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蹟並沒有完全消失……只差幾毫米,一把鋒刃的短劍就能砍下森穆的頭顱,他忍不住顫抖了幾下,以為自己待在門邊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逃離法老的憤怒,殊不知法老用劍精妙,甩來的短劍斷了他的逃路。
「森穆?」這呼喚他的嗓音彷彿來自最寒冷的地底,逼得他不得不直面法老。
重生的法老正向他展現健康與活力,踏著沉穩的步伐,挾帶著寒意朝他走來,而他只能與眾人凍在原地,噤若寒蟬。
法老將插在牆上的短劍拔了下來,用劍尖抵在他的下巴,「我給你機會讓你好好解釋。」
森穆努力抬頭,不讓銳利的刀尖劃破他的氣管,「陛下,這是里特先生的決定。」
「你有把風險告訴他嗎?」
「那是當然!但他仍舊堅持要將您復活!」
「為什麼不阻止他……」賽開蓮放下了要脅的短刀,無力的虛握在手中。
沉默許久的安赫舒在迷朵兒的協助下站起身,「因為埃及需要你,賽開蓮。」
「我?」
「你總不會想讓赫提去收拾阿匹卜造成的混亂吧,現在的埃及很混亂,人民都迫切希望能夠再次瞻仰你,希望你還能繼續領導埃及前進。」
在賽開蓮準備反駁之前,安赫舒不容打斷的繼續說:「里特也是這麼想的,他說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應該就這麼前往蘆葦平原,並且願意不計任何代價都要換你回來。」
安赫舒上前抱住了渾身繃緊的弟弟,「這塊土地很需要你,每個人包含我都需要你……」
「我呢?他和你們有想過我復甦過來會如何嗎?」賽開蓮手上的短刀應聲落地,兩行清淚無聲落下,他清醒過來時看到的是眾人的喜悅,而眾人看到的是他失去里特後的悲傷。
他幾乎是不管那些所謂的神蹟,強打起精神,依照人民所願行事。
賽開蓮的回歸如同一針強心劑,本來混亂無章的埃及找回了秩序,蠢蠢欲動的外族只能收兵不敢進犯,失地也在他的親征下收復。
並且依舊允許希伯來人信仰他們口中的上帝,制裁當時與阿匹卜一同動亂的希伯來人,允許不想待在埃及的希伯來人離去,可卻沒一人敢離開,他們已經在埃及紮根,與這塊土地難以割捨。
當夜深人靜時,賽開蓮疲憊地躺在床上,盯著床頂上的圖畫時總能想起里特,畢竟這是他最深愛的工匠所繪製的,那是一片滿布星辰的穹頂。
「希望你躺在這的時候,能夠感覺被世界擁抱。」
他的工匠一直都是這麼浪漫,他們曾在這張床上暢談未來,分享許多事情。
如今他的眼淚已經流乾,只剩下惆悵與不甘壓在心底,即便安赫舒順產了第二個孩子,也不能讓他沉寂的內心再起波瀾。
此刻他正低頭望著熟睡的姪子,赫特菲爾斯乖巧的在他身側不吵也不鬧,在這偌大的白宮之中,似乎只剩下這兩個孩子能夠陪伴他。
小孩子終究耐不住太長的沉默,赫特菲爾斯蹭進賽開蓮的懷中問:「父王……您不高興弟弟的出生嗎?」
柔嫩的嗓音喚回賽開蓮的神智,他鬆開握著嬰兒的手指,搖頭摸了摸赫特菲爾斯的頭頂,「我很高興。」
「可是您看起來不快樂……」
「因為……」賽開蓮欲言又止,赫特菲爾斯替他說完了話:「因為里特叔叔不在嗎?」小公主活潑的拉起他的手,「走!我們一起去山谷找他!」
賽開蓮一時發愣,深深地盯著純真可愛的赫特菲爾斯遲遲沒有回應,隨後微笑著給她整理好凌亂的額髮,便將孩子們交给隨侍的侍從們後離開。
沒有和任何人交代他要去哪裡,連衷心的侍女長維瑞特也無從知曉。
白宮內眾人在為了尋找法老而焦頭爛額時,迷朵兒偶遇了賽開蓮,並且是在他根本不應該出現的地方偶遇。
他們一同出現在了阿努比斯的祭廟前。
