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的指引終點是朱鷺所在的太陽船上,他仍舊盯著死寂的水面,想要找到哪怕一絲阿匹卜的影子,但連一點水花都沒有,水底也是漆黑一片。
「就該這麼燒乾對吧。」朱鷺轉頭望向一直守候在他身旁的胡狼,而胡狼卻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歪了一下腦袋。
朱鷺笑了,他打開收起的毒藥瓶,在毒液落到水平面建起水珠時瞬間天搖地動,灰石散落,在黑暗之中隱隱聽到了巨蛇的怒吼。
朱鷺卻置若罔聞,無視滿身的落灰,繼續滴落毒液。
死水沸騰冒泡,水底的生物都浮上白肚,可遲遲沒有朱鷺想找到的那頭黑色巨蛇的蹤跡。
周遭冒起了蒸氣,水面開始往下,朱鷺腳底下的太陽船大力搖晃一下,洞窟內早不見一滴水,乾涸裂開的河床昭示他的計畫失敗。
朱鷺豪不在乎的下了船,擊殺阿匹卜剩餘的爪牙,他剝下了怪物的皮,將牠們的血肉餵食胡狼,不放棄的追蹤阿匹卜的動向。
他發現河床上蜿蜒的痕跡,踩著怪獸深綠的鮮血一步步逼近被趕到角落的阿匹卜,可那裏只剩下一副燒乾的黑蛇空殼。
這不是祂的真身,祂已經逃到地上世界那副脆弱的軀殼中,靜候反擊的機會。
陽光熾烈幾乎要將祂灼燒殆盡,阿匹卜隱身於黑暗,僅有無盡的孤獨相伴,祂需要更多的靈魂,想要有更多人信仰祂!
於是祂煽動起了追隨「皮耶」的人們,開始反抗「埃及人」,那些……那些愚蠢的……信仰太陽,還深信不疑著賽開蓮能夠再次復甦過來的埃及人。
而麥拉肯則統軍抵抗攻打至白宮前的叛軍,那些叛軍都只是烏合之眾,哪能與訓練有素的軍人相匹敵?很快的潰不成軍,棄甲投降。
麥拉肯依循森穆的話沒有趕盡殺絕,應該說是連一個人都不殺,只要是和阿匹卜有相關聯的人物一律都活捉。
阿匹卜逐漸耗弱,終於等到了日復一日的復活,決心向洞窟內的太陽之子復仇,乾涸的蛇身恢復血肉,朝朱鷺張開血盆大口,試圖吞噬掉其靈魂恢復力量。
朱鷺既沒有逃也沒有攻擊,與胡狼一同被吞噬,他往下墜入繁華富麗的埃及。
「陛下。」他衷心的臣子半跪著身子迎接他的回歸,備上了美味佳果,朱鷺坐在屬於他的黃金椅上,每個大臣都臣服於他的腳下跪拜,「陛下,請您別在離開我們了!我們需要您!」
而他無視那些大臣,撐著下頷百無聊賴的觀賞舞女表演。
舞女們或豔或媚的朝他勾引獻媚,卻一點都沒勾起他的興致。
「陛下,這是利比亞人送來的獻禮!」大臣們自顧自起身,諂媚的向朱鷺展示因崇拜他而遠道送禮的人們。
棕色肌膚的利比亞人拉來一頭病懨懨的獅子,好不容易拉到了朱鷺面前卻倒下,不管利比亞人如何揮舞鞭子都無法起身,朱鷺則提起短刀刺入獅子的脖子,劃開了牠的氣管。
「陛下英明神武!連獅子也不得不屈服於您的威力之下!」利比亞人正誇張讚揚他的暴行為善舉,但他置若罔聞,對這裡的一切感到陌生與不耐。
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忠臣的臣子、美艷誘人的舞女還是這聒噪不已的利比亞人都是。
「陛下!請您別走!」眼見著朱鷺打算離開這不會停止的宴會,眾人們紛紛想上前阻饒,但都被胡狼給趕走,不允許任何人阻擋朱鷺的前路。
「法老!大家都需要您!沒有您的話,埃及便不再富饒啊!」
說謊!朱鷺一言不發的走出了白色宮殿。
他要找人,得找到一個人,那人賜予他依比,賦予其跳動與血液,加上海比拉的祝福,使他能識破阿匹卜為了侵蝕他的內心而設下的陷阱,與一直陪伴於身側的胡狼走出這華而不實的幻境。
他的埃及不會這麼奢華糜爛,而是更富有生機,具有活力的世界,人民不會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他們應該在紫霞澄黃的午後收穫金黃纍滿的大麥,或是在河岸邊抓取漁獲,他們應該沐浴於諸神的恩賜之下,應該感受每一次的呼吸,感受由生命帶來的喜悅。
幻境的盡頭是無止盡的黑暗,像是阻止朱鷺往前,但他彷彿看到了有人在黑暗的另一邊在等他,便毫不猶豫地向前邁開步伐,逃出阿匹卜為他量身打造的幻象,那個每人將他尊為神祇般崇拜的世界。
他一直都記得賽提和他說過什麼。
「埃及不是法老與諸神的,而是由人民堆砌出來的美好國度。」
他還記得棲息於蓮花池中的朱鷺展翅倒映於晚霞下的景色,他的父親呼喚著他已經遺忘的名字,他遺忘了那個最重要的名字,以母親賜予他的「朱鷺」為名。
他忘卻許多事物,從未向陪伴他到這的里特坦白,因里特總是以哀傷而想念的目光在望著他,像是希望他能想起來一般。
但他卻不能回應這樣的期待。
老鷹的呼嘯劃破黑暗中的寂靜,朱鷺下意識地抬起手來,那頭他曾馴服過的老鷹停在他的手臂上,叼來了一枚通黑的指環,環面上精緻的雕刻了朱鷺伴著朵朵蓮花昂首起飛,內面則刻著祈禱的祭文。
這枚戒指與里特手上是一對的,朱鷺小心翼翼地收起,他尋回了失去的名字,還有失去的記憶。
他不再是那懵懂無知的少年,而是屬於里特的「賽開蓮」。
脫離少年的偽裝,擺脫因失去記憶的不安,朱鷺重新拿起短刀,親自劃開黑暗,呼喚太陽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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