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妮同里特一起回到羅薩之前,曾回到家中一趟,她的親戚們彷彿忘了之前是怎麼詆毀她一般,每個都上前來和她套關係。
但雷妮並沒有給予回應,只是冷淡問了句:「我父母留給我的東西呢?」
親戚們面色一僵,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唯有與雷妮一同長大的堂妹從房間拿出一個木箱,慎重的交給了雷妮。
堂妹應該是這家中唯一關心雷妮的,她與雷妮一樣不受長輩們喜愛,理由是她和雷妮走得太近太要好。
雷妮走得很急,房間被親戚們搜刮了一圈,堂妹用盡了心力,才勉強留下了一些雷妮珍視的物件,但也留下得不多,她內疚的垂下眼眸。
「姊姊對不起,我只能替妳留下這些了。」
雷妮刻意地和堂妹疏遠了關係,直接拿過木箱,連聲道謝都沒有。
應付完親戚們,雷妮才終於能夠將堂妹拉到僻靜的地方,她將一枚鍊子交給堂妹,「我知道妳一直想離開家裡,等妳再大一點,就拿著鍊子到港口找荷魯兀爾商隊,我會在羅薩等妳。」
堂妹紅了眼眶,抱住了雷妮,「姊姊,我好想妳。」
雷妮拍了拍堂妹的背脊,不發一語。
在埃及裡她唯一記掛的就是堂妹,害怕她哪一天就被親戚們葬送給哪個有錢臭老頭。如今她看似風光,但她也怕,怕里特直接放著荷魯兀爾商隊不管,和法老雙宿雙飛。
雖然里特總說荷魯兀爾商隊如果沒有雷妮就不會有今天的成就,但自小很少受到肯定與誇讚的雷妮總是沒有信心,不信沒有里特的荷魯兀爾商隊還能繼續運作。
看看賽莎特商隊,轉接給貴族坦蒙手中後一度委靡不振,是坦蒙親自請里特的父親艾薩克回來,賽莎特商隊才再次死灰復燃。
里特與雷妮都是賽莎特商隊至關重要的人物,一個都不能輕易說走就走。
雷妮踏上了商船,里特則跟在她的身後,剛才她還目睹了喬裝的法老來港口送行。
兩人依舊恩愛,恩愛得令雷妮心寒。
席歐走進船艙,入目便是雷妮苦惱的模樣,他往船艏看去,里特還在那與別的船員有說有笑,便疑惑的關上門走入室內。
「怎麼了?難得看妳這麼苦惱的樣子。」
「我是不是不應該讓里特和法老和好?」雷妮避開席歐關切的目光,揉著陣陣發疼的額間。
「妳真的心裡這麼想嗎?」席歐在內心嘆了口氣,坐到雷妮身前。
雷妮沒有立刻回應,她應該是最希望里特能與賽開蓮和好的人,里特對賽開蓮的相思之苦她都有參與到。
等不到雷妮的答案,席歐選擇換個方法問:「妳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里特會拋下荷魯兀爾不管。」
「那他就不必跟妳一起到羅薩去了。」終於捉摸到雷妮在想些什麼,席歐笑了笑,「他手底下可還有很多人需要口飯吃,他不可能都放著不管吧。」
「唉……當我多想了吧。」雷妮脫力的趴到桌上,「席歐你就沒擔心過這些嗎?」
「我不想去擔心還沒發生的事情。」
「你就這樣指著里特數日子過?」
「我為什麼要指著里特過日子?羅薩沒有里特還是能運作,里特放權可放得比那些統治者都多。」最遭的狀況席歐有想過,也只不過是可能還要帶著族人過上之前刀尖上的生活。
做為首領他應該要未雨綢繆,但族人已在那塊土地上紮根,不再是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了。到時候他會尊重族人的想法,想要離開還是留下,他都會為他們奉獻到底。
「我只剩荷魯兀爾。」雷妮皺起了眉頭,「沒有荷魯兀爾我什麼都不是。」
「所以妳懷疑里特嗎?」面對席歐犀利的問題,雷妮不知所措,彷彿陷入了一個又一個難題之中。「也不是……只是……」
