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然花香,里特認得這香氣,是他所喜愛的蓮花香味,他正坐在蓮花池邊,身邊坐著一位他應該陌生卻熟悉非常的俊美男人,腳邊還有一頭獅子趴伏臥眠。
男人手持無數朵藍蓮花,頭飾是一朵朵如紙莎草的垂飾,點綴在烏黑的長髮間,和藹溫柔的笑容更添男人的親和氣質,也讓里特瞬間放下戒心,當他目光向下想看仔細獅子的模樣時,男人開了口,嗓音低沉溫柔。
「里特,現在有個人正在受阿匹卜的詛咒折磨,你會想要幫忙他嗎?」
里特眨了好幾下眼,看著祂反問:「我有那個能力嗎?」
對方點頭,而里特則是不疑有他的回應:「那就幫忙啊。」
男人笑意更加溫和奪目,目光裡閃爍著星芒,美麗非凡,如祂手中的那朵朵蓮花。祂將其中一朵盛開的最漂亮交給了里特,「為他祈禱吧,我的祭司。」
里特捧著那朵蓮花卻無從下手,他問了男人:「我該怎麼做?」
「誠心祈禱就好。」
里特很少祈禱過什麼事情,這使他祈禱起來有點困難,毫無誠意,而男人開了口:「把那個人當作你最愛的人來祈禱。」
這就簡單多了。里特闔上眼,心裡想著許多人,有他摯愛的家人,還有掛心的愛人。
最後蓮花在他的手中迅速枯萎,里特還慌張地望向男人,而男人則是將其他兩朵放在他的手中,「接下來你只要到你家池邊的蓮花祈禱就好,雖然可能池中的蓮花也會像這朵枯萎,但我想你一定會很快地照料回來的。」
里特抱著那兩朵馥郁的藍蓮花,耐不住好奇心的發問:「你是誰?為什麼要我這麼做?」
男人笑得依舊溫柔,伸手撫上他的頰側,「為了讓你還能自由自在,恕我沒辦法告訴你我是誰。」
祂不是沒有想要擁有自己的主祭司,而是覺得與其讓他們困在神廟終生為祂祭祀,還不如讓他們自由自在的生活,祂的主祭司會喜愛蓮花,進而植栽出許多美麗的蓮花。
只要一朵睡蓮盛放,祂就會存在一日。
「之所以要讓你這麼做,也是來求我的人答應我不會找上你,才會如此要求你的。」男人一想起少年神祇為了自己的祭司在荒漠一隅尋到祂,也放下那高傲的脾氣來求祂,便願意出手幫了一把,不然祂是不會去管眾神與阿匹卜之間的恩怨。
「所以我也不能知道你是誰嗎?」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男人笑瞇了眼,逐漸淡去了身影,而那頭獅子也從睡眠中清醒,一雙金黃帶綠的眼眸對上了里特的雙眸,朝他低鳴一聲。
「班?」里特也醒了過來,沒記住多少夢中內容,卻仍舊記得男人與獅子,記得要到池邊為某人祈禱,即便池中蓮花死了無數朵,他也仍舊持續在池邊祈求某個人不受詛咒侵擾。
儘管池中蓮花枯萎不少,但在里特細心的照料下仍舊生生不息。
他看了眼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虔誠地挪到唇邊輕吻一口。
「你還好嗎?有沒有好好吃飯和休息呢?」
每日他都會從克伊瑟那收到賽開蓮的書信,而他也會每一日給予回信,信上的內容反覆都是對彼此的關心,他看得出克伊瑟和賽開蓮在隱瞞他什麼事情,但每當他想要問起時,克伊瑟總是哭喪著一張臉,請他別為難自己,也是,克伊瑟本來就是不大會隱瞞和說謊的人,尤其是對親如兄弟的朋友。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NpqPXV0qO
過不久里特夢到他懷中的蓮花只剩下一朵了。
「我能再和你要一朵嗎?」他向男人再討要了一朵睡蓮,想要為賽開蓮祈禱祝福,而男人沒有拒絕,微笑著再給予他一朵。
接下來他發現懷中又只剩下一朵蓮花。
他不再為某個人祈禱,僅只為賽開蓮一人祈禱,頃刻間他的蓮花池整片枯萎而亡。
不祥的讓里特心驚,連幫忙他照料的家人和僕人也驚訝不已,他們知道里特花了多少功夫在照料蓮花,卻不知道他每日都會在黃昏的時間段來池邊祈禱。
枯萎的蓮花不會在旭日升起時綻放,里特收拾起那些枯萎的花朵,摘下乾燥的花瓣,製作成一盞盞蠟燭,轉頭繼續栽種種子。
每種下一株,內心都會為賽開蓮祈禱一次。
他安撫著那些來幫忙的僕人們,「不用擔心,即便死了一株,我們還能夠再種植一株,相信哪一天這片蓮花池會綻放的比以往更漂亮。」僕人們也不再多想,認真的和里特在池中央栽種睡蓮。
