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會找個時間給他的。謝謝妳,雷妮。」
「不用客氣。」雷妮抬眼看了眼太陽,時值下午,是里特該回到床上喝藥休息的時候,也是賽開蓮要拋下那些群臣回這裡的時刻。「我先去替你準備湯藥,這個箱子我待會再讓人搬進你的寢室裡。」
里特立時客氣地拒絕:「不用這麼麻煩,待會我會自己搬進去的。」
「里特,還記得我說過你是病人的事情嗎?」
「我身體也還沒差到搬不動重物啊……」
「記住迷朵兒小姐的吩咐。」雷妮挑起一邊眉頭,「如果你還想要陛下允許你四處走動的話,聽我的勸,別讓自己勞累到。」
里特也只好妥協,不再堅持要自己將箱子搬回寢室,雷妮也這才放心的離開。
一時間里特終於有了與自己獨處的空間,他脫下鞋子,將雙腳泡進了微涼的池中,所有的悶熱一掃而空,他舒了一口長氣,看到不遠處有人走來,以為是雷妮口中來幫忙搬箱子的人,並沒有想得太多。
「里特先生。」來者是一位細眉的侍女,試探性地喊了里特一聲,而里特自然不疑有他的向她點頭,「我的箱子在那裡,我來幫妳一起搬吧。」說完里特便起了身,結果那位侍女似乎完全不知道要搬箱子這回事,只站在里特的不遠處。
「您知道您是怎麼被下毒的嗎?」
里特準備要搬箱子的動作一頓,他並不知曉自己是如何被毒倒的,畢竟賽開蓮和迷朵兒認為他現在並不適合知道,想等他身上毒都解完再一併告知。
里特沉默不語,下意識覺得侍女來者不善,但他的宮殿外頭是有人在守門的,並非什麼閒雜人等可以輕易闖入。
「妳是誰?」里特護在了他的寶貝箱子前,可那位侍女卻不感興趣繼續問:「您想知道是怎麼被下毒的嗎?還是那頭名為班的獅子的死亡真相?」
一提及班,里特思緒打結,班的死亡一直是他心頭上的結,那位侍女直立站在有三臂長的距離,站在無葉檉柳的陰影處,半身都隱沒在陰暗中,連笑容也顯得滲人,「都是和您一樣吃了牧場獻上來的生肉而被毒死的,可憐的班,吃下了由主人精心準備的食物衰弱而亡……」
一時間里特提不起一口氣來,腥甜的味道自喉頭湧出,直接吐了一口口鮮血,他彷彿所有的力氣都在一瞬間被抽光,跪倒在長椅前,聽到了侍女離去的腳步聲,他想要抓住那名侍女卻無力起身,只能趴跪在地咳嗽,夾帶著鮮紅與透明的唾沫,染紅黑白交錯的鵝卵石地板。
「里特先生!」在里特虛弱的要失去意識前他聽到了侍女的尖叫,那聲音十分熟悉,也是賽開蓮的侍女群之一。里特怪自己早該知道自己的處境是如何,雷妮又是何等細心之人,在這樣的非常時期,是不可能隨意找里特眼生的人來幫忙。
那位侍女哭著用手帕擦掉他嘴角的鮮血,一邊朝外面喊幫手:「快來人啊!里特先生吐血了!快去請迷朵兒小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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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迷朵兒趕到里特的宮殿前,感覺殿內寒冷無比,不管位份高低,所有人都五體觸地的哀求法老平息怒火。
早前迷朵兒也才剛從侍僕那聽來里特突然吐血的事情,她目光放在跪在最前端的雷妮背脊上,她跪得比誰都還要來得低,在迷朵兒來之前她才剛和賽開蓮認錯。
面前的地面上還殘留幾滴淚水,顯然雷妮也跪在那狠狠哭過。
里特吐血之前到雷妮離開有一段空檔,雷妮以她的「依比」發誓,在她離開之前里特一切安好,情緒如平時般安穩,所以肯定在這段空檔發生了只有里特才知道的事情。
可他才剛吐了好幾口血,早已昏迷過去。
