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恩狄盯著華卡眨了眨眼,隨後臉頰微紅點頭。
「咦?不是說要回家嗎?」跟上來的希碧忍不住搭了話,正巧和皮耶對上了眼。
一股厭惡從她的心底油然而生,希碧皺起了眉頭,她幾乎不曾對陌生人產生這樣的情緒。
而皮耶在與她對視的瞬間眼色沉了下來,但也在瞬間變回人畜無害的模樣,「不過他們說要陪著公主回去王宮。」
「那就一起去吧。」希碧戒備著皮耶,走到了米恩狄身側,在他耳邊以僅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問:「這傢伙是誰?也太讓人不舒服了吧。」
希碧的反應讓米恩狄很吃驚,每個初見皮耶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喜歡他,甚至會對他產生好感,就只有希碧異於常人。不,是和赫特菲爾斯一樣,一開始就討厭著皮耶,只不過赫特菲爾斯還帶著畏懼的情感在。
不像希碧一樣是警戒與厭惡。
「你們就好好陪公主玩吧。」皮耶的嗓音再次響起,他笑得溫和,目光穿過了希碧和米恩狄之間,打在了赫特菲爾斯身上,「公主我就先告辭了,我還有事情需要去見麥拉肯將軍。」
赫特菲爾斯被盯得顫抖起來,華卡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溫柔明亮的雙眸替他抵擋帶有惡意的目光,讓赫特菲爾斯不再懼怕,有勇氣面對討厭的皮耶,稚嫩柔軟的嗓音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去吧!」
公主的改變讓皮耶心中不愉,但他相信這只是短暫的而已,若沒有華卡、希碧和米恩狄在這,赫特菲爾斯仍舊會懼怕著他。
就像是一群聚在一起的老鼠,認為能夠輕易對抗一條巨蛇。
自知不受歡迎的皮耶沒有再久留,離去前他瞟了眼希碧,帶著濃厚的敵意與殺意,而希碧也幾乎是本能的迎擊回去,無所畏懼的瞪著皮耶的背影。
皮耶將手放到了劇烈跳動的心臟,想起在上一世,他遭到復仇女神瑪弗德特的祭司追殺,那一箭穿心的疼痛與憎恨,全都投射在尚未成為復仇女神祭司的希碧身上。
要報復復仇女神就要往她最在乎的人身上下手,既不是她的哥哥里特,而是從母親腹中就一直在一起的攣生兄弟。
他還在想要怎麼對付回歸王宮的塔爾羅斯,這不就給他一個機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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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荷魯兀爾的商船靠岸,羅薩的居民們便紛紛熱情的迎接他們回家,里特和席歐先走下船,才回頭伸手扶雷妮下來。
給予雷妮完全女王級的待遇,而這確實是羅薩居民們的印象,雷妮於他們來說就是女王般的存在,身為荷魯兀爾商隊的創始人之一,備受「安瓦爾」先生禮遇。
羅薩的女孩們都想成為雷妮。
擁有財富與名聲,完全不亞於外國那些王公貴族。
里特和雷妮在港口待了一會,讓民眾們興奮地呼喊完他們的名字,雷妮才照慣例發表了這趟航行埃及的成果。
「所以安瓦爾先生未來會待在埃及嗎?」聽完的民眾們忍不住擔憂地紛紛發問:「荷魯兀爾商隊怎麼能沒有安瓦爾先生?」
里特苦笑了起來回答:「我不會一直都待在埃及,必要的時候還是會回來羅薩的。」
「你們覺得索迪魯管理的不好嗎?」
「當然不是!」居民們趕緊搖頭,索迪魯是羅薩居民們共同推選出來的「統治者」,他在羅薩的權力不亞於里特與雷妮,處理羅薩大小庶務都是索迪魯的工作,甚至還能頂替里特和雷妮和外國使者交流。
索迪魯是從他國流浪而來的放逐者,他對自己的過去隻字不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受過學識涵養教育的人,雖比不上里特具有親和力,但他會願意停下腳步聽居民的意見。
索迪魯身邊有許多可用之才,除了里特與雷妮找來的,還有很多都是他在走訪居民間探詢到的。
羅薩是個自由之都,建立在這自由之上,有里特與索迪魯共同擬定出來的「律法」,要求居民們遵守道德的最低底線。
他們組織起相關機構,因以白色大理石建成,羅薩居民們皆稱其為「白屋子」,在裏頭工作的人都熟知羅薩律法,且在地方上也有一定的威望,能夠仲裁居民間的糾紛。
偶爾還能在街上看到騎著馬巡邏的人,他們都出身於共同開發羅薩的提薩族人,各個身強體壯,都曾加入過軍隊保衛羅薩這塊土地過。
「席歐!」說人人到,索迪魯身穿一襲淺灰長袍趕來,在肩頭處以低調的青金石固定著,暗暗的閃耀著光芒。
「安瓦爾先生,雷妮小姐。」顯然索迪魯有急事想找席歐,但發現里特和雷妮就在他身邊,還是依照禮儀先對他們兩人行禮。
里特拍了拍索迪魯的肩頭,「好久不見了索迪魯,最近羅薩還好嗎?」
索迪魯逡巡了四周一圈,面色有些不太好。這樣的神色在索迪魯的身上十分罕見,他的情緒很少有這麼明顯過,開心的時候抿起唇微笑,生氣的時候眉頭會緊緊皺起,這樣焦急的模樣何曾在他身上有過?
