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里奧波里斯,眾神之鄉,現代埃及開羅的前身,九柱神神話的起源,是古埃及除了底比斯及孟非斯之外重要的城市之一,更有個響亮的稱號──「太陽城」。
賽開蓮趁著傷口結痂且在好轉之際,將里特從卜塔神廟拐了出來,駕駛二輪馬車前往赫里奧波里斯。
「你不會害怕嗎?」里特戰戰兢兢的坐在馬車上顛簸,緊張的詢問賽開蓮,而賽開蓮則是輕鬆自在地抓著韁繩控制馬匹回應:「不會摔了那麼一次就有陰影。」
況且還是精心設計好的計謀。賽開連眉頭微皺,想起自己摔下馬車後隔天查清所有事情前來興師問罪的塔爾羅斯,他認為賽開蓮並不應該以自己的生命危險作為籌碼,只為讓心裡在乎的人正視內心。
『這不僅是您對自己不負責任,也是對您重視的那位的傷害。』塔爾羅斯說的都沒錯,他沒有表明不認同賽開蓮與里特之間的情誼,只是做為一名忠臣的臣子給予意見。
『您應該慶幸您只有受一點皮肉傷,若是更嚴重的骨折或是脫臼,那些幫助您的人絕對脫不了關係,我希望您能牢記,並且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忠言逆耳,賽開蓮每每想起塔爾羅斯的話就渾身不舒坦,可他不能因此責難塔爾羅斯,畢竟當時他也認為這樣不妥,可在偉大令人盲目的愛情面前,他只有放手一搏,忘了自己若有什麼閃失,不是僅有他一人承受,還有背後那些幫助的人,更甚是里特。
而此時讓他如此苦惱的人正安然享受涼風吹拂,欣賞途經的景色,從一片綠意到一片黃土,偶爾經過駱駝商隊,他們虔誠信仰賽特,盼望能使他們這段商路上平安。
最後馬車停在赫里奧波里斯城前,不亞於孟非斯城的繁華,城門口兩邊各自豎立著太陽神的化身──清晨的聖甲蟲凱布利及黃昏的法老人形阿圖姆。
正午的鷹頭拉浮刻在城門正中央。
賽開蓮的到來舉城歡慶,這讓準備悄悄遊玩的兩人措手不及,里特只能再次目睹眾人對賽開蓮下跪,而自己則是把存在感縮到最小,畢竟賽開蓮一直抓著他不讓屈膝。
索貝克的神蹟傳遍整條尼羅河,不僅是下埃及,連同上埃及也接到了這個消息。賽開蓮無比頭疼,前不久他還接到來自父親的關心,裡頭更要他帶著安赫舒回到底比斯成婚,好傳承法老的位置。
眾人皆用崇拜歡喜的目光盯著賽開蓮,聽說他們的王子前不久受傷,他們為此擔憂不已。可親眼見過俊美的年輕王子一眼,他們便放下這無謂的擔心,欣然匍匐跪拜。
此刻賽開蓮已經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模樣,緊握著里特的手,一股無名怒火自心窩騰起,想把面前這些不識相的子民們給燒掉,但最後他只能選擇放開手,對來迎接他的人民致意。
最後他們被迎進華美的房間,室內植栽不少異國花卉,賽開蓮無心觀賞,懊惱地盯著里特,「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正在欣賞室內裝潢的里特將目光放回賽開蓮身上,他一臉好像吃了未成熟的椰棗,苦不堪言。隨後意會過來搖頭苦笑,「別道歉也別懊惱,只是大家都太喜歡你,才會這麼熱烈歡迎你。」
「那你呢?」賽開蓮走近里特,雙方距離只剩釐米,里特有些侷促的別過頭回應:「當然喜歡,你有哪一處惹人嫌?」
「看著我說。」柔軟沙啞的嗓音蠱惑著里特,迫使他不得不正視賽開蓮,那雙眼尾上挑的翠綠桃花眼正若有似無的勾引著自己,往更加無底的深淵投入。
明知這份感情不可能會有結果,不管賽開蓮對待里特如何特別,兩人之間的身分差距已經注定結局,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賽開蓮迎娶安赫舒。
