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們分隔許久之後的第一次見面,里特獻上手工精巧的普通短刀。對比上其他臣子獻上五花八門的獻禮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但賽開蓮始終都放在身上,不曾拿下過。
「陛下,我聽說里特先生所獻上的短刀精巧之處不在刀鞘,而是短刀本身。」一名臣子醉醺醺地拿著酒杯朝賽開蓮彎腰,迷醉的雙眸卻直直地盯著賽開蓮。
他如太陽般耀眼,俊美面容讓人難以移開目光,身上精緻的黃金或白銀飾品若在他人身上顯得俗氣,可在賽開蓮身上卻更顯華貴,衣裳也是以最上好的亞麻布料裁製而成,今日的法老比任何時候更加熠熠生輝,心情也似乎比以往來得更好。
賽開蓮看了眼落座於離他最遙遠的里特,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要秉退眾人,單獨與里特獨處,這才是他最想過的誕辰宴。
突然有一名白皮膚的奴隸走到里特身側,在他耳邊輕語幾句,他點了點頭,起身正打算與奴隸一同離去。
因為與會的人特別多,誰離開了或許賽開蓮不會特別留意,可唯獨里特不同,正想開口喊住里特時,有些已經酩酊大醉的臣子已經開始鼓譟:「陛下,就讓我們看看那把短刀吧。」
里特似乎聽到了一些聲響,轉頭正巧對上賽開蓮的目光,他朝著賽開蓮眨了幾下眼,隨後微笑了一下,得到賽開蓮有些勉強的微笑,這才和奴隸離開宴會。
離了宴會一段路,里特停下步伐,對奴隸輕聲提了一句:「王后的王宮似乎不是往這邊走。」
奴隸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咪,聳起了肩頭,怯生生地回頭看了眼里特,一瞬間他的臉色煞白,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里特也感到莫名壓力襲來,轉身正巧對上高舉著短刀的迪雅,如同一隻骯髒的困獸,頭髮凌亂,衣衫不整的朝里特撲了過去。
里特狼狽地往旁邊躲去,眼見著迪雅沒有撲到他跌到地上,立刻爬了起來,隨著迪雅下一次攻擊,里特這次成功地抓住迪雅握刀的雙手,他立刻大喊:「迪雅!妳知道妳在做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我知道是你造成我所有的不幸!」迪雅使力想要掙開里特的箝制,而里特自然不會如她所願,兩方博力之下,里特佔據上風。
正當里特幾乎快要將短刀搶過來時,迪雅獰笑著改握住他的雙手,「你知道即便我是待罪之身,我仍是法老的側妃嗎?」直接將刀尖對準自己的腹部,拉著里特的手桶了進去。
幾乎沒有任何可以反應的機會,刀刃硬生生刺進迪雅的體內又抽出,迪雅淒厲的尖叫聲傳到了宴會現場。
侍衛自然先趕到了現場,入目便是里特手上握著一把短刀,呆愣地看著躺在地上,仰頭吐血的迪雅,她的腹部被刺出了一個洞還留著鮮血。
立時間里特被無數長槍指著,他的衣物浸染了些許迪雅的血液,手上的刀子滑落下怵目驚心的紅色液體。
「都讓開!」賽開蓮斥走對著他指著長槍的侍衛,里特無神的正想要靠近賽開蓮,離他最近的侍衛立時防備的阻止他的前路。「先放下你手上的短刀!」
里特聽到了關鍵詞,他低眼看著手上染血的短刀,幾乎無法相信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事情,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短刀應聲掉落於地,掉在已經僅剩微弱呼吸的迪雅臉旁。
「里特,發生了什麼事情?」賽開蓮屏退擋住里特靠近他的侍衛,而里特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的退後一步。
刀刃桶進柔軟腹腔中的實感還在,自胃底翻騰而起的噁心感湧上喉頭,鼻尖盡是血腥味。
「里特?」隨著賽開蓮關切的追問,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腳踝,黏膩滑溜的緊緊纏住,是迪雅無力的控訴:「就是你……拿刀……」