在賽開蓮身上詛咒奇蹟似的被拔除,他收到了一封蓮香十足的信,裡面夾帶著幾支加入蓮花的蠟燭,信上讓他在睡前點燃,希望淡然的香氛能使他睡得香甜。
當他燃起蠟燭時,就知道他的工匠手藝出眾,蠟燭燃燒散發出的香氣宜人非常。
他想要和里特見上一面,讓里特瞧瞧他現在精神的模樣,可惜明天就是河谷節,他得在今天做好所有繁雜的準備。
只能去信他一切都安好,沒多透漏太多事情,但只要比對過往書信字跡,里特也相信賽開蓮確實有好轉,畢竟現在的字有力而精神,不似過去那樣有些漂浮無力,可回的信依舊關切擔憂。
賽開蓮接受著齋戒,本該摘下身上所有飾品,但他唯獨沒有拿下手指上的黑色戒指,他撫摸著戒環,輕聲喃語著。
「我很好,別再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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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上敬愛死者的畫像吧!四周鄰居紛紛笑言攜伴到尼羅河西岸,那裡坐落著祖先們的安眠之地。
祭司們將阿蒙、穆特及孔蘇的神像從東岸的卡納克神廟深處的至聖所抬出,他們步伐整齊劃一,一步步走向停靠在河邊的大船,船身上畫有黃橙橙纍滿的麥田,幾隻鴨子於麥子中游過,幾匹牛隻在農人的指引下緩慢行走犁田。
祈禱著神祇與先人們能夠祝福作物收成,今年是個好年頭,耕種期間沒有蝗蟲來擾,尼羅河帶來的禮物黑土肥厚營養,甚至還曾下起許久未見的甘霖。
聽說孟非斯因為有索貝克神的承諾,他們那裏的田地收成更好,連軍人們都得放下手上防禦的武器,下田來一起收割作物。
整個埃及的農田中都充斥著豐收的歡笑聲,都是他們崇敬偉大的哲爾法老繼位而帶來的。
隨著神像挪至船上,岸邊爆出一聲聲歡呼。
「哲爾法老!安赫舒王后!」
法老和王后穿戴既神聖又華麗的走上了承載神像的聖船,王后懷抱著襁褓的公主赫特菲爾斯,一同對著岸邊的子民舉手致意,他們身上穿著的黃金配飾還反照著拉神的光輝,令人無法輕易移開眼。
聖船開始緩慢前行,民眾們捧著已死去家人們的畫像走進了公共墓室,那裏早已擺上了美味的酒食,皆由富裕人家提供,有紅酒、啤酒、鴿子肉、鵪鶉、羊肉及罕見的牛肉,還有幾甕蜂蜜閃爍金黃光芒。
幾盤賽尼特棋正等待有人坐上前遊玩,藉著賽尼特棋跨越生死界線,誰能獲得勝利,誰就能獲得已逝親人最深的祝福。
人們將逝世親人的畫像交由祭司祭拜,一同在桌前放肆歡飲,玩起一盤又一盤的賽尼特棋。
里特也跟著家人們加入了慶典中,只可惜他沒機會看到賽開蓮在船上風光的模樣,畢竟他現在得招待來自赫納‧赫恩特的客人。
「老師,您從赫納‧赫恩特來底比斯怎麼沒有先來找我?」里特準備了一杯啤酒和紅酒,吉思望著那杯紅酒,抬眼回覆面色不愉的學生:「我是被人塞上馬車帶過來的,當然沒辦法先來見你。」
於是那杯紅酒如願端到他的面前,里特落坐到吉思對面,朝他挑起眉眼,「把您塞進馬車裡?」
「就是古阿那沒禮貌的……咳咳……」意識到自己要爆粗言,吉思尷尬的咳了幾聲後喝了口葡萄紅酒,「是宰相塔爾羅斯有事情要找我到王宮幫忙。」
「您認識塔爾羅斯宰相?」
「以前曾受教於同一位老師底下罷了。」吉思沒有透露太多,那時年輕氣盛,他總將優秀的塔爾羅斯當作課業上的對手,總想要和他分個高下。
最後當他們離開了阿蒙主祭司亞圖老師的膝下後也各奔東西,回頭想起那些年一起讀書的日子恍如昨日,不過那位一鳴驚人的少年已經成為全埃及最有權力的宰相,而他也待在故鄉赫納‧赫恩特培養人才,雖然總被昔日同儕可惜大材小用。
「那麼您有見到法老了是嗎?」里特的發問小心翼翼,如果還不知道他們之間關係,吉思肯定會問他怎麼問得這麼彆扭,不過……
吉思憶起當日與舊日同窗相聚的情景,塔爾羅斯沒有他想像中意氣風發的模樣,而是有些喪志頹靡,這和當年與他一起暢談埃及未來的那個人彷若兩人。
不過最令他意外的是,塔爾羅斯出言說要舉薦他進入王宮。
『你知道老師曾說過我的性格不適合入宮做官,所以我才待在故鄉教導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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