「法老……」迷朵兒站在人群的後頭朝賽開蓮行禮,賽開蓮的視線毫無阻礙的掃了過來,不用賽開蓮說話,那些本來還跪在地上的人們都紛紛挪到一邊讓道,而迷朵兒也壓下賽開蓮製造的無名壓力走到里特床邊。
一看見再次昏迷的里特,那些畏懼害怕瞬間消逝,她憤怒地轉頭瞪向地上的雷妮大罵:「不是說了不能讓他情緒激動嗎?」
打從雷妮進到寢室內,她已經認了無數錯,淚水也潰堤了無數次,她顫著嗓音回應:「是我的錯……」
「有妳跟在他身邊,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
「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妳怎麼可以什麼都不知道?」迷朵兒深吸一口氣,也難消心頭上的怒火。
明明再給她點時間她就能研製出解藥,保住里特那岌岌可危的性命。
「迷朵兒……」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是剛從昏迷中甦醒過來的里特發出。
賽開蓮和迷朵兒紛紛關心起努力爬起身的里特,他在賽開蓮的攙扶下側臥,雙眸直勾勾的盯著雷妮,心底泛起了愧疚與抱歉,「你們都別怪雷妮,是我……咳咳……」隨著里特說不完一段話,他又咳了兩口結塊的黑血。
逼得賽開蓮的眼眶泛紅,冰冷的雙眸起了層霧氣,儘管里特深知他現在最不該做的事情就是勞累說話,可他還是不得不保下雷妮,他知道賽開蓮不會在他的宮殿處置雷妮,可一旦離開這裡,賽開蓮一定會要雷妮為自己的失誤負責。
「答應我……」里特緊緊握住賽開蓮攙扶的手,抬眼望向隱忍的賽開蓮,「讓雷妮照顧我……」
「可她……」賽開蓮還想反駁里特,不過在里特那無力的緊握下,還是點頭依從了。
里特笑了下,但稍縱即逝,他又暈又想睡,卻還是撐著在俯下身的賽開蓮耳邊輕語:「是一位細眉的侍女,她和我……和我說……」里特的心窩再次抽痛,熟悉的腥甜帶著鐵鏽的味道湧上,他泫然欲泣又撕心裂肺的向賽開蓮說:「是我把毒餵給班吃的……」
「不是!」賽開蓮立即抬頭反駁,卻在里特嘴角又流出他來不及嚥下的鮮血,胸口狠狠揪了起來,劇烈的疼痛使他思緒全都亂作一團,腦袋開始嗡嗡作響,到嘴邊的安慰之言嘎然而止。
迷朵兒趕緊將她先前準備好,具有止血功效的藥草拿了出來,可里特已經沒有力氣咀嚼吞下。
「陛下!」迷朵兒喊了聲失神的賽開蓮,迷朵兒急得雙眼發紅,「您得想辦法讓里特吃下這藥草,不然……」
不等迷朵兒將里特的下場說完,賽開蓮直接將藥草塞進口中咀嚼,藥草酸澀的苦汁也不比他現在內心的苦,他俯下身,親口哺餵給里特喝下藥草的汁水。
直到藥草再沒有味道,賽開蓮才將嚼爛的藥草吐掉,隱約間他還能嚐到點自里特唇上沾染上的血腥味。
賽開蓮輕撫了幾下又陷入深眠的里特頰側,絲毫沒有將目光施捨給跪在地上的高大侍女,僅冷然吩咐:「將侍女雷妮押入監牢。」
「是!」本來還跪在地上的侍衛們趕緊起身,各抓住雷妮的一條臂膀,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拉著一直不停回頭的雷妮離開。
「看什麼呢?難道想陛下回心轉意放了妳?」
雷妮沒有回應,不再回頭。她也只不過是還想多看里特幾眼也好,或許這會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了……即便里特在昏迷前為她求情,她也不認為賽開蓮會這麼輕易放過她。
賽開蓮輕撫里特昏睡的容顏,冷淡的命令:「告訴古阿,找到里特口中的細眉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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