自從賽開蓮接受里特死亡的事實,逃過一命的森穆接手了里特的屍體處理,然後就再沒有見過賽開蓮,彷彿只要不來這裡,他就還能當作里特還沒永遠離開。
但不知為何如今他卻與迷朵兒一同來拜訪,並且請託森穆再也辦不成的事情。
「如果我用同樣的方式能讓里特回來嗎?」
這問題聽來輕描淡寫,但森穆與迷朵兒卻為此沉默震驚許久,兩人內心來回交織不同想法後,不約而同地開口:「您不能這麼做!」
森穆忽然意識到自己直接拒絕賽開蓮的行為會遭致死亡,趕緊補充:「即便是可以,阿努比斯神賦予我的權能已經收回,我也不可能辦得到,況且里特的屍體也早已製成木乃伊了!」
「試試看。」賽開蓮沒有因此聽勸,不顧森穆的阻攔逕自往神廟內走,而迷朵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下定決心般也跟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躺在石灰平台上的木乃伊,旁邊還放了幾甕盛放臟器的器皿,賽開蓮眉頭不皺一下,轉頭吩咐戰戰兢兢的森穆,「開始吧。」
森穆沒有讓賽開蓮知道整個儀式的進程,不如說怎麼執行都只有森穆一人知道,每個至關重要的人物都有參與,但沒有一個走完全程,除了現在已經是木乃伊的里特。
他應該慶幸還有阻攔的機會才是,而迷朵兒也正好在現場,他便臉不紅氣不喘地要求迷朵兒,「請妳使用孔蘇賦予妳的能力來驅離黑暗,拯救妳的朋友。」
迷朵兒沒有遲疑的走到木乃伊旁,握起那早已沒有溫度的雙手,在心中向已經離開的孔蘇祈禱,她沒有聽到任何來自孔蘇的「聲音」,而是感受到掌心傳來陣陣力量與溫暖,「祝願月亮之神孔蘇為您照亮前路,不再徬徨於黑暗之中。」
忽然間那些承裝在精緻器皿中的血肉鮮活起來,纏在里特身上的亞麻布四散開來,他像是還在呼吸一般,膚色逐漸紅潤,就連微涼的手也開始恢復溫度。
「這能代表諸神的力量還沒消失對嗎?」賽開蓮質問的聲音隨之而來,將森穆的神經緊緊拉緊,逼得他不得不點頭,眼見著賽開蓮從腰間抽出了短刀,森穆則強迫自己立刻冷靜來阻止賽開蓮。
「陛下,您身為太陽神之子,拉神的祭司,可以不用犧牲性命來換取里特的復活。」
「真的?」賽開蓮半信半疑地停下準備自傷的舉止,森穆則不假思索的大力點頭,「感謝孔蘇主祭司,讓我更有自信能辦到!」
賽開蓮雖仍保有疑惑,但他還是姑且相信森穆,依照森穆的指示躺到里特身側。
森穆小心翼翼的望了眼迷朵兒,強作鎮定地唸起咒語,顯然賽開蓮雖貴為法老,但仍是凡人,缺失了最重要的那麼一個步驟,即便阿努比斯沒有離去,儀式也不會成功。
於是森穆只能闔上眼,硬著頭皮重複詠頌咒文,不僅只迷朵兒看了出來,更遑論是賽開蓮,當他正要將握在手中的短刀刺向胸膛時,卻被一旁的迷朵兒給阻止。
在兩人的對峙驚動到森穆,也要來幫忙迷朵兒一同阻止時,一道蓮花香氣傳了過來,盈滿這充斥防腐劑氣味的房間,森穆陡然停下爭搶短刀的無禮舉止,嘴裡脫口而出一個名詞。
「奈費爾庭。」
清晰不已的打在在場每個人的耳膜上。
賽開蓮放下短刀,抱起了里特的身體,認真的詢問森穆:「是要去找奈費爾庭嗎?」
這次森穆終於知道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他本沒有想要開口說話,但他的嘴巴卻違反他的意願說:「是。」
「謝謝。」賽開蓮沒有久留,帶著里特還沒褪去溫度的屍首前往蓮花之神的神廟,留下森穆與迷朵兒面面相覷,沒過多久兩人緊張的準備馬車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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