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特掰著指頭,算著有七天沒見到賽開蓮,而他也在卜塔神廟這當了七天的社畜,早上面對壁畫,下午面對雕像,晚上則是面對晚餐。
他最近和神廟裡的祭司與工匠關係打得挺好,都是靠這「晚餐」出力不少,儘管賽開蓮不曾說什麼時候會再來找他,可他總是會備下屬於賽開蓮的那一份。
最後不是變成禿鷹的佳餚便是牲畜的飼料。
趁著中午休息時間,里特盤算著晚上要煮些什麼,最好能把賽開蓮那七天未見的人給勾來。
「里特!」不遠處有人打斷他的思考,一名工匠大叔渾身酒氣朝他跑來。「你要去尼羅河邊嗎?卜塔軍團的軍人們要去獵殺那頭會吃人的鱷魚啦!」
是找他去看熱鬧啊……里特正想拒絕,卻想起賽開蓮臨走前是要去調查這件事情,內心擔心起來,便決定和工匠大叔夥同其他同事前往尼羅河邊。
河邊聚集許多人,通通都是趁著午休的閒暇之餘來摸魚的農民或工人,之間還有些孩子們,他們屏息望著尼羅河邊,軍人們正將那頭巨鱷給引上岸。
那是一頭肥美的公羊,被綁在一棵樹邊愜意吃草,對隨之而來的危險毫無察覺,尼羅鱷潛伏在岸邊,虎視眈眈的盯著這頭公羊,可公羊因為被綁在樹邊,無法來到更靠近河邊的地方飲水,一名身材矮小,四肢粗壯的男人捧了一碗水到公羊身側,他背對著尼羅河蹲下身子放下碗,彷彿沒有發現到岸邊潛伏的危機。
隨之鱷魚抓準了時機,迅速地爬上岸,張開了有力的上顎想一口吞下矮小的男人,突然不遠處響起刺耳的笛聲,鱷魚似乎被這聲音給弄得一頓,男人也趁這個機會往前滾了幾圈,躲進了茂盛的蘆葦之中。
雖然眼中最完美的獵物逃跑了,但至少還有一頭公羊,巨鱷咬死了那頭羊。里特聽到身側的工匠大叔在鬆口氣後又倒抽口氣的聲音。
不過巨鱷卻沒有咬斷粗直的繩索,牠惱怒的咬著公羊甩來盪去,以為這樣能將讓食物擺脫繩索的箝制。
隨著巨鱷越來越不耐煩,力度也越來越大之時,那長而覆滿鱗片的尾巴敲打的地面出現窟窿,而巨鱷隨之跟著公羊跌入了窟窿之中,本該刺穿鱷魚的削尖木刺被其重量壓斷,沒有如預期造成傷害。
軍人們紛紛從蘆葦中衝出,拿著青銅長矛對著窟窿中的鱷魚一頓猛刺,但再怎麼尖銳的長茅都對那異常堅硬的鱗片不起作用,又因一群人擋住了光線,使他們一時抓不準巨鱷的眼睛在哪,憤怒的巨鱷被這樣攻擊而朝天怒吼,那些面對無數危機的軍人們都震懾得狠狠往後一摔。
所幸他們身手敏捷,在巨鱷要爬出窟窿之際,紛紛起身再次躲回蘆葦之間。
里特聽到了四周居民們的唾罵聲或失望的嘆息,眉頭為此微微皺起,耗費心神與力氣的人都不是這些看戲的傢伙不是嗎?
里特不想再看下去,左右這些人之中沒有賽開蓮,都是些訓練有素的軍人,他們也似乎有完善的計畫對付這頭鱷魚,便打算轉身離去,人群之間卻爆開一聲聲驚呼。
鱷魚並沒有在這次的攻擊下躲回尼羅河,而是筆直地往蘆葦間爬去,牠曾在暴躁的河馬群中生存下來,並且咬死牠們許多年輕力壯的河馬。
所以區區的人類又何足為懼?
