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頭,那些本來還拿著鋤頭耕地的軍人們都來到麥拉肯面前,整齊劃一排好隊型,等待他的號令,他的身前站著一名俊美的少年,頭戴繩紋額飾,黃金揉銀的腰帶在太陽底下反照刺眼光芒,頸上掛著小巧精緻的奈芙蒂斯展開雙翼的守護符。
少年身分尊貴,從不會待在誰的身後,誰也更不能越過他的前頭。多少耳聞王子出現在此的理由,他們憑著堅毅忠誠的目光放肆打量他們未來的法老,也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有幸見到其尊容。
麥拉肯並沒有阻止軍人們應當來說無理的視線,因為此刻他注意到賽開蓮也在快速地掃過底下所有軍人,仔細找出自己想要的人。
「你。」並沒有過多久,賽開蓮指著一名一直低垂著眼眸的軍人,當他抬起眼時那雙如黑曜石璀璨的眼中盛滿花火,永遠都在燃燒生命焰火,他畢恭畢敬的行禮回應:「屬下克伊瑟見過王子殿下。」
他的手臂肌肉緊實,是一名出色的弓箭手,射出去的箭能達百里,並且準頭從無虛發,能夠一箭射穿敵人的心臟。
麥拉肯並不知曉賽開蓮是如何一眼看出克伊瑟的才能,但緊接著他又指了幾名軍隊中說得上身手敏捷、腳程迅速的軍人們。他們力氣沒有比弓箭手克伊瑟的力氣大,但在機動方面絕對是完勝得待在原地拉弓射擊的克伊瑟。
他似乎能夠逐漸勾勒出王子的計謀,腦內沙盤模擬著不同作戰。
但總是有個地方不合理,可王子卻褪下身上材質上好的亞麻披風命令:「磨好你們的武器,待會我會在路上告訴你們該怎麼做。」
「殿下。」麥拉肯忍不住出聲,賽開蓮冷淡的綠眸瞥來,使他頭皮發麻,但他還是咬牙勸言:「屬下已備好一間房可討論作戰。」
言下之意是希望賽開蓮能做好準備再去討伐巨鱷,這些軍人已做好為國家奉獻自身的準備,但可沒做好成為鱷魚盤中飧的準備。
他微不可聞的看到賽開蓮淺淡的微笑,王子再沒有先前的專制獨行,讓他帶著自己所揀選出來的軍人們前往房間。
室內,他們簡短的討論著計劃,鱷魚的胃口被養大,已經膩味尼羅河邊的生物,一心追求著人類的腦袋,吸光裡頭的腦髓,再大快朵頤獵物的肉體,用骨頭來剔牙。
所以他們要引誘巨鱷從尼羅河裡上岸,比起在水裡與之搏鬥,不如將其引出水面到陸地更好,最好斷去牠回到河中的後路。
再來是引誘上來了要怎麼擊殺?巨鱷外皮覆蓋比同類更堅硬的鱗片,用青銅武器去攻擊無異於自尋死路,本來熱絡的氣氛瞬間凝固下來,做為統籌的賽開蓮打破寧靜,「無關於是否巨大,每條鱷魚的弱點是眼睛。」
在場的軍人們都將目光放到克伊瑟身上,他不由分說地接下了攻擊鱷魚眼睛的重大任務。
「不過最好是將其引上岸並且遠離尼羅河時最好。」麥拉肯的話讓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軍人們再次崩起神經,問題層出不窮,解決了一個就會增加一個,直至計畫完善再也找不到任何瑕疵。
在他們終於制定出完美的作戰計畫時,面對準備各自完成任務而離開的軍人們,賽開蓮屈起食指輕敲了下桌子,「篤」一聲清晰盪在軍人們的耳邊,他們立時打了個顫跌坐回座位。算是嘗過賽開蓮的冷傲,並且知道他這舉動意義的麥拉肯開了口:「再來討論其他計畫。」
只不過是討伐隻鱷魚啊!怎麼像個打仗一樣?軍人們的不滿顯露於面上,唯有克伊瑟同意麥拉肯的話,安靜地看著賽開蓮。
他看不透賽開蓮的情緒,所有的喜怒哀樂似乎都被收入一張漂亮的皮囊內,吝嗇分享給所有人,是個極度合格的法老繼承人該有的表現。
不得承認,光是那一聲輕敲便讓他們所有人起雞皮疙瘩,甚至寒冷刺骨,少年王子頭一次表達自己的情緒,卻是滲人的不滿。
這些曾經出生入死的同僚都被安逸蒙蔽雙眼,忘卻戰場的恐怖,恐怕賽開蓮是想趁著討伐巨鱷,來好好拉住他們逐漸放鬆的神經。
昔日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卜塔軍團,如今成為賽開蓮眼中不得不醫治的病獅。
他的治療手法算得上溫和,卻緊迫盯人,迫使軍人們通通繃緊神經,討論出一個又一個計畫,直到他滿意為止。
軍人們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麥拉肯準備的房間,明明房內寬敞明亮,還有鮮果美酒可以食用,可他們無心觀賞品嘗,每個可以用的腦袋都被榨乾,比當時安赫舒剛來到下埃及,他們得到邊境打跑利比亞人更累人。
在逐漸空蕩的房內只剩麥拉肯和賽開蓮兩人,他們正仔細核對書記記錄下來的計畫,比對著簡易的尼羅河地圖,以確保一開始計畫的可行性,以及之後做為失敗補救的計畫,最後是確認逃跑路線。
到了這個環節,麥拉肯沒有什麼耐心,「我認為我們不會失敗。」他充滿自信地對賽開蓮口出豪語。
