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期間發生了太多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而來,家書收到了一封又一封,裡面的內容他想賽開蓮也看過,艾薩克都在信裡勸他回家,不要再待在王宮裡,大罵他明知王宮是虎狼窩,偏往裡頭鑽,也一起把賽開蓮罵得什麼都不是。
說他沒辦法像個正常的男人一樣組織家庭,說他是埃及的國王,全埃及子民的天就是他,想把里特留在身邊,卻沒有那個本事保護里特,一開始是難聽的流言蜚語,之後是中毒,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又被逼得吐血傷神,家人想入宮看一眼都不行,字字句句聲討賽開蓮霸道無用。
連他病著昏迷送來的信上內容更像是寫給賽開蓮,直截了當請求法老將兒子還給他們,告訴賽開蓮,他在家裡生活肯定會比在王宮裡好很多,不會有人莫名誹謗他的名聲,更不會要他的性命。
里特不知道賽開蓮讀信時是什麼滋味,但肯定不好受吧……
「賽開蓮。」里特坐到了沉默不語的賽開蓮身邊,而對方也順著他的呼喊轉過頭來,安靜深沉的神情令他讀不懂情緒。
「對不起,我剛醒過來沒看到雷妮很慌張,把氣都撒在你身上。」
賽開蓮還是看著他不發一語,只不過他終於能夠從賽開蓮的目光中讀到一絲委屈。
里特吞了口口水,緊張的朝賽開蓮伸手,「你可以把手伸出來嗎?」
賽開蓮一副勉強的把手放進了他的掌心,里特幾乎是秉著呼吸,小心翼翼的將那枚刻著蓮花和朱鷺的戒指套上賽開蓮的無名指。「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曾做過長達十幾年的夢嗎?」
賽開蓮點了點頭,里特則雙頰微紅說:「我夢裡的那個世界有個習俗,將戒指帶上對方的無名指,代表一生僅有這一人。」
一時間蓮葉間陸續發出細微的燭火爆裂聲,賽開蓮不再是先前那樣沉默的樣子,輕柔的將手收回,仔細琢磨著戒指,突然里特又遞給他另外一枚,通黑的戒指鑲嵌小小的翡翠,顏色和他的眼睛很相似。
「你不替我戴嗎?」里特的聲音有些發顫,連遞出去的左手也在顫抖,而賽開蓮沒有一點猶豫,直接為他戴上,當他以為都結束了,準備向賽開蓮討饒別再不說話時,賽開蓮牽著他的手,親吻戒指上的寶石,「註1若我不同你在一起,你的心要放在何處?若你不擁抱我,我的心要安置何處?親吻我,我的愛人,在你臂膀中一天,勝過上千萬日。」
他吟誦著吟遊詩人日夜歌頌的情詩,沒有豎琴演奏,聽來卻格外動聽,里特忍不住哽咽一聲,雙眸盈滿淚光,這情詩聽都聽膩,內容也很容易就能背誦出來:「你若不來,疾病侵入我身,四體沉重,知覺全無。縱然名醫來訪、祭司念咒,我的痛苦仍舊無邊無涯,只要對我說你在這裡,我就可以康復。」
賽開蓮撥開里特眼角的淚水,「你的名字能使我痊癒,我愛比任何藥石咒語都有效益,我的健康全靠你向我而來,只要見到你,我就不藥而癒。只要你睜開眼,我就充滿活力。只要你說話,我就感覺強壯。只要擁抱我,我的病就消失。我愛,在你臂膀中一天,勝過上千萬日。」
里特張開雙手,將賽開蓮抱入懷中,緊緊的,像是害怕一鬆開就會消失。「對不起。」
先前那些委屈消失殆盡,賽開蓮想里特就是他一輩子的剋星,卻讓他甘之如飴,輕易投降。
「這枚戒指你以後休想從我這拿回去。」賽開蓮幾乎是被不爭氣的自己恨得咬牙,說了句應該是狠話,卻顯得十足嬌氣的話,里特笑著回他:「我哪一次送你東西有討回去過了?」
「你也不準拿下來,得一直戴著。」
「這樣我工作哪裡方便?」里特本來還打算回頭拿一條銀鍊串上戒指,當項鍊掛在頸項上,誰知賽開蓮咬了一口他的無名指命令:「戴著,和這條手鍊一樣都不準拿下。」
里特下頷抵上賽開蓮肩頭,輕笑著磨蹭了一下,「好,都聽你的。」
只要小心一點就好。里特往前伸直手,望著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和手腕上的手鍊,心想死了都要帶進墳墓裡,盜墓賊敢來偷走就詛咒他們衰上好幾代。
如果是考古學家……不如就炸了墳墓,什麼都挖不到好了。
里特為自己無聊的想法在心底笑了一聲,完全遺忘前世死前那座被炸出來的古墓。