雷妮一手各拉住要離開的里特和席歐,對著索迪魯微笑,「我正好有些事情要和你說,我們到安靜一點的地方說吧。」
索迪魯的臉色才好了一些,他領著剛返回羅薩的三人到自己的家中。
「你這裡還是這麼寒酸。」每來一次索迪魯的家,雷妮都會忍不住嫌棄,明明她和里特以荷魯兀爾商隊的名義給索迪魯送去禮物好幾次,這傢伙卻每次都退了回來。
羅薩的統治者住在這樣的地方合理嗎?
索迪魯沒有回應雷妮的嫌棄,反而倒了水給他們,直奔主題,「抱歉,我知道你們剛回來需要休息,但我有件事情一定得跟席歐說。」
「我?」席歐疑惑地眨了眨眼。而雷妮則在同時間發聲:「那我和里特要先走嗎?」
索迪魯搖頭,雙手緊緊地纏在一起,拇指還緊緊的摳在保護指甲的脆弱皮膚上。「不用,我想多一點人來討論也好。」
席歐看出索迪魯的焦慮,溫和的開口:「那索迪魯你有什麼事情是要和我們討論的?」
「費南多被南方的雅典綁走了。」
氣氛瞬間凝結起來,席歐瞪大了雙眸,雙手緊握成拳,「他們是怎麼綁走費南多的?」
「雅典趁著你們不在羅薩時趁夜偷襲,他們直攻提薩村,帶走了費南多。我已經抓到了內應,但他嘴很硬,還沒問出什麼。但我想雅典他們是有備而來的,他們沒帶走其他村民,只抓了費南多走,這幾天我發了無數的書信給雅典,不計任何代價願意換回費南多,可一直都音訊全……席歐!你先冷靜點!」索迪魯慌張地抓住了已經站起身要離開的席歐。
「你要我怎麼冷靜?費南多可是我的弟弟啊!那個內應在哪裡?我親自去審問他!不!不對!我的馬在哪裡?我要帶著軍隊去雅典帶回費南多!」
索迪魯大聲反駁:「不行!你這樣就等同於開戰了!」
「開戰?他們都敢帶著軍隊夜襲羅薩了,你怎麼不說是他們向我們開戰?還是身為雅典人的你才是那個內應?」
「我……」索迪魯臉色瞬間刷白,頓時沒了抓著席歐的力氣。他最害怕最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眼前三人雖表面上對他信任與客氣,但在信任與不信任之間只隔著一張薄葉,大風一刮,什麼信任都沒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里特和雷妮交換了眼神,里特先站了起來,試圖安撫住席歐,「你別亂說,索迪魯如果是內應的話早就離開羅薩了,為什麼還要在這裡和我們討論怎麼救回費南多?」
席歐一時沒了聲音,發紅的雙眸直瞪著里特,過了沒多久他別開了眼道歉:「對不起……是我失態了……」
索迪魯壓下心中的難過,平緩著語氣回應:「沒關係……費南多是你的弟弟,你會有這樣的反應在所難免。」
「不,索迪魯,我真的很抱歉。」席歐向索迪魯投去歉意的目光,深吸了幾口氣後坐了下來問:「諾斯還好嗎?」
「他還好,只是為了要阻止雅典士兵,義肢被弄壞了……」
里特和雷妮聽到「劈啪」的聲音,索迪魯家中唯一的一張木桌邊緣已經被席歐折損了一角,空氣間令人不寒而慄,索迪魯硬著頭皮繼續開口:「我不反對你帶著軍隊進入雅典,早前我已經寫了無數封的信給雅典,也有提到不排除使用武力帶回費南多……」
「席歐,我是希望你能在準備妥當之下進軍,而不是在失去理智之下進攻,那場夜襲雖沒有人死亡,但仍有人受傷。對不起,你們臨走前將羅薩和提薩村託付給我,我卻……」
「索迪魯你別自責。」里特拍了拍已經快要氣瘋的席歐,他知道席歐之所以沒有失控,是因為不想再像剛才那樣遷怒於索迪魯,但是索迪魯的木桌怕是不能用了。
「我們先去提薩村吧,我想先去看看諾斯的義肢還有傷兵,再來討論要怎麼向雅典要回費南多。」
雷妮也隨著里特的舉止,拍了拍席歐的肩膀,對著索迪魯微笑,「索迪魯也一起來?」
索迪魯搖了搖頭,變回了以往的模樣,「你們去吧,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得處理。」
送走了里特一行人,索迪魯關上了門,望著缺了一角的木桌流淚低泣,他知道席歐說的話都是無心之言,也很感謝里特及時的調停。但心上的傷口仍存,畢竟他剛來到羅薩時,是席歐帶著他去熟悉羅薩,如果不是足夠的相信,席歐也不會將視如生命的族人與家人託付與他。
但是他終歸讓席歐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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