不等迪雅說完,賽開蓮搶過身側侍衛的長槍就要往迪雅刺去,好讓她能夠死得徹底,卻被里特給攔住,「不!不要!」
知道迪雅還留有一口氣,里特終於拿找回一絲嗓音,沙啞的請求賽開蓮:「請您找人醫治她……陛下……」
「你……」
「拜託您……」里特顫抖著嗓音請求,他看到迪雅身上沒有一處完好,幾乎是快被磨下一層皮,時日也看來不多。也不知迪亞是如何在重重把守下逃出監獄,還能夠拿到一把短刀來刺殺他,他或許多少猜到迪雅的用意,是想要和他同歸於盡。
賽開蓮深吸口氣後,將長槍拋回給侍衛,「讓孔蘇主祭司醫治她,就算殘了也得讓她活下去。」
「是。」參與宴會的醫師們紛紛上前先為迪雅止血。
正當賽開蓮想要回頭關心里特時,卻有人開了口:「陛下,請您務必關押工匠里特。」
「什麼?」賽開蓮並沒有發作機會,一同與會的吉思先發難:「為什麼要關押工匠里特?」
「他刺殺了王妃。」
「這女人是待罪之身。」
「即便是待罪之身她仍舊是王室成員,況且大家都看到了吧!里特手上剛剛可是拿著凶器,照常理來講平民攻擊王族,是可以立即行刑的。」那位大臣司掌著律法,本來關於里特的事情應該由他來辦理,只不過當時他也受塔爾羅斯影響,對里特帶著一絲敵意,可現在或許那份敵意也還持續著。
「我也聽說古阿大人不久前正在查他養父要毒害王室的事情。」這項指控讓現場鴉雀無聲,大家的目光都投射到里特身上。
詭譎的氣氛瀰漫在空氣中,里特也如同身在冰窖中,他想要說些什麼,喉頭卻像是被一條蛇纏住,無法言語。
下一瞬間有人牽起他的手,如暖陽般的熱度傳了過來。
「既然如此,我來親自審問工匠里特。」
「陛下!」那位大臣驚呼:「這種事情怎麼能讓您紆尊降貴來親審?」
賽開蓮冷然的反駁大臣:「你不是說這已經是王室的事情了嗎?」
大臣張合著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全埃及最尊貴的法老竟然要親自審理平民刺殺王室的案子,這放眼在其他國家都是天大的笑話。
平民何德何能能夠這樣挑戰王室權威?
吉思看出了其他貴族與臣子的動搖,他趕緊出言止血:「陛下,不如讓我來吧。」
賽開蓮上下打量這由古阿代替塔爾羅斯舉薦入宮的男人,這段期間吉思替他分擔了許多事務,每件事情都辦理的井井有條,在審理案件上不曾偏頗過,但那些都是平民間或貴族間的紛爭。
「這件事情還需要審理嗎?工匠里特刺殺迪雅側妃板上釘釘。」大臣不甘心的堅持己見,似乎迫不及待想看里特人頭落地。
吉思更不能讓他稱心如意,也必須得搶在賽開蓮準備殺了那位大臣前帶走里特。「工匠里特對國家仍有貢獻,剛才你們不都還為他打造出來的短刀驚嘆嗎?」
這讓現場的人心開始動搖,他們確實親眼見過那把精美的短刀,甚至那把短刀還能將青銅刀輕鬆斷成兩半,可這把刀的技術卻只有里特獨有,這份才華也只有里特能展現。
他幾乎是卜塔之子印和闐的轉世,可這怎麼行?怎麼能讓平民爬到他們頭上?
混沌的大蛇在他們耳邊低語,要將他們的理智擊潰,使拉神的光芒無法照耀他們內心黑暗的角落。賽開蓮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讓自己從憤怒的情緒中冷靜下來,他轉頭看著渾身是血的里特。
必須得在有人說出更加不利里特的話之前下決定,他握緊了里特的手,「就讓吉思來審理這件事情吧。」
而吉思也趕緊在那位大臣準備勸諫前帶走里特。
照常理來說,就法老所賦予的權威下那位大臣更有資格審理里特,但現階段里特在他手上也只有死路一條,若賽開蓮執意要保住里特,也只會將他往死亡的漩渦裡推。
事已至此,賽開蓮也沒有心思再繼續宴會,轉身返回自己的宮殿,維瑞特沒有跟在他的身後,而是請離所有的貴族臣子,以最快的速度清理會場。
「維瑞特姊姊,這裡需要清理嗎?」
「先不要。」維瑞特看著案發現場搖了搖頭,「把這裡圍起來,不准其他閒雜人等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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