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里特待在房間藉著微弱的燭火清理一枚荷魯斯之眼手鐲,那是他去年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希碧的手鐲,不過希碧不喜歡,央著華卡換他的青銅弓箭。
青銅弓箭是艾薩克送的,似乎是希望能藉著這把弓箭讓華卡陽剛起來,而不是如女人一般陰柔。
華卡不敢在艾薩克的眼皮子底下欣然和希碧交換,他們偷偷地在里特的房間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交換,當時希碧還狡猾的親吻他的臉頰說喜歡那個手鐲,但覺得手鐲更適合華卡。
把他親得脾氣都軟了。
當里特清理好手鐲,起身正要去找華卡時,妮芙蒂敲響他的房門,「里特,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當然雙胞胎交換禮物的事情逃不過母親的法眼,可慈愛大肚的母親選擇睜隻眼閉隻眼,畢竟他們的父親送給雙胞胎太多禮物,都忘了送過誰什麼東西,所以里特並沒有藏起手鐲,微笑著應了一聲。
當妮芙蒂走進他的房內時,正眼便看見那枚手鐲,「華卡總跟我說悄悄話。」
「什麼悄悄話?」
「艾薩克總要求他別喜歡女孩子的東西。」
「把那些鬼要求都埋沙去吧!」里特笑著擺弄了一下手鐲。
「好,等下次艾薩克這樣和我提起時我會這麼回他。」妮芙蒂也跟著露出笑容坐到他的身前的椅子上。
里特頓了一秒,隨後無奈的望了眼妮芙蒂,「媽……」
妮芙蒂伸手握住里特擺弄手鐲的手,「接下來我希望你也能說出真心話。里特,你爸替你找了對象。」
里特慢慢移開目光,甚至想抽回手,卻被妮芙蒂牢牢握住,「不過只是先讓你們見一面,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會讓這件事情成了,明白嗎?」
言下之意還是希望他能去見見對方,里特抿了下唇,「我不能待太久……」
「為什麼?」
「還記得賽開蓮嗎?」
「記得。」妮芙蒂想她這輩子也許都不會忘掉那儀表不凡的少年,像是尼羅河畔最美的蓮花,高貴而又清雅。
「他是埃及王子,我去卜塔神廟工作時碰到他,他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到底比斯,也許過不久家裡會收到來自王宮的詔令。」詔令他到王宮工作,具體內容是當名稱職的工匠,參與維修王家墓室的設計,或是各項公共建設。
這些都是賽開蓮與他說的,但真實性還有待商榷。
「不能拒絕嗎?」
里特突然變得目光晦暗不明,不敢直視妮芙蒂。和里特相依為命許久,這是妮芙蒂頭一次見到這麼不安的里特。
比艾薩克剛歸來時更嚴重。
於是她心疼的橫過桌子,將兒子抱進懷中,「抱歉,是我的問題為難你了。如果你想去就去,我不會攔你的……」
「不是,只是我……」里特知道自己向來瞞不過妮芙蒂,閉上雙眼回應:「我喜歡他。」
突然他感覺到擁抱他的妮芙蒂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瞪著里特,從他雙眸中清楚里特所說的喜歡非同小可,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隨後眼眶含淚的緊緊抱住他,「你在信中沒有和我說這些。」
「我知道艾薩克會看,所以沒有寫。」
「對,不能讓他知道……」妮芙蒂簇起眉頭,雖然同性愛在這變調的古埃及中沒有受到反對,但艾薩克不會允許他承認的繼承人膝下無子,他勢必會硬壓著里特娶妻生子。
尤其他現在還沒放棄讓里特接手他的商隊的現在。妮芙蒂感受到里特隱忍的顫抖,拍了拍他的背脊輕哄:「不要怕,你先去見那個女孩一面,我跟艾薩克說好了,只要你不喜歡就不會逼你,然後……然後你真的得一定要去底比斯嗎?」
「我和他說好了。」里特幾乎是抖著嗓子回答。
妮芙蒂不捨地撫摸了下他的腦袋,一些既否定又現實的話壓在心底,「那就去吧!想回來就回來,家裡永遠為你敞開大門。」
想法在心中拉扯,妮芙蒂想敲醒里特,告訴他放棄這段感情,別走上和曾經的自己一樣的路,可她卻說不出口。
因最後她還是和自己的初戀結婚生子,也許里特也會有一樣的好運……
「不管我有多落魄的回來嗎?」
「就算你哭著回來,這裡依舊歡迎你。」妮芙蒂摟緊里特,像過往將里特從尼羅河中拉出時,拼命想給他溫暖的力度。「我會給你力量和勇氣,讓你重新面對生活。」就像那雙緊緊拉住自己的小手一樣,給予那時絕望的她活下去的希望。