「只是他好像並不是那麼在乎荷魯兀爾,甚至是整個羅薩!」
「妳有和他談過這些嗎?」席歐將語氣放緩下來,雷妮眨了好幾下眼,楞是一個字都回答不出來。
看來是沒有也不想。
席歐拿過桌上的水壺,裏頭裝著葡萄紅酒,產自埃及最肥沃的濕地。雷妮在羅薩不曾碰過一滴紅酒,直說以尼羅水灌溉的小麥所釀造的葡萄酒才是佳釀。
她以羅薩所製的水瓶去盛裝埃及美酒,如同荷魯兀爾,屬於羅薩但內裡卻是埃及,只差在因里特異於常人的想法,將羅薩打造成沒有「君主」的自由之都。
里特自由成性,就像是把難以捕捉的風。也不怪雷妮這麼不安,畢竟里特就算撒手不管羅薩和荷魯兀爾,他在埃及依舊備受禮遇,不似雷妮那樣步步困頓。
在看似男女平等的埃及裡,只有已婚且產下孩子的婦女才擁有話語權,才有資格與丈夫平起平坐。
本來身為貴族之女的雷妮不用擔心這些,但她是家族中最不受待見的,即便風光返回埃及,她的家人們也不會在她落魄時拉上一把,沒踩上一腳都算是客氣。
席歐推了一杯紅酒給雷妮,「喝喝酒壯些膽子,去和里特好好說,妳在這裡妄自揣測沒影子的事情,都會是對他的傷害,畢竟有話直說才像妳。」
里特與雷妮的相處模式席歐一直都是看在眼裡,他們基本上對彼此不會有所隱瞞,不高興就說,意見相左也直截了當吵起來都有,可他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當初如果里特不講明,他真以為他們是一對一起做生意的姊弟。
他不願看到他們因為猜忌而陌生,至少現在里特對雷妮是全然信任,不過現在里特在愛情的滋潤之下,也疏忽了雷妮的異樣。
誰讓里特搭上船前還在憂心法老的祭廟呢?每天忙得像顆陀螺一樣,卻不是在忙荷魯兀爾或羅薩的事情。
偶爾席歐會這麼想,里特肯定是受諸神祝福的人,才能夠運氣這麼好,幾乎心想事成,有能力的人都會到他身邊替他幫忙,雖然也不排除是里特個性使然就是。
里特待人真誠沒有絲毫心機也好惡分明,為人說是不夠圓滑也可以,但他會願意聽進每個人對他的評價,甚至會針對缺點去做改善。
里特一直都是願意傾聽的人,他願意傾聽每個人的聲音,每個人的煩惱憂愁,如果他能解決就會幫忙,沒有辦法就會陪伴,他對待每個人都像是朋友一樣。
但作為領導者而言,里特不夠有威嚴,所以這樣的差事就落到了雷妮身上,雷妮做事都有一套原則,向來對事不對人,處事嚴謹有分寸,讓人心生畏懼之外也令人尊敬景仰。
如果說里特是精神層面的領導,那麼雷妮就是整個荷魯兀爾商隊的核心,少了雷妮,荷魯兀爾不會這麼快就成氣候,還能這麼有組織,比起聽里特的話,其實商隊裡大家更傾向聽雷妮的,彷彿跟著雷妮就不怕沒飯吃。
思及此,席歐笑了一笑,覺得雷妮的擔憂都是多餘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里特刻意為之,他幾乎想將自己的存在感給抹滅,放權放得毫無壓力。確實,壓力都在那些人身上了,他自己倒是過得逍遙自在。
席歐看著雷妮將酒一口悶下,聽著她用力地放下杯子,「席歐,祝福那傢伙能聽清楚我在說什麼!」
就這麼急匆匆的離開船艙到船首,拉著里特決定和他好好聊聊。
席歐拿起另外一個乾淨的杯子,這裡的家具都出自里特的手藝,精巧華美卻不失大器,不顯匠氣,他給自己也倒上了一杯紅酒。
抿下一口後,忍不住評價:「明明羅薩的紅酒才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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