既然如此,在走到終點前,能夠任性放肆一回也好。
「當然喜歡。」
於是賽開蓮如獲至寶,歡喜全寫在臉上,含蓄又興奮的握起里特的雙手,「我會想辦法帶你離開這裡。」
「這裡又不是什麼牢房。」里特笑出聲,逡巡室內一周,除了美麗散發清香的花卉之外,還有豐碩的美果佳餚。可賽開蓮似乎早已對這些東西司空見慣,一點品嘗觀賞的興趣都沒有。
里特偏頭望向賽開蓮的披風,上頭繁複刺繡是出自地中海島國的手藝,地中海島國及其沿岸與兩河流域國家都是埃及的貿易對象,利用豐富的礦產換來許多精緻舶來品,以供王公貴族和神廟所用。
賽開蓮已經算是他看到打扮低調的王公貴族,可惜人的氣質是跟一輩子,無法輕易忽視,即使穿著像個普通貴族,還是容易被人認出。
他的綠眼睛太過顯眼,彷彿出自工匠神卜塔之手傑作的面龐太過俊美,就像是耀眼奪目的寶石,要遮蓋其光輝太難。
不過里特決定放手一搏。
他讓賽開蓮脫下披風,和外頭服侍的奴隸要來一盒針線,拿室內床上柔軟的鵝毛枕頭用被子捆起,將賽開蓮的披風掛在捆起的枕頭上,再用另一條被子仔細蓋好。
接下來里特再和奴隸要一條破舊的布料,穿針引線做出一件普通破舊的連帽斗篷,一把披上賽開蓮的肩頭上,替他戴上連帽,固然賽開蓮身上衣服樣式新穎華貴,也禁不起斗篷大範圍的遮擋。
「我看起來如何?」賽開蓮笑著提問,喜歡看到里特打扮自己認真的神情。
他溫柔的眼眸中會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再普通不過了。」里特滿意的點頭,轉頭對一直窺視室內的奴隸擺出噤聲的手勢,挪開窗上的盆栽,拉著埃及最尊貴的王子翻窗逃離。
兩人兩道步伐走出華麗的鳥籠,迎向寬闊無邊的沙漠與綠洲,賽開蓮拉好帽子,牽著里特的手穿過太陽城每個街道,在每個他們有興致的攤販前駐足。
一同在黃昏時刻等待夕陽照射在辛努賽爾特一世方尖碑的塔頂,反射黃金的璀璨光輝。
可惜方尖碑上並沒有刻劃希努赫的故事,大多都是讚美辛努賽爾特一世的讚詩與他的豐功偉業。
「賽開蓮,你登基後也想立這樣的方尖碑嗎?」他們坐在不遠處堆起的泥磚瓦上,里特被方尖碑的恢弘吸引得目不轉睛。
賽開蓮轉頭看向里特,見他嚮往神迷的模樣回應:「不知道,我還沒想到登基後要做什麼事情。」
「是嗎?連讓埃及更富饒的想法都沒有嗎?」夕陽落下,方尖碑的餘暉逝去,里特眨了好幾下眼轉頭問賽開蓮。
「這是我該做的,不管有沒有當上法老。」賽開蓮沒有任何迷惘的回答,升起的月亮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夜風吹開賽開蓮的連帽,「強盛與富饒是父王和母后予我的禮物,而我所該做的是維持與延續下去。」
「為了百姓能夠安居樂業、綿延子嗣。」
月光將他的面龐映照得柔和朦朧,這或許是里特頭一次感受到賽開蓮對人民的溫柔,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冷漠淡然,而是小心翼翼放在心底的重視。
賽開蓮是賽提教養出的未來法老,權衡利害時以埃及利益為重,自己的那些私情他都可以先放在後面,即便再怎麼不甘願與痛心,他都只能隱藏在冷漠的面具底下,不讓人有機會洞悉他的情緒。
里特望著享受夜風吹拂的賽開蓮,將自私的話都藏進心底盡頭,含著一絲苦澀,微笑抬頭與他一起欣賞夜空的美麗。
點點星光伴在圓月身側,里特想自己也許就是其中一顆,獨自閃耀、獨自消失,不會有人注意。而賽開蓮既是太陽也是月亮,永遠高掛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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