唧（3）

Jul 27, 2024

6 Mins Read

天皇眼尖發現太后目不轉睛之處，冷汗反射性的自額間流溢，「母上，有何不對麼？」

「宋、高麗、內丞相……?」

「祈念祭前夕的陣定後，內大臣領銜八省著手海貿事宜，更未假文章博士之手，親自提筆致函宋國與高麗國宰相。

「前日大宰府派員報還回書，二國皆樂見其成，高麗國尤更迫切。內大臣委實青年才俊吶！莫怪乎母上您以前總要我同內大臣一起學習。」

雖不喜於太后面前談及國事，可當讚譽起伊周的政績，天皇竟滔滔不絕，不管冷汗的揮灑與對太后的敬畏而越發起勁。

她試想著伊周求見時，天皇必如現下，眼神仿若有光，與得悉她到訪的慌亂判若雲泥吧！

無論眼睹抑或耳聞，皆危機四伏。

日、宋與高麗的三方國貿正以內大臣伊周之名，如火如荼的推行。

伊周親自向二國發起聯繫，並得到二國宰輔指名道姓的回函，代表二國的既定認知中，伊周的名望等同於海貿。

換句話說，不論他的參與是否從一而終，朝廷是否更動領頭大臣，伊周永遠是三國海貿的代詞。

如此一來，待三邊貿易敲定施行，伊周必然穩坐關白大位，地位甚至比祖父——關白太政大臣兼家還要穩固。就算中途改由他人接手伊周的權位，也無法撼動他的威望。

太后短眉一皺，直悟癥結所在。

「關白殿下屍骨未寒，孝道未盡，內大臣便投身國務欲大展拳腳，實在血氣方剛，思量欠周啊！」太后嘆道：「您豈支持內大臣如此意氣用事之舉？老身可不曾這般教導過您。」

「內大臣料理前關白太政大臣與前關白內大臣的喪務乃是最不遺餘力者，這是有目共睹的。」

「陛下，您尚年幼，不明人情事理。」

太后一句話便推翻伊周接手內大臣一年的苦心，天皇內心興起不平之鳴，「母上，國不可一日無君，上位者懈怠一日，下位者得吃十年苦償還。從前東宮學士都是這般諄諄詳教的，因私情荒廢國政絕非明智之舉。」

「在老身看來，內大臣就是太過年輕，不夠練達世事！往後朝中大權皆由他一人裁奪，後果不堪設想。」

「母上，內大臣每一次的定奪皆曾與朕商榷，且內大臣所有決策的鋪謀定計，背後都是與八省百官與諸寮博士日夜商討的結論，並獲得企盼有所作為的大小朝官大力支持……」

天皇深吸一口氣，思及太后為作為侈風之首的前關白太政大臣之女，他盡可能揀選客觀的用詞：「正因為內大臣年輕，才願意活絡攝關沉痾已久的弊病。」

「年輕麼，便是妄自尊大，聽不進長者的建言！」

不同尋常的唯唯諾諾，天皇嘗試堅持己見令太后有些光火。

兼家與道隆相繼辭世後，繼任的藤氏之長儼然還得向身為一國太后的她致敬。沒想到從前由她隨意拿捏的親生骨肉此刻反而學會忤逆，誠如道長所言，成天將「內大臣伊周」掛在嘴邊。

「陛下，老話一句，聽老身的建議絕不吃虧。秋季京官除目，該將陛下的母舅道長擢拔為右大臣。由內大臣的長輩且更甚老練的道長主領朝政，讓老臣心服口服，日本國才有希望。」

縱然多年以來，天皇遲遲無法逾越母親的位份，僅能對母親與外祖父的安排言聽計從，此時的他卻下意識地對母親的指使反感。

「所謂『希望』便是讓母舅與您壓朕一頭吧......」天皇欲言又止，最後只能按捺住激動，化為一絲輕嘆：「內大臣乃提拔自前關白吶。」

他看得通透澄澈，母親必盤算著藉由承繼舊關白執政思維的藤氏之長攏聚權勢，她則能輕易藉由太后名義，擺佈皇權以圖藤氏之長謀得之利。

「陛下您何以如此曲解老身的好意？內大臣絕非為相之才，老身這是在教導您識人之明！」

太后欲迫使他就範的咄咄逼人，令天皇既無奈又感到諷刺，礙於忌憚母親威權的他盯著自己一身暗灰色的喪服，灰心的道：「朕所披襲的錫紵仍硬挺簇新著呀……」

天皇自幼耳根子軟，行事從來不曾違逆過太后的指示。眼看天皇的氣勢放緩，太后窮追不捨似的持續逼臨。

常寧殿的誦念訴說著極樂淨土的絕妙華美，另一方面則若地獄羅剎的追趕。

劍拔弩張之際，當值東庇的典侍倉促來報，第三人聲打破了扭曲縈迴梵音的妄想，預留了天皇喘息的空間。

「陛下，今晨皇后宮召女醫與侍醫前往登華殿，經女醫的診問與侍醫的複審，確認皇后殿下已懷有身孕，約有二至三個月了。」

「此話當真？」

此訊的震憾與眨眼前的窒息感倒有天壤之別，使天皇一時半刻墮入晨霧之中，反應不過來。

「陛下，適才女醫與皇后宮的少納言之君雙雙親捎口信而來。」

典侍的稟告宛如一線孤光，一把將天皇帶回現實。他整理袍身，驀地起身，難以置信的喃喃：「我……我要當父親了？」

東庇的典侍揚聲拜答：「是的，恭喜兩位陛下。」

「妳速速替朕向登華殿傳話，說朕立刻就去拜訪！」

就連與太后的爭執都未見得如此激昂，天皇興沖沖地打點了身邊的事宜，匆忙離開清涼殿。

「母上，您要不要一起探望定子？」

他刻意閃避政務的話題，獨留太后五味雜陳的瞪視。御簾與淨白如無物的帳帷騰空飄越，室裡的沉香向外四溢，苦味散盡，氣息漸欲清澈淡薄。

出乎太后的意料和如意算盤之外，定子居然已育有皇嗣。

太后捉摸定了態度，正逢帝王年少，猶未端正視聽。秉具國母頭銜，她斬而後奏，無可厚非，自然而然，無須耗費口舌。

「受陰陽師告誡，老身今逢凶日，需潔身更衣才能親近妊婦之居。待凶日期盡，老身再擇日訪候。」

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yy9MWD6a

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aGx9lpF4L

ns 15.158.61.23da2

第三五回.夏秋啾唧（3）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