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華遺抄 - 第十九回.口雖未言（1）

第十九回.口雖未言（1）

Apr 29,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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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風的蜩鳴散入皇宮，催紅了芒草的穗端。

松君誕生的消息於皐月初傳入，便成了宮中最熱衷的話題之一。

不只四、五位的殿上人們常走訪二條宮祝賀道隆與伊周，源大納言宅院前的鹽小路亦絡繹不絕。

平時與源大納言兄弟倆沒特別交情的，過了皐月之後，悉變得勤於走踏或致意；至於本身有幾分交情者，藉著天色、花鳥草木等各種理由拜訪的次數，也就變得更甚頻繁。

在充滿生意的季節裡，喧囂背後所掩蓋的，是靜子選擇剃度為尼的事實。

產後，源大納言多次延請典藥寮的醫師為靜子診斷，醫師無不做出這樣的解釋：「此似產後多見於婦人的臟躁之症，肝氣不舒，喜悲傷欲哭，如神靈所作。試以甘麥大棗湯主之，效果甚好。」

儘管典藥寮的醫師如此自信，靜子的意志卻日益彌堅。故在源大納言眼底，這臟躁邪崇只有惡化不見好轉，遂請來了各方高僧與陰陽師做法祛邪，卻依舊沒有任何成效。

松君足月大時，靜子趁源大納言的精力都置於滿月宴的種種時，逕自絞了一頭落於九天銀河般，數尺迤邐的長髮。

女房發現時，那烏黑流洩，光可鑑人的鬘髮只剩及肩長度。

無奈之下，源大納言在比叡山的延曆寺置辦一間像樣的僧房，安置將青絲絞得一乾二淨的靜子。

眾所猶以為她的躁症過度，源於轉注了畢生福份於松君身上，進而拂惹邪崇。

唯有寥寥知情者曉得，那不是邪靈附體，亦非臟躁，而是出自靜子的堅韌與不為外人傾聽，蟄伏於血液裡的烈性。

伏天已嫌日長夜短，點點螢光更隨庭裡篝火的細碎火星耀滿冥夜，直使夜白似晝。大夥兒睏思懵懂之際盡被幻景所誤，以為天將晞亮，趕緊起身顛倒衣裳。

待匆匆套上唐衣，才驚覺斗杓仍在地平線之上，故坐等天明的女官們今日黑早的，即參上了登華殿。

登華殿內，定子與親近的女官們閒聊起松君一事。

「說到松君，仍讓人想到少夫人，委實教人嘆息。」

「分明誕下集主公、少主與各方疼愛的嫡嗣，於此相比，朝顏花的旋開旋謝，不過尋常世事罷了。」

「不過這更教人好奇松君的面貌了，少夫人可是頗具盛名的美人，少主的容姿亦出類拔萃。松君繼承了兩位了不起的人物，鐵定不同凡響。」

猶似薄霧的曦光與飄逸的簾影之間，相隔一面懸飾菖蒲花的竹簾。松君的模樣與靜子順產那日的光景，對定子與女官們而言正如光之於影，彼此摸不著邊際，大多只能聽聞千代的口述。

大夥兒無不聽得入神，至於定子呢，憶及靜子終究無法與伊周共續夫妻之緣，更是惋惜不已。

不過說著說著，千代忽覺端坐於己前的定子，其渾圓的雙眸時而閃爍著一絲異樣。

那就算內心有任何波瀾，依舊婉轉有致的流波不知是經意與否，留連處始終是千代的下身。

其餘同席的女官們似乎未如千代善察定子的神色，這教她更加懷疑是否自己太過敏感。

然而，正當千代否定著肆意臆測的不對時，定子收攏起線條優美的嘴際，說道：「式部，妳再湊近點同我說清楚些吧。」

「是的。」

她依言再往鳳輦挪移些許，只見定子輕輕扶按千代的手腕，藉著她雪白面龐上浮掠而逝的黯影，以其餘女官們聽不清的聲調問：「妳來初潮了麼?」

定子豐麗的髮梢微撓過千代的臉頰，那輕癢的觸感在在加深千代對於此問語的出乎意料。

她下意識地隨定子適才的視線，往下半身望去，她的紗質裙褲底部早已蘸染了一斑鮮血。

「妳快去換一套裳裙，若有不自在，晚些兒就請教宰相或少納言。」定子使著輕如湖波的嗓聲說道。

時光實在不待人。由於起初，糾神賦予她的是十歲的肉體，這二、三年來，千代逐漸忘卻每月見紅的日常。不知不覺間，自己的身子正逐漸發育成真正的女人。

千代愣了一愣，自己怎麼會連這種大事都未覺察呢？且還是被貴為皇后的定子率先提醒。

連鳳榻兩側所安置的高麗犬石像，它們滑溜生動的眼珠都在緊瞧著她的裙褲般，還真箇難為情的。

幸好其餘女官們並未特別注意到她的異狀，經定子的提點，千代趕緊將話題告一段落。隨後以山吹重目的褂衣與青竹色裙褲不切合為由，相當順利的退回梅壺更換衣物，過程中女官們大致毫無起疑。

前往梅壺的沿途，千代權以層層褂緣遮掩，心雖隨著沿路來往的下役或零星殿上人輩的出現而憂急，動作卻故作放慢緩悠。優雅自然的模樣，更是遮蔽了她最不欲為人知的醜處。

但也幸好千代平時有默默置了些心眼，居於二條宮時期，出雲之君亦曾交付千代有朝一日定會派上用場的月帶，故回到臥房的千代並未如定子想像般不知所措。

摸清了月帶的穿著方式後，她旋即換了套禮服，重返登華殿。

千代甫出梅壺，一股猶如夏陽暑熱的鬧意直掃原本清閒，還帶有一絲曠然涼氣的宮道。

幾名藏人魚貫趕往登華殿，其中，將長長的下襲之裾收攬於石腰帶的頭中將齋信總是特別醒目。

儘管他頗富亮澤的黑絹宿直袍於三伏日下，和一派清爽青袍的藏人輩相較稍嫌悶熱，整體而言卻異常出色。

依這樣的行仗與時間點，想必是皇帝陛下蒞臨登華殿，欲與定子共用早膳了吧。

不過通常身為藏人頭的齋信，平時都行於藏人列之首，今日怎麼就居後了呢？

他規律的跫音除了襯顯出步伐的雍容，更顯示今日執勤的為另一位藏人頭。

千代好奇地上前詢問：「頭之殿今日特別緩行呢，非當值麼？」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MA6SsGV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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