賽開蓮自然也認為這逃跑路線用不上,但他並沒有認同麥拉肯,冷淡的反駁:「過度的自信會招致渙散,進而失敗。」實實在在地說出他眼中的卜塔軍團的現況。
那些精忠愛國的樣子任誰都可以擺得出來,想來到時候所有計劃失敗亂做一團時,這支討伐隊伍也差不多分崩離析,誰都無法全身而退。
一時麥拉肯吃鱉,明白自己說出不是個將領該說的誑語,低下頭對賽開蓮致歉:「是我失言了,殿下。」
「不怪你,想來也是安赫舒寵出來的。」這句話如同一股絞緊的麻繩繞住麥拉肯的脖子,他吃驚抬頭瞪著賽開蓮。
王子給他似笑非笑的面容,打開了最後一捲莎草紙,上頭密密麻麻紀錄下逃跑路線,「你也得該為自己制定全身而退的方法。」
麥拉肯不是癡愚之人,他一直都耳聞過賽開蓮過人之處,今日與之短暫相處後更確信這不是謠言。他想賽開蓮已經知道他和安赫舒的關係,也是,他們的關係也只不過隔了一層紙,只要安赫舒要王宮裡的人閉嘴,所有人都會當個瞎子。
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王子怎麼可能愚蠢到自己戴綠帽都不知道?
那道與安赫舒之間的鴻溝越來越深,讓麥拉肯無法跨過,只能待在另一岸看著安赫舒遠去。這是痛徹心扉到無法呼吸,麥拉肯的眼眶發紅,全身下的肌肉都為之繃緊,隨時都有扼住賽開蓮頸子的衝動,強烈的殺意瀰漫在室內,賽開蓮淡然的抬眼,面對夾帶著強烈憎恨及忌妒的視線,「麥拉肯,你覺得用眼神殺得了我嗎?」
「不能。」
「那用你那顆被愛情蒙蔽的腦袋想一想,你現在該做些什麼。」
「我該做什麼?」不就是讓這張口出狂言的嘴再也發不出聲嗎?將這張傲慢的俊美臉蛋割下,獻給賽赫麥特。
賽開蓮不耐的收起莎草紙,「為安赫舒想想,做為她最稱心的棋子,你應該發揮最大的效用。」
麥拉肯腦中早已被負面情緒給攪成一團,賽開蓮對著某處黑暗角落搖頭,本來暗自閃亮鋒芒的長刃收入鞘中,確保愚鈍的麥拉肯性命。
賽開蓮給予最後一道提示:「成為女王的看門狗,為她掌控下埃及的軍權,而不是在利比亞來侵擾時被放出來的惡犬。」
頓時麥拉肯的思緒終於清晰起來,王子不再是方才冷淡的模樣,反而面上是滿滿的無奈,像是在疑問為何安赫舒會看上一個腦子鈍得不行的男人,更疑惑賽提對他的優良評價。
「王子剛才不會是想激起我爬上去的慾望?」麥拉肯忍不住問出聲。4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7X2ekZF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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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沒有用。」賽開蓮對他擺出失望透頂的神色。
這讓他忍不住一噎,告訴賽開蓮再怎麼激都沒有用的原因:「我認為能夠當上卜塔軍團的將軍已經夠了。」況且和公主一起來到下埃及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以為自己是被下放到下埃及,恪守本分保護好公主和抵禦利比亞人是他的任務,一點都沒想過要回到底比斯或是和原本孟非斯的軍隊勢力奪權。
曾經賽提說過他太沒有慾望,容易耽於安逸,並不是個合格的將軍人選。時至今日,他還是沒有想清楚賽提為何還是提拔他為將軍,甚至將全埃及最珍貴的公主性命交由他保護。
「為了走到公主身邊,你覺得一個區區卜塔軍團將軍夠資格?」
賽開蓮到底是要幫他,還是將他推上絞刑台?麥拉肯有些迷惘,謹慎小心地思考著賽開蓮的每一句話背後的涵義。
不管怎麼想都是在鼓勵他往上爬,踢掉原本掌控孟非斯安危的軍權,由卜塔軍團取而代之。而王室不必擔心麥拉肯反叛,因安赫舒會是他最大制約,為了安赫舒他不會領軍造反,更不會威脅其權利。
賽開蓮實在算得很準又狠。
往後麥拉肯更沒想到還會多了一個小生命來箝制他,可他卻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為了更靠近傾心的女王一步,麥拉肯不得對賽開蓮低頭,「那麼殿下,我該如何奪得孟非斯的軍權?」
賽開蓮偏頭打量他一眼,「你得自己動腦想一想再來問我。」隨後起身披上披風離開。
麥拉肯張著嘴看賽開蓮離去的背影,不敢置信王子在榨乾他的腦袋之後,還要求他繼續動腦,於是收起所有紀錄作戰計畫的紙莎草卷,打算回家休息後找卜塔軍團的軍師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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