本來還躲在蘆葦間的軍人們開始往後撤退,里特在這些人之間看到賽開蓮的身影,聲音噎在喉頭,他看著更加遠處的蘆葦之間一名男人拉起弓箭,男人手臂暴出一條又一條青筋,弦在他的指間拉緊,用髮絲感受風勢,用鼻尖抓準了勢頭放箭,正中鱷魚的右眼。
鱷魚停下追逐的四肢,倒在地上哀號,尾巴也在蘆葦間亂掃,箭頭上的眼鏡蛇毒在蔓延,而賽開蓮正拿著一綑柔韌的皮繩靠近巨鱷。
本來那不應該是身為王子的賽開蓮的任務,但那位軍人被嚇得臨陣脫逃,他也只能在一片混亂下頂替這個位置。
雖然巨鱷沒有了右眼,但還是能靠細微的摩擦聲察覺有生物靠近,隨之本來還在亂揮的尾巴準確的往賽開蓮掃去。
「賽開蓮!」里特一把撲倒賽開蓮,鱷魚的尾巴在兩人的頭上掃過一陣風。
「里特?你怎麼……」賽開蓮還來不及問里特怎麼避過那些軍人們的阻攔,就又被里特拉著往一邊倒去,還被里特給掩住了嘴。
「噓……先別出聲……」里特在他的耳邊低語,失去一隻眼的鱷魚正焦躁地聆聽四方,渾身上下的鱗片為之豎起。
賽開蓮背靠在里特的懷中,屏息盯著鱷魚的動向,他注意到遠方的克伊瑟再次舉起弓箭,但這次不是瞄準巨鱷的左眼,而是自己的另一側,正中了另外一頭潛伏的鱷魚。
巨鱷聽到同伴的哀號噗騰聲,知道自己沒有了後援,想要返回尼羅河,卻被賽開蓮抓到時機用皮繩纏住嘴巴,這迫使牠無法張口,人類順勢騎上牠的背脊。
只要回到尼羅河就是牠的天地,尼羅鱷想爬回尼羅河,卻被一把青銅刀刺穿左眼,一時間哀號無從宣洩,四肢癱軟在地。
那條本被克伊瑟擊中的鱷魚爬上岸,對著刺穿巨鱷左眼的里特張開嘴,牠的攻擊迅雷不及掩耳,里特來不及將青銅刀拔出防禦,只能眼睜睜看著鱷魚的利齒要咬穿自己。
「里特!」賽開蓮一時慌得鬆了力氣,裝死的巨鱷趁此機會將他甩下,龐大的身軀像要撼動大地,如同蓋布大笑引起地震。
猛得一把長槍刺進那頭較小的鱷魚嘴中,疼痛使其往後退了幾步,強大的咬合力將長槍給咬碎。
救援成功的麥拉肯本想要扛起里特拋到相對安全的克伊瑟身邊,但奈何另一頭的巨鱷掙扎開了賽開蓮的束縛,於是只能先跳到巨鱷身上,頂替賽開蓮的位置抓牢皮繩,消磨巨鱷的體力,看是箭頭上的眼鏡蛇毒先起作用,還是他先體力不支。
要處理較為小隻的尼羅鱷簡易許多,克伊瑟連發了幾隻箭穿過其眼睛,眼鏡蛇毒使之麻醉,翻身躺地後奄奄一息。
可在面對那頭巨鱷,克伊瑟卻小心翼翼,因其背上還有死撐的麥拉肯在,現在的風向又極其不穩定,他不大樂意冒險射箭,畢竟箭頭上的蛇毒對人類來說非常致命。
逃過一劫的里特來到賽開蓮的身側,將他摟在懷中護著,擔心的看著他額頭碰地砸出的傷口,雙手拉扯皮繩所摩出的紅痕起了水泡,心疼的雙眼發紅,氣急敗壞地對麥拉肯大喊:「拔出那頭鱷魚眼睛上的刀!往他頸椎和背脊的中間刺進去!」
「什麼?」把全身心精力都放在和巨鱷搏鬥的麥拉肯沒有聽清里特的建議,不耐地跟著吼回去:「閉嘴別吵!」
眼見著巨鱷擺動起四肢要往尼羅河中爬,賽開蓮知道麥拉肯肯定保留逃跑的力氣,但他又不想眼睜睜看著鱷魚爬回尼羅河,於是兵行險著,採納里特的建議,抽出腰間的短刀,不顧其阻止,取代麥拉肯原本的位置,將刀子刺進鱷魚的頸椎,那身不易刺穿的鎧甲的弱點處如阿基里斯腱。
刀身輕易沒入了巨鱷體內,賽開蓮在麥拉肯協助拉住皮繩之下,沒有絲毫遲疑,順勢而有力的劃開鱷魚的脊柱。
巨鱷掙動的尾巴停了下來,不再動彈。
賽開蓮抹去臉上被噴濺到的鱷魚鮮血,一邊的麥拉肯早已喘著大氣癱坐在一邊,如劫後餘生,對著也在平覆呼吸的賽開蓮笑出聲:「下次我不會再和您捕殺鱷魚了。」
賽開蓮瞟他一眼,張嘴想要說什麼,恢復力氣的里特已經先一步來到他的身前,不顧場所一把扒開他的衣服。
賽開蓮聽到四周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他用眼神讓麥拉肯別來阻止里特的無禮舉止。
明知在這種時刻不該高興,但看著里特擔心到紅了眼眶,小心翼翼的察看他身上傷口的模樣就止不住笑意。
他不自知唇角勾著微笑,一手虛摟里特的腰身,開口安撫:「我沒事。」
「才怪!」里特瞪了他一眼,本應該具有威嚇的眼神在盈滿淚水的目光下轉為心疼,讓人看得又愛又憐。
賽開蓮抬起他的下頷,「那你呢?有受傷嗎?」
里特乖巧地搖頭,賽開蓮溫柔的翻開他的手掌,上面有被碎石子劃開的傷口,雖是一些皮肉傷,甚至對長期煉金塑雕的里特來說沒什麼,但賽開蓮還是胸口一緊,忍不住責問:「你怎麼會來這裡?」
「因為擔心您……」不然這種破熱鬧他肯定不來湊,這種隨時會喪命的行動也肯定不會加入,但……賽開蓮在這裡,「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獨自對付鱷魚,況且又是這麼大一隻。」
他們目光往下,儘管是被剖開了背脊,長七公尺的鱷魚確實怵目驚心。
「嘿!可不只有他獨自一人對付,還有我們卜塔軍團的軍人們。」一聽所有的功勞都要被王子獨攬,內心想要藉此壯大聲勢的麥拉肯出聲提醒。
「那你準備去抓回臨陣脫逃的傢伙了嗎?」賽開蓮橫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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