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四年,里特成為城鎮裡有口皆碑的好工匠,指定要他設計的工作層出不窮,他找到機會逃離工房,來到尼羅河邊偷懶,在放空腦袋拿著蘆葦草編織出一個又一個的小動物時,聽到不遠處傳來熟悉的笑聲。
這不是家裡那兩個調皮蛋的笑聲嗎?於是露出笑容,兜起那些蘆葦編出來的小動物,朝聲音的方向靠近,撥開茂盛高長的蘆葦,他能看見三個孩子繞著一位陌生的少年嘻鬧。
「希碧、華卡。」喊了弟弟妹妹們一聲,也對著轉過頭來的另一位女孩微笑,她是道爾夫的女兒,「艾美利達。」
「哥哥!」他們笑開了臉,一股腦地衝到里特的身前,各個都跳著身子要里特抱。里特搖了搖頭,將懷中的小動物丟給他們,由他們捧著小動物去鬧,之後快速地打量了下陌生的少年,他身上罩衫質地似乎是來自米坦尼王國的手工,腳上涼鞋還鑲嵌著寶石,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人,在少年注意到他的目光前朝他微笑,「不好意思,我的弟弟妹妹們沒有給您添麻煩吧。」
「沒有。」少年的眼睛是美麗的祖母綠,菱角分明的五官精緻如工匠神卜塔傑作,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令人不敢恭維,語調之間帶著冷傲,明白少年不會是什麼好相處的對象,里特也當他是個不可高攀的過客,微笑著正想要道別,希碧便拿著他編織出來的朱鷺指著少年,「哥哥!你不認識朱鷺了嗎?」
朱鷺?里特有些愣,希碧不高興地晃了晃他的手,「他就是朱鷺啊!你看他脖子上的紅寶石!」
看到少年脖子上的頸圈,那確實是出自他的手藝,中間紅寶石被雕磨成聖甲蟲,佐紫水晶、綠松石及打磨成橢圓形的青晶石以金絲串成項珠,如圓領般垂墜於少年鎖骨上。
里特欲言又止,尷尬的不得了。
這紅寶石由來有段故事,那是要從工房管理人慎重地給他一顆值他一年工資的紅寶石說起,這是監督為了工房的長期延續,要求他做出一個精美的項圈去討好貴族所做的,那時他花費了無數心血在這項圈上,包括避免希碧和華卡拿去玩也是。
他胡謅了一個故事給孩子們,紅寶石裡住著朱鷺的靈魂,如果被他們拿去玩碰壞了,朱鷺的靈魂就會受傷無法飛回諸神身邊。當初說得有多麼煞有介事,這時孩子們就有多篤定他們面前的俊美少年就是那個不存在的朱鷺。
「可是哥哥你為什麼不和我們說朱鷺會變成人?」華卡更在他背後捅上一刀。
那是因為根本就沒有朱鷺啊!里特內心很崩潰,他越過少年的肩頭遠眺尼羅河,隨時隨地準備重返尼羅河母親的懷抱。
少年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明白過來為什麼孩子們一看到他就喊朱鷺,還圍繞著他問諸神們長得是否像雕像一般,雖然還有些部分不明白,但他露出微笑,決定陪無路可逃的里特圓一場謊。
「你們不是說要介紹最喜歡的哥哥給我認識嗎?」帶了點溫度的聲音低啞好聽,讓里特有些頓住,一時忘了要投河自盡的想法。
「是啊!他是我們的哥哥里特!朱鷺你看我們哥哥手藝有多好?」孩子們一時間忘了身上的護身符,直拿著他們剛獲得的小玩意湊到少年面前。
少年半蹲下身子,臉上還是溫和的微笑,攤開雙手隨孩子們將小動物放進他的手中仔細端詳,看著這手藝,少年聯想到自己的頸領,多少猜出這新得的貢禮或許出自里特之手。
「好了好了,別拿這粗俗的小玩意給……」眼見著自己沒有多認真做出來的東西被孩子們拿去獻寶,里特紅著臉就要從少年的手中拿回,卻被少年一把抓住手,兩人手掌都帶著厚繭,不過里特的是長期煉金雕刻所成,而少年是長期練劍騎射所就。
與少年正眼對視,彷彿就要被美麗的翠綠所吸引,里特慌忙縮回手。蘆葦草織就的小動物隨之掉落於地,孩子們趕緊在小動物沾染上泥土前撿起,不明所以的望著沉默的里特和少年。
「不、不好意思……」里特感到一絲窘迫,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如此大驚小怪,他在找著藉口,興許頭一次碰到比城鎮裡的貴族還更像貴族的人吧……
而少年盯著自己莫名被抗拒的手,皺起的眉頭間有些不是滋味,正想開口問他為何甩開,孩子們依序肚子咕嚕叫了起來,他們笑著抱住里特的腿撒嬌:「哥哥,我們餓了。」
「我想吃魚……」
「想吃葡萄乾麵包……」
「還有哥哥用牛乳製成的優格!」
「貪吃鬼!」里特被他們饞食的模樣給磨得笑出聲,眼裡都是笑意地罵了聲孩子們。
「好嘛!弄給我們吃嘛哥哥……」孩子們不依不撓,甚至還用腦袋蹭了蹭里特的小腿,在孩子們的軟磨硬泡之下只好點頭答應。
孩子們跳起來歡呼,不怕生的希碧和華卡蹭得跑到少年面前,拉住了他的手,「朱鷺也和我們一起回家吃!哥哥不僅手藝好,廚藝也很好喔!」
少年抬眼看了里特一眼,里特在比較害羞的艾美利達期待的注視下邀請:「如果您不介意粗茶淡飯,我願意招待您一餐。」他還是有點窘迫,但至少在孩子們剛才的胡鬧下放鬆許多。少年也還想多和他多相處久一點,「好,謝謝你。」
里特給了少年意外的神情,少年則是勾著一雙桃花眼,祖母綠的寶石眼若有似無的勾引著里特。孩子們及時在他要暈頭前高興地拉住他們的手,往家的方向前進,一路上里特再也不敢往少年望去,即便他能從背後感受到少年灼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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