這個夜晚賽開蓮和里特說了些事情,像是給他和班下毒的幕後黑手是迪雅,在後面支撐幫忙的是利比亞人。
「可我與利比亞人無冤無仇啊,為什麼要幫迪雅一起毒害我?」
里特有些不明白,賽開蓮也沒有明說,只是輕撫他的臉頰,「還有些事情需要釐清,所以我還不能夠絞死傷害你的罪人。」
賽開蓮的話令來自現代的里特心驚,這整件事情除了迪雅和利比亞商人之外,其他有參與的人都已經被絞死,曝屍在城門三天三夜之後,被丟到了沙漠餵胡狼。
等等,有外國人參與了毒殺他的事情……「賽開蓮,如果你都查清了,那支利比亞商隊你要怎麼處理?」
「我會還給利比亞,但也會讓他們付出代價。」比如增加每年應該獻上的黃金數量。
「利比亞的使者還在埃及嗎?」
「尚未離開。」想起不久前利比亞使者還在為這支商隊求情,聯想到赫特菲爾斯宴會上飢餓的班莫名撲向里特,賽開蓮便覺得整件事情走向開始古怪,讓古阿和聶奧赫斯再繼續追查。
里特眨了好幾下眼,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等事情查清楚之前,我是不是最好都乖乖待在宮裡?」
可他覺得不管怎麼做,禍都會從天上來。
「我想讓你回家。」賽開蓮盡力表現得正常,可微微皺起的眉頭還是出賣了他。
「怎麼突然想要讓我回去了?」里特伸手想撫平他眉間的皺褶,讓他牢牢地握在掌心。「我已經想不到其他可以放心讓你休養身體的地方了。」
「王宮裡不好嗎?」
賽開蓮一頓,望著里特許久,幾乎是忍住要把人留下的衝動,「你在這裡中毒又傷了身體……」
里特中的毒會侵蝕五臟六腑,加上之後又因為得知班的死因情緒激動。據迷朵兒診斷,即便毒已經解開,還需要花費時間去治療受傷的臟器,除了喝些湯藥修復之外,就只能靠里特自身休養。
王宮裡什麼都不缺,賽開蓮有數不完的好理由能留下里特,可是有個缺點,他會真真正正被關在這座富麗堂皇的監獄裡。
即便里特什麼都沒說過,也不曾抱怨賽開蓮過頭的保護,但艾薩克在書信裡的字句字字誅心,他本可不必放在心上,卻每到夜晚反覆回想。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好戀人,以為幫里特擋下了所有的風雨,卻招致更多的災難,里特什麼都沒做,也會有人來陷害,彷彿在這座王宮中多待一刻,就會多一人想要里特的性命。
那些無力感加上艾薩克的指責擊潰賽開蓮的自信,現在只想讓里特別再身陷危險之中,他每一日的昏迷,賽開蓮的精神與健康就消磨一寸,連那些安靜且謹守本分的臣子,都會獻上稀罕藥草來關切法老的健康,都以為他們的法老是被繁雜的國事壓得喘不過氣。
賽提法老的驟逝讓他們心慌,尤其埃及現在僅只有一名後繼者,甚至還在襁褓中,儘管賽開蓮面上僅僅精神不濟,王后也會適時伸手協助政務,但他們的害怕仍昭然若揭。
再這樣持續下去,不僅埃及他守護不了,連里特也是。
不如讓他回家,遠離王宮這樣的是非之地才是最好的。
「賽開蓮。」里特捧起賽開蓮陷入死胡同的憂慮臉龐,看出他眸中對自己的所有不捨,簡直無法想像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情說要放自己回家,明明以前想回去時,他都會拖上個幾日後才勉強答應。「如果你覺得這麼做對我好,我就聽你的。」
賽開蓮眨了下眼,「那你的想法呢?」
「我當然想回家報個平安,聽說在我昏迷的時候你沒讓除了迷朵兒之外的人接近我,連我的家人們想要看我一眼,確認我的健康你也不肯。」
賽開蓮這麼做幾乎不近人情,連克伊瑟都吃不消,卻也無計可施,只能每日找迷朵兒問里特的狀況,他的健康幾乎都只能靠迷朵兒回報。即便是現在毒已經解開,賽開蓮依舊沒有解除那些警備配置。
註1賽開蓮和里特一起吟誦的情詩取自蒲慕州的《尼羅河畔的文采──古埃及作品選》P195-199,2002/05/30由遠流出版社出版。
如果想要看完整的全文可以在電子書平台購入,因為是出版一段時間的書了,加上又是電子書,所以一本不到台幣100元,有興趣的話可以買來看看,裡面除了情詩的翻譯還有其他好看的內容><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