妮芙蒂接受里特傾瀉而出的眼淚,一聲聲的輕哄著他。
隨著眼淚流乾,里特內心中那股悶滯的情感化開,有個歸處的他終於下定決心前往底比斯,迷朵兒的話迴盪在腦海中,放棄或是死命掙扎。
他義無反顧地走向死命掙扎的荊棘道路。
✤✤✤✤✤
艷陽高掛,圖索帶著迪雅來到艾薩克的家,表面上像是來帶女兒見好友,實則是來和里特相親。
不過迪雅對里特的養子身分十分瞧不起,在雙方家長談話時,一個友善的目光都沒有給過里特。艾薩克和妮芙蒂自然看出女孩的不樂意,一個心情忐忑失望,另外一個則是表現的悠然自得,並且勝券在握。
迪雅本以為圖索會像以往一般放過自己,可沒想到他竟要讓里特和自己到外頭逛街,並且在她耳邊低語:「妳一定得抓住里特的心,雖然這小子是個不知從哪來的野種,但妳嫁給他也算是不愁吃穿,即便他之後沒辦法繼承艾薩克的商隊,但艾薩克不會不照顧他,為妳未來的好日子著想吧!那位……」圖索低語到一半,有些緊張地覷了眼里特,舔了下乾燥的嘴唇喋喋不休:「那位也說過,如果妳成功的話,未來妳想和這野種離婚一定會幫妳拿到他一半的財產。」
這一半的財產有多多?那可是包括艾薩克留給里特的資產,光是一半都能讓他們商隊有充盈的資金,能夠填補他們這些年經商不濟的虧空。
迪雅想搖頭拒絕,可圖索卻威脅她:「別枉費我和妳哥哥們這麼寵妳,妳惹出來的人命都是我們替妳壓下,現在該是妳回報的時候了!」
迪雅眼眶發紅有些委屈,那些人她都不是故意打死的,只是沒想到他們都這麼不經折磨。
圖索用力捏了把他的手臂,「快去!」
於是迪雅心不甘情不願的和里特去街上逛,他也看得出里特對自己絲毫沒有興趣,尤其是當自己無視他的招呼時,里特對他的態度簡直比夜晚的沙漠還要寒冷。
他們並肩而走沒有任何對話,圖索的話縈繞在迪雅的心中,不像是平常和藹寵愛她的父親,讓她感到害怕,忍不住和里特搭話,「對不起,剛剛對你這麼沒禮貌……」總之先示弱道歉,得到對方好感總沒錯吧。
迪雅的道歉出乎意料之外,里特步伐停下,有些不可思議地打量迪雅,長相甜美的女孩青春有活力,可卻是個被養壞的千金,眼底那瞧不起人的鄙視藏不住,里特打算眼不見為淨,有些無奈的回應:「沒關係。」
突然迪雅摟住他的手臂,胸部刻意地壓在他的手臂上,讓里特起了一身雞皮,想甩也甩不掉,迪雅拉著他到一個專門賣外國飾品的攤子上,軟著嗓音要里特替他挑一個飾品,「里特哥哥你替我挑一個吧!這樣我們才好和家人們交代啊。」
交代什麼?里特有些懵,機械的逡巡一周攤子,這些東西戴在少女身上顯得太過老氣,要有些歷練或有個性的女性才撐得起來。
他皺起眉頭,「沒有一個適合妳。」
里特的話讓迪雅喜出望外,一時間以為甜美的自己融化了里特,殊不知對方犯了職業病,打從心底覺得這些東西她撐不起。迪雅挑了個自己最中意的項鍊往頸子上比畫,「哪有?我覺得這個最適合我了!」
那串墜了顆紫水晶以銀製幾何框做裝飾的項鍊確實是這些當中最適合年輕的少女,可惜迪雅的輕浮使項鍊變得廉價,里特再次誠懇地回應:「真的沒有一個飾品適合妳。」
迪雅的笑容凍在臉上,老闆正想替她緩頰,但仔細一看,迪雅確實不適合他攤子上的任何一個飾品,他的商品客源本就鎖定高貴優雅的夫人與千金們,雖然他看得出迪雅絕對是個有錢人家的女兒,但看不出她有受過什麼禮儀教育。
「放回去吧,再去其她的攤子看看如何?」即便再怎麼不想和迪雅繼續獨處下去,但里特還是認命的帶迪雅「逛街」。
「不要!我就要這個!」迪雅蠻橫地拒絕里特,並且和老闆叫價:「我給你兩頭羊換這個項鍊!」
兩頭羊?里特的眉頭忍不住抽動,這個項鍊也只值半頭羊啊!這樣不知價值的揮霍,如果他是圖索早把這敗家女訓了好幾次了。
里特看著她就要簽下押條,忍不住伸手阻止,「等等,你該不會是看她年輕就把她當頭肥羊宰了吧!」
迪雅還沒緩過神來,老闆臉色有些怒意脹紅的質問:「不然您以為這只值多少?」
「半頭羊或者兩隻鴨。」里特篤定的回應,眼見老闆臉色由紅轉青,開始支支吾吾。
里特也不太想打擾人家做生意,語氣不再強硬反而帶了點溫和:「把這張押條撕掉重寫一張吧。」
當老闆重新寫上一張紙條,里特看著迪雅想都沒想就要簽下時,一隻綴著黃金臂釧